“父亲”的真相
“你不专心。”是家庭教师粗粝的声音。
剑鞘挥了下来,击中我小腿处。
我膝盖一痛当场跪下了,扎成一束的发尾拂过我的脸,我抬头,他未舒展眉头。
“回去休息吧,今天不用练了。”
一个机器人过来扶我,我还有些发懵,他又说。
“最近你的状态没有之前好了,嗯,我会给你放个假。”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会努力的。”我有些倔,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我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我把自己变作一块海绵,想要拼命吸收他身上那股真正见血的格斗技巧。
“没什么,给你自己放个假,我会教你的,我会毫无保留的教你。”他的视线往我微颤的膝盖那边看了看。
我一下就明白了,应该是那件事。
我现在开始每天都吃alpha促生长剂,可能是长得太快的缘故,后腿和膝盖有的时候抽抽的疼,晚上我把一个枕头卷起来抱住,用筋膜仪放松白天的肌肉,效果微乎其微,有的时候忍不住,白天我也会发作。
这些天晚上练着练着我就说要缓缓,也不避着家庭教师在那按腿,反正他也挺独来独往的,我从来没见到他和白兰等人说一句话。
“这是微促泵,给你了。”他扔给我一个东西,我一下没接住弯腰捡了。
“谢谢。”我打量了一下手上的东西,觉得他人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
“我们以前在战场也用,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义务教育,一些人年纪很轻去服兵役,懵懵懂懂就上了战场,晚上也会喊疼,本来就在生长的骨头因为负担太大经常会嘎吱响,微促泵是不错的选择,至少晚上□□的声音少了,我可以睡个好觉了。”
“可是这个看起来很新诶。”促微泵是一块沉重的圆筒仪器,可以伸缩拉展,我把手试探性的放了进去,机器马上运作将我的手臂包裹,微麻的感觉使我的肌肉放松。
“当然是新的,你想什么呢!”他拍了拍我的脑瓜子。
我连忙躲开,想用话题带过去:“那他们会哭吗?”
“怎么不会,有个年纪小的还会哭着喊妈妈,我们几个就一起抱着他,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冷硬如冰块的脸在说起这些有融化的迹象,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毕竟连常年寒冰的阿纳斯也有一个月的春夏。
“然后呢?”我有些感兴趣,这是他第一回同我说这些事,我抱着微促泵在地上坐着,希望他同我多讲些战场上的事。
“我们那个时候在一个满是沙尘的星上,上头说这次任务不用杀虫,只是要找什么东西,大家都很高兴。”他粗粝沙哑的嗓音将过去娓娓道来,我也被带到了那个场合。
“在无人烟的黄沙场,这些少年人穿着厚厚的防护服,都是年轻便离开了家的孩子,在最无知轻狂的年纪相聚在这里,依靠着群居本能依靠在一起,他们把手攥在一起,昼夜温差大,白天酷暑晚上极寒,有不少人支撑不下去倒下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队伍里,班长见士气低迷便凑了点物资,说要举办个小型的篝火晚会,大家饿了几天了每天吃的都是营养液,头一回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他自嘲的笑了笑。
“说是好东西也就是几个僵尸肉罐头,有几个心急的没煮就掀开来吃,上面浮着一层白油,以前我是不会吃的,可当时实在是太香了,所有人都说这是我吃过最好的东西呢。
我当时年纪最大了,按理说应该沉稳一点,但也被欢乐的氛围传染了,往水里加了一些碳酸氢钠,消毒了下餐具。虫卵死亡的温度是103度,这些恶心的东西消了就没事了。”他停了一会。
不安的情绪在我心中蔓延,我察觉家庭教师的皮肤有些绷紧,我几乎不敢听他说下去。
“当然没事了!”他哈哈大笑,皮靴在沙地上蹬了两下。
我悬着的心有些落下了,“你别耍我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雾霾中落下,我们找到了绿洲,有淡水,有食物,最重要的是——”
“有希望。”他笑了,我也被情绪传染,从地上拉了拉他,“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么久了应该做大官了吧,我最喜欢的星际军团有没有他们,他们应该是执政官了吧!”
没有我想要的回答,故事已经迎来了终点。
“没有,星际军团没有他们,你也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被吓得呆在原地,脚下生根整个人僵硬如木。
“这个任务不可能完成,他要我们找到的东西根本找不到,我们被困死在那里了,连绿洲都是陷阱,虫族早已进化出了智慧,人类的异能有什么用,只会自相残杀,党派之争已经元气大伤,这个星球完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上面的骗局!录像里我们成了英雄小队,这组录像是出发前录的,他们所爱戴的偶像都是死人!我已经在极力鼓舞你开心了,这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希望你也能感受到幸福。”他情绪有些崩溃,脸上的伤疤显得有些可怖,鼻梁上被腐坏的那块可以见到白色的骨头。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吐了一半。
“转向我——”他死死扣住我的肩膀,他的眼神是从未见过的,是带着必死的心。
我几近没有勇气看他,我不该提这段话,我就不能多想想,我有些懊恼,但还是将头抬起。
我已经被带离了演武场,外头将暗未暗,金色的夕阳洒在我的身上,所有一切看得见未看的见的都会被熄灭,他眼中是灰暗的空洞,倒映不出阳光。
“有一个他还活着,就是那个最小的队友,他现在混得不错。”
那个哭着找妈妈的孩子吗?
他也看出了我心中的疑惑,褪去情感后又恢复了平常平静的样子“我也以为他撑不下去,他刚来的时候天天哭,结果只有他活着,连我都死去了,我是个懦夫,他当时比你小三岁,说起来还真有缘的,就是他托我来教导你,我本以为他不会让你去的,看来他还在追求什么理想啊。”
“刚开始看到你我也愣住了,你们长的实在是太像了,哭起来的样子也很像,我试图在你身上找他的影子,但你们除了外表内核是不一样的,我之前对你太严厉了,毕竟家养的和野生的是不一样的。”他的眼睛经历了太多有些浊到发灰,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被他看着的时候总感觉复杂微妙。
他在说什么,怎么可能呢……
我思维被打散,父亲一直和我说他是一个星际商人。
这不是真相,我要去找真相。
我跑到了楼上,轻易地甩开了家庭教师。
心脏跳得极快,哆哆嗦嗦连打字都不会打了,用手指输入一个个按钮搜索了父亲的姓名。
景泰。
搜索引擎界面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都没有。
对呀,父亲只是一个小商人,怎么可能搜索引擎会有他的介绍呢。
我可以欺骗我自己,将自己困在舒适区里,告诉我这就是最后的真相了,是家庭教师在骗我。
但他没有骗我,他已经没有余力来骗人,一个心痛到死的人怎么可能骗人呢。
是父亲在骗我,从小到大他都不怎么回来,我总是对我的亲近很回避,我也曾经羡慕被人正常的家庭关系,也对他抱有期望。
有钱人家都会对孩子做一个分化前检查,来提前预判孩子会成熟成什么信息素性别,我的结果与所有人都想法背道而驰。
我的分化性别竟然是alpha,我从小都比别人身高上一截还被断言一定会变成omega或者是bate。
就是这个时候父亲看我的表情变了,偶尔也会做出一点父爱的假象,但是眼底都是有壁的,往深处看是冷漠的冰雪。
他的名字是假的,他为我编织的家庭也是假的,如果不是我俩长相相似我都怀疑“父亲”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说来可笑,这群与我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组成的家庭对我还比他这个唯一亲人更加亲切。
我攥紧了拳头,门外有敲门声,是小蔷薇。
“呃,那个很凶的人让我把这个给你,他说你把这个落在他那边了。”小蔷薇有些怕家庭教师,他总带给她危险的感觉,她的直觉有时候很准,她反而是喜欢去找秦英亲近。
“他人呢。”
我有一大堆问题要问他。
“他东西放完就走了,我可以放下了吗?这个很重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