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肌
女孩话里话外表现的要有什么惊喜要给他似的。靳司澍没忍住问她想干什么，可温也竟然沉得住气，得意地与他打哑谜。
两人又聊了半小时，温也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一夜好梦……
直到昨晚信誓旦旦定的闹钟响起。
凌晨5：00，闹钟响起第一次：
温也在枕头下摸到手机，关掉后扔两米远，浑浑噩噩中只觉得人三娃妈的母爱太伟大了，这早饭爱谁送谁送。
凌晨5：30，闹钟响了第二次：
对床沈雪非已然开始骂街了：“马德温也你早起偷人去呀？要偷你快去不行吗？再响一次老娘扒了你的皮！”
凌晨6：00，闹钟第三次响起：
这下不等被骂，精神高度紧张的女孩腾地从床上弹起来，接着关铃声、爬下床，秉承已然击败了全国80大学生的斗志，迅速刷牙洗脸换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她蹑手蹑脚出了宿舍、公寓楼，在许久没拥抱过的清晨雾霭中目标明确地往学校二食堂走。
买好早饭，又到隔壁便利店打包上黑咖啡，温也便抱着苦思冥想了许久的诚意，于暮秋瑟瑟的落叶凉风中直奔沅理工。
骑车不过七八分钟的距离，她提前将小蓝停到对家大学的校门口。接着整理衣摆，头发，再拿出手机在七点整给孩子、不，是比小孩还难收拾的靳司澍打去电话。
电话很快通了。
男生干净清透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尾梢带着疑惑，甚至因为周边过于安静，能察觉他不稳的喘息。
“温也？”
“嗯。”
温也人悄悄地来，显得嗓音也悄悄地，“你在哪儿？”
“操场。”
“跑步么？”
“恩。”
“那你跑完了没？”
女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惺忪的眸子立刻就被湿润占了去。
“快跑完了。”
“那来你学校门口！”
她语气终于隐隐兴奋，带着几分谜底揭晓的急切感。靳司澍不由止步，确实被她惊喜了似的，含笑问：“哪个门？”
温也脱口而出，“就离你宿舍近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我宿舍离哪个门近？”
温也捶脑袋，心想差点暴露自己跟踪他到校门口的事了，于是支支吾吾扯开话题：“你，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来不来嘛？不来我走了！”
男生低笑，没和她纠结太多，妥协道：“马上。”挂断便提速驶离操场。
十分钟的路程被他缩短一半。靠近南门门卫室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穿薄雾，成片成片洒在街道两侧成排的梧桐树上。
他喜欢的女孩就站在枝桠疯长的爱意下，粉衣长裙，昂首侧立，薄雾将她的身躯轻拢。
而她够着一枝枯叶，聚精会神地观察着什么，远远看去像坠落凡间的精灵，正翩跹翅膀，采撷她制作魔法药水的露珠一样。
忽地，精灵听到脚步声，呆呆望过来，黑框眼镜下的眼珠微微发怔，像是重逢了几百年不见的好友，许久才氤出浅浅的笑。
而温也并不是认不出他了，只是他一身酷黑运动服、于晨雾里俊逸闯入她视线的模样，蓦然让她想起那晚看的外国电影——
茫茫荒原上，晨起的伊丽莎白在薄雾中恍然发现，达西先生正朝自己缓缓走来。他没有坐车也没有骑马，而是背着朝霞迎着水露，用翻飞的大衣裹挟满腔爱意，坚定而温柔地走过来，只为在日出之时与她额头相抵，诉说最炽热的爱意[1]。
然而温也又清晰的知道，自己不是伊丽莎白，靳司澍也不是达西，他更不是来与她告白的。
但她依旧没忍住无限悸动，下意识攥住毛衣袖口，如电影里中世纪的淑女般矜持地等他跑过来。
“怎么起那么早？”
男生止住脚步，宽阔的身躯轻而易举遮住她的粉衣白裙，清冷的嗓音和热烈的气息一样落下来。
温也这下更紧张了，视线里满满当当全部被他的美色占了去。细碎凌乱的短发，清冷俊逸的脸，额角沁着薄汗涔涔。
由运动迸发的荷尔蒙热汽弥漫，肆意蒸腾着他眉骨锋利的少年不羁。
再往下，墨眸亮的像星，鼻梁挺直如中世纪雕刻，连唇角的弧度都赏心悦目，叫人忍不住想要凑上去亲一亲。
她不禁咽了咽口水，囫囵将手里装咖啡的纸袋塞给他，小声道，“给你的，早餐。”
靳司澍眉骨一挑，修长手指挑开封口看了眼，笑了，“爱心……早餐？”
温也羞恼，立刻朝他亮出拳头，凶巴巴地瞪着他，“想得美，是诚心早餐。”她清清嗓子，继而摆出高贵冷艳的姿态，“靳司澍，我妈你周姨都没享受过我凌晨五点送上门的早餐，感不感动？这诚意至少得打个八十分吧！”
男生嘴角一抽，“还成，将就。”
“不过……”他作势看了看表，故意逗她，“温也，现在不是五点吧，都七点十分了，你八十分的诚意打完折还剩多少？”
“……”
温也差点没喘过气来，捶他，“有没有良心？为了给你送早餐，我闹钟从五点开始就响个没完，困得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不该痛哭流涕认为这是你的荣幸嘛？哪来的脸挑刺的！”
靳司澍浅浅勾唇，恩了声，附和地盯着她喋喋不休的粉唇看，“荣幸至极。”
温也这才满意，猫儿似地伸了个懒腰，迷蒙娇憨的眸子落到那人好看的脸上，呆呆看了许久。看着看着，她色心犯了，视线忍不住下移，悄悄流连于他流汗的脖颈和微微浸湿的胸腹处。
男生没察觉她色迷迷的打量，只艰难将注意力从她粉润唇瓣上挪开，嘶哑问，“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温也缓缓摇头。
此时她满心神智盯在别处，显得声音轻飘飘的模糊，“太早了吃不下，我一点都不饿的。”
靳司澍顿时蹙眉，“那走，我带你去吃早饭。都七点了，这时候不吃还准备什么时候吃？早上没课吗？”
“有课啊，三四两节。”温也含糊。
“我等下回去和舍友一起吃。”
敷衍完，她终于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忍不住问，“靳司澍，你每天都跑步吗？”
“恩。”
“跑多久啊？”
“一两个小时吧，怎么了？”
“又不是健身……跑那么长时间干嘛。”温也艳羡的语气复杂起来，尤为酸酸的，“那你体测成绩一定很好吧。”
“……”
靳司澍语噎，很不理解大学生体测这么水的东西是怎么成为她困扰的。
就听女孩自言自语道：“如果我每天也跑，是不是八百米体测就能合格了？”
男生不禁哂笑，垂眸上下打量她一遭，片刻诚恳建议：
“我觉得你多吃点，会比你多运动要管用。对现阶段的你来说，健身不是必要的，健康才是。”
“有道理。”
温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她舔舔唇瓣，终于问出了她刚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喂，你每天都健身的话，是不是得有腹肌了呀？”
“……”后背突然一凉，靳司澍缓缓眯起眼睛：“你想干什么？”
女孩语出惊人，“给我看看！”
说完，小手迅速朝他腹部靠下的位置伸过来。
“？”
靳司澍脑子里绷着的弦啪地断了。
他猜到她会作妖，但着实没想到她作妖的方式会如此大胆清奇。
太阳穴控制不住突突跳，他立刻捉了她不管不顾的两只手：“温也，大白天的你流氓么？”
“就是大白天才看的，晚上看才流氓呢！”女孩辩驳得理直气壮，“我就看看，干嘛这么小气！以前又不是没看过，而且就看一眼，真的真的……”
女孩越挣越剧烈，靳司澍怕伤了她不敢用力，结果一只手趁机遛出来，出其不意地就要撩他运动服的衣摆。
靳司澍这下直接粗暴地将她细白的手腕攥住，同时迅速环顾了下四周，见暂时没什么人注意到她们，才神态严肃地瞪了瞪她，“温也，换别的男人你也要这样看他们腹肌？”
“当然不会，我怕他们报警。”温也手彻底动不了了，就将脚踢来踢去，势必要说到做到似的。
男生气笑了，“那你不怕我报警？”
“你敢！”她哼了声，黑框眼镜下的两汪水眸愈发可怜，求知欲爆棚地望着他，“我真的就看一眼……非非说他男朋友就有，她还经常摸呢，我不摸，就看看……真的真的！”
她越挣，他越收紧，两人站在清晨旧街的校门口无声僵持。越来越多的过路人开始注意到他们的怪异行径。
“你再不松手我手要断了！”她气急败坏地瞪他，“你信不信我不看了直接摸？”
靳司澍焦头烂额，却无法真正下狠心责怪她天真到不设防的行为。
重逢不过几天，两人看似毫无陌生地接续了“亲密无间”的友谊，但他很清楚，此时的温也并没有真正分清过十四岁的靳司澍和二十岁的靳司澍。
就像她说，以前又不是没看过，他反驳不了，因为她确实看过。
忘了是几年级，他在学校操场跑步的时候，被不知从哪飞来的黑球砸到了，正中腰腹的位置，留下了海碗大的青紫。
莫茹吓得不轻，忙到邻居家借来红花油和消肿止痛酊，温也便在那个时候跟了过来。于是他静养的卧室床边就多了两个哭哭啼啼的人：母亲边抹眼泪边给他按摩揉搓，而女孩在一旁乖巧地递棉球递剪刀，装得很伤心似的，实则找到机会就偷偷地跟他扮鬼脸。
母亲一走，她便原形毕露了，趴在床边幸灾乐祸地戳他伤处。
那时的他没有阻止，而是枕着手屈着膝，懒散地靠在床头由她一本正经地对着生物书研究男生腹部的结构。
但现在，他要比儿时懂事的多克制的多，若真光天化日叫她如了愿，自己都唾弃自己的贪婪和无耻。
于是表情更严厉地拒绝她，“温也，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再闹信不信我……”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样的威胁、或者真的把她怎样怎样，就听身旁突然传来苍老的、熟悉的，明显不属于他们两人的惊诧声打断他字斟句酌的苦思：
“这……这位女同学，发生什么事了？你、你是在和我的学生打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