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前几日的花神祭典果然效果拔群,近些天的历城内接连成就了好几桩姻缘,各家公子和小姐难耐春心,婚事也办得格外仓促,连杨思婉这般不爱交际的人,也不得不碍于情面参与了几场盛大的婚典。
正好临近年末,军中也没什么大事,杨思婉便拉着难得清闲下来的义兄四处交际。
宋仁和本就长相英俊、谈吐不凡,杨思婉对这个过继过来的义兄又时时表现出一副顺从模样,宛若亲兄妹一般。再加上前些日子圣上亲自下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准许了蓟州侯让杨兆麟承袭爵位的请求。如此一来,初入社交圈的杨兆麟,凭借着世子身份、和蓟州侯与杨思婉的认可,成了黎朝都城世家圈内炙手可热的新星,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拜帖,想要与他相交。
杨思婉看着义兄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众人那信服的目光,只觉与有荣焉。明明义兄出身微寒,可是一言一行却处处透着贵不可言,言谈举止毫无错处。要不是真的对他知根知底,杨思婉都会觉得恍惚,以为自己捡了一位天皇贵胄。
如此一个文武双全的优质适龄男子,自然不止吸引了各家公子的目光。杨思婉最近收到了许多拜帖,各家贵女借着各种由头前来与她套近乎,只想着能来府中做客,近水楼台先得月。
最近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屋外的温度骤减,杨思婉窝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翻着许廉送来的各家拜帖。青英坐在下首给小姐缝制荷包,不时望一望烧得正旺的炭火,只觉岁月静好,分外安逸。
“你说这曹家小姐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收了他的玉扳指,和他暗地里私相授受,为何今日还来给我送拜帖呢?”杨思婉拿着曹家贵女邀她赏梅的拜帖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她这是要脚踏两只船?”
青英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纳罕的望着小姐,她知道小姐这是在思考问题,不是在等她回话,她又静等了片刻,见小姐久不说话,便接着绣了起来。
杨思婉把玩着手中的拜帖,将它们在案几上一一排列整齐,左思右想后,提起笔一一回了。青英见小姐笔耕不辍,不敢出声打搅,只不时为小姐研磨、添水,随侍左右。
宋仁和走到外间,身边的仆从为他卸下大氅,他一进屋,一阵寒气铺面而来,换回了杨思婉的思绪。
杨思婉立马想要掀开身上的薄被,起身上前将汤婆子递到义兄手边。可是她刚一动作,就被宋仁和制止:“别动!别把身上的热乎气儿都散尽了。”
杨思婉见义兄顺势坐在了案几的另一边,便顺从的不再起身,紧接着伸手将怀中的汤婆子递到了义兄手边:“这几日外边这般寒冷,你还日日出门。你看看,你的手都冻伤了!”
宋仁和不以为意的抱紧手中的汤婆子,顺势将手藏进杨思婉赛过来的薄被中,不再让她看见忧心。
杨思婉气呼呼的唤仆从将治疗冻伤的药膏拿来,她从女婢手中接过伤药,一伸手示意义兄将手拿出来。杨兆麟拗不过,将有些皲裂的手放在了案几上,任由杨思婉一边数落他,一边小心翼翼的为他上药。
他左手老老实实的任由杨思婉摆弄,右手就随意拿起了一份摆在桌前的拜帖:“你准备去赴宴?”
杨思婉随意一瞥,见他手中拿着她回复曹家贵女的拜帖,不以为然的答道:“曹家贵女性情温婉,且颇负才名,难得她主动下拜帖,我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再说这地方临近皇觉寺,我也有意在皇觉寺小住几日。”
宋仁和听说杨思婉有意在皇觉寺小住,心中不免烦躁,当初他就是在皇觉寺中对婉婉一见钟情。而且临近年根,皇室宗亲向来有在皇觉寺中礼佛的习俗,此去若是让婉婉撞见了谁,日后也不免惹出祸端。
“非得在皇觉寺小住吗?祖父与我好不容易不用操劳军中事务,能有机会在家中陪陪你,这几日不能见你,岂不可惜?”
杨思婉沉默片刻,俯身吹了吹宋仁和被涂抹好冻伤药的左手,宋仁和感受着手间的阵阵微暖的清风,一时间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才能将将稳住心神。
杨思婉间宋仁和不要命似的攥紧了手,本来并未裂开的伤口反倒裂开了几个细微的伤痕,她伸手拍了拍宋仁和不自觉用劲的双手,埋怨道:“你快松开手!伤口都裂开了。”
宋仁和这才回过神,按照杨思婉的嘱托松开了劲儿,杨思婉怜惜的擦拭着伤口流出的血丝,一边继续补涂药粉,一边埋怨道:“我也没说一定要去皇觉寺住,只不过是想想罢了。你若是不想让我去,那不如明日你陪我去赴约吧。”
第二日杨思婉早早起身,青英按照昨日世子吩咐的为小姐准备最后的衣衫,杨思婉穿了半晌,才将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衫完完整整的套好:“仅此一次,下次你再用义兄的名头压我,我可就要反抗了。”
青英笑眯眯的为小姐梳头,安抚道:“好好好,还不是世子关心您,昨日特意吩咐我们为您准备厚衣衫。”
杨思婉嘴上还是说着活动都不灵巧了,这衣衫让她的动作显得笨拙,但是却没有再闹着换掉这些衣衫。
杨思婉出门时宋仁和已经在马上等候多时,见杨思婉出了门,宋仁和便准备下马扶她上车。可是杨思婉却率先提起裙摆疾步走到马前,朝后一伸手,青英立马拿出一副厚实的狐狸毛袖筒放到小姐手中。
杨思婉笑眯眯的望着宋仁和说道:“以后天冷的时候你得日日戴着。”说完,她便踏着微微有些泥泞的雪路走到马车边,灵巧的上了马车。
宋仁和将手塞进了温暖的袖筒中,阵阵暖意直冲心头。回身望去,只见杨思婉满意的望着他插进袖筒的手,回赠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赏梅之处临近皇觉寺,本就地广人稀、十分偏僻,山路上的小径上还堆满了白色的积雪,一看就是无人行走过。宋仁和小心的骑着马在前面带路,身后的马车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恐雪天路滑,伤了马车上的小姐。
杨思婉见山路上并无人行走的痕迹,心中有了许多疑虑,曹家小姐说今日她约了几个相熟的姊妹一起踏雪赏梅,也就是说今日本该十分热闹。她虽然出门出的早,却也不至于成为第一个上山的人。
宋仁和也察觉出了问题,驱马凑到杨思婉的马车边,问道:“你们今日不是有许多人一起前来吗?怎么似乎至今无人赴约。而且前方道路十分狭窄,恐怕马车上不去了,只能徒步上山。”
杨思婉让车夫停下了马车,提起裙摆下了马车,她走到面前狭窄的山路口,看着骤然变窄的道路,和堵住路口的巨石下稀松的新鲜土壤,心中了然。
宋仁和给杨思婉披上了披风,不满道:“看来今日那些人不会来了。婉婉快上车,我送你回去休息。”
杨思婉握住了义兄为她整理衣襟的手,笑眯眯的问道:“义兄,我是不是看上去太好欺负了。不然,为什么连阿猫阿狗也敢这般戏耍我?”
宋仁和心知婉婉难受,抓着婉婉的手说道:“你虽然仁善,却并不该任人戏耍,是他们胆大包天。你放心,义兄会为你讨回公道。”
杨思婉回去后气得不轻,再有人来府中送拜帖,杨思婉一律不再收了。惹得许多贵女觉得她太过冷漠,不容易亲近,背后编排了不少难听的流言蜚语中伤杨思婉。
另一边曹家贵女放出了话,只说杨思婉言而无信,明明答应好了昨日前去踏雪赏梅,却并未按时出现,害得一众贵女在雪天等了她杨思婉两个时辰。今日许多贵女生生冻坏了身子,现今还窝在病榻上难以起身。
杨思婉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如此巧舌如簧、倒打一耙。他们昨日早早上山,根本没看见半个人影,道路还被人人为的破坏,生生切断了上山的唯一一条路,这才使得他们只能选择原路反回。
现在她们这些人一起编这种谎话,实在是叫人不齿。也不知她如何得罪了这位曹家小姐,明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两个陌生人,竟然需要她这般苦心孤诣的设计陷害。
何况昨日明明她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在马车上就写了一份信解释清缘由,当场就派人送到了曹府门房,曹府管事也答应会尽快递交,现在曹家人又合伙出来搞这一套,不就是摆明想要搞臭她的名声?
想到了这一层,杨思婉豁然开朗。原来请客是假,彼此亲近也是假,想要将她拉下马是真,想要给她泼脏水是真。
纵使她从未想要和她们争过任何东西,她们却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