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液蝶枯蓝
天光乍暗,我从演武场走出来深呼吸了一口新鲜口气,捏了捏酸胀的肌肉,最近没有杀虫了,改在演武场和机器人对练了。
我试图用汗水麻痹自己,指节上被摩擦起了一层血痂,最后是我先体力不支跪倒在地上,家庭教师朝我伸出了手,他掌节宽大粗糙看起来很有力,这次没给我一拳了,而是真正的把我拉起。
秦英给我上药时叫我不用那么拼,数值已经远远够了,她以为我是怕被人发现“点燃”的秘密,其实不是,她要是知道我把酒嫣给青樵恐怕会暴起扇我一耳光,然后怒骂我三个小时“疯子”。
我把头泡在无原水里,享受着水带给我又窒息又温暖的感觉,如母体的怀抱将烦心事全部遗忘,我在水中看洁白的实验室里秦英忙碌的身影,然后一边吐泡泡一边问她:“为什么你们讨厌青樵,你们都不认识他?”
她第一时间给自己脱身:“我可没有讨厌他,你从哪里听到的。”
“你们提起他不都一脸鄙夷,好像他是个多糟糕的人一样。”我把头从水中弹出来,湿发披在我的肩头,然后把眼睛眯起,阴阳怪气的说:“又和那个贫民窟的小子在一起,感觉你身上都有那个味道了。”
秦英把纸订在一起,她的头发总是扎成小编拋在脑后,据说她每天早起就是为了搞头发,她本人还挺爱惜这小辫的,会采购一批养发的新品来侍弄辫子,她转头了,小辫也一甩一甩:“我又没这样,莫要血口喷人——”
“现在不这样而已,以前你嫌弃他嫌弃到没边了。”
“我知道你是想为他说话,但你知道他是从哪里出来的吗?”秦英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我劝你也不要太深陷了,那里几乎人人都是骗子,连小孩子都会摸皮包。”
她将手抬起试图学着像姆妈一样摸我的头发,但手法笨拙又放下了,然后我听见她在我的头顶叹了口气。
“是我们逼你逼得太紧了,我们大家看着你长大,知道你很优秀也很努力,我还记得当初你小时候带你出去玩那次。”
“我知道你去了很多次,但是是有人带你出来而不是智能保姆还是挺开心的,当时那里几乎全是孩子,我看你跃跃欲试以为你会上前去和他们一起玩。”她沉默了一瞬,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没有,你就坐在那看着,像个局外人,小时候的你很早熟,不怎么喜欢说话,长大了反而幼稚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就做吧,要和谁玩就谁玩吧,不要以为alpha就不会被伤害,玩得开心。”
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不太喜欢别人逼自己,但后来有形的手没了,我那段时间竟一直不安睡眠,总是梦见自己差点从悬崖上摔下,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空谷,我被吓得失声,这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是巨大的恐惧,后来这个梦境结束了原因是我累了,梦境开始看到熟悉的场景,不带一丝犹豫,我直接从涯上跳下来,跳下去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
原来也不过如此。
地心引力使血液下涌,风在耳边呼啸。
原来这就是“自由”。
正因为我不喜欢逼自己我也不想逼青樵,我怎么舍得呢,我相信他的骄傲和我相比只多不少。
我不敢直接和他坦白,我只能试探,当我看到他微张嘴唇作出惊讶的表情就知道我赌对了,他喜欢,我不知道他的离开需要多少钱,我翻了翻我的柜子,几乎每个东西都价值不菲,然后我就看到了它,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作为成人礼的它是我最珍贵的礼物,有识货的人可以看出它价值连城,它被放在一个冰盒里,有软晶保护着它,我用手指点了点它,宝石的光泽如水雾般流动。
我将它攥在手心,直接放在了口袋里,它的制作人也是位大师,老爷子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的得意之作,从开采到雕刻哪个不是在极其奢贵华丽的地方,竟然被不识货的人用手扣出放在口袋里。
我故意没有看青樵,我怕他看到我的眼神,我必定是不舍得他的离开的,我拿了他一根头发,相信以白兰都实力可以用他的头发帮我度过“点燃”,可能效果没那么好,但也足够了,这么多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早就习惯这样,反正过不了多久我也会离开这,去第一军校,不只是离开某个人,是告别整个星球。
在我自己的房间,因为上次我的突然失控房间已经被翻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有架子上挂着的那条领带代表曾经有某人存在的痕迹。
蓝色的导液蝶扑闪着翅膀,因为已经好久没打开了,原本的湛蓝色也变成枯蓝,上一次用它还是和青樵的第一次见面,我朝它吹了口气。
它照出画面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贫民窟,塌败破旧,里面的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我看到角落里一个人探出头来,就好像亮了一片,是青樵,他见四周安全无人的样子又走了一段,他不知道蝶一直跟着他,很熟练的样子,毕竟这条路他走了千万次。
他即使穿着朴素但也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画风都不一样,就像是长满青苔的灰台阶也会长出极美的花,我死死盯着画面,不肯放过他任何一个脸上的表情。
他走的每一步都带着小心翼翼但速度极快,他到了一个看着像红灯区的地方,对着那个穿紫色吊带的omega说了句什么,他带他去了一个地方。
导液蝶的视线黑了好一阵,就在我以为它坏了要关闭的时候,前路亮了,是一个富丽奢华的赌场,里面的人在肆意大笑。
很奇怪,这里的赌场建的像皇宫,居民却像老鼠窝挤在那边,门口的小道上都是泔水。
老板看到他来表情很凶,眼睛却是朝下的,这是心虚的表现,他跟老板说了些什么,老板的表情放松了一点,但也有些怀疑,然后叫走了其他人。
我看到青樵把手伸进口袋,就是我放酒嫣的地方,我丢给他的时候好像丢一个小玩意一样,他拿出来是捧着的。
我关闭了导液蝶,它枯蓝的身子颤了两下终于解脱了余下的生命。
青樵,你不会烂在这里的,带着我的十八岁离开这里吧,从今往后它属于你了。
我忽的记起了当初他以卵击石那些alpha眼里的决绝,还有明明被我压在身下却还有余力用鱼死网破的口气说:“你这样的alpha。”,那一瞬间很狼狈的他美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