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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痴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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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

    兰若循声看去,她正被一双严厉的眼神盯住,心虚道:“老……老爷……”

    “距离交差的时间,妳只剩下两日,妳认为妳还有时间去哪?”

    “好吧……”兰若像个想翻墙逃学却被老师逮个正着的女学生,只好乖乖听话。

    来到一间书房,壁上挂着几幅书法,案上一张普通的桃花心木筝,竹席为地,简朴干净。

    兰若盯着书法字画,笔触豪迈奔放,像野马飞驰草原,毫无悬念般的狂野。

    “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她好奇道。

    “宁静致远。”

    “什么意思?”

    “今日的目的是学琴,妳若想习字,本爷日后再教妳。”

    “喔……”

    她双膝跪在琴旁,静静听着渡槐衣讲解每一琴弦代表的音阶。

    “这个角度……完美至极……鼻尖的弧度还有额头……”

    兰若瞳孔里尽是他的侧脸,仔细度如同欣赏着一幅画像,完全没在听他说话。

    “每一弦音可记明白了?”渡槐衣发现她一脸呆滞向着自己,还不时傻笑,叫住她道:“若儿?”

    “啊?”

    兰若眨了一下,怎么眼睛有点干,难道刚刚都忘了眨眼?

    “妳在想什么?”

    渡槐衣一眼看出她心不在焉。

    总不能说在想你吧……兰若小声回道:“太难了……记不起来……”

    “想办法。”渡槐衣略施诱导,“只要妳完成今日学习进度,本爷便让妳上街。”

    她瞳光荧荧闪烁起来,立马拗道:“不是我上街,是老爷陪我上街!”

    他犹豫了会,现在没有任何事比尽快弹出兮风之音重要,自己既能逢迎媚骨,为何不能卖她面子?遂应道:“好。”

    她挥着长睫生龙活虎,“今日进度是什么?”

    “妳必须学会弹奏一首曲。”

    兰若牙关一咬!来吧!

    天观最高圣殿的着生阙,乃天观之首根据地,千字环壁,刻劲入墙三分,地无瑕,宛若结冰的湖面晶莹冰澈,庄严肃静的氛围,生敬、生畏之心油然而生,觉檀、道学与莲生三大仙君与会,冰冷的着生阙上终于多了一点温度。

    “圣尊,真要提前开战吗?”

    觉檀高梳的绾髻只简单戴了一顶皮冠,浅褐色的头发使他的面容看起来更苍白,面相和蔼寡言,像隐居避世的老人,他已一万多岁了。

    “不错!本圣尊要一举拿下魔窟,还人间一个太平!”

    法俨眉目如鹰,墨发铜冠,一身锐气咄咄慑人,不苟言笑的脸孔像是一副面具,永远只有一个表情,一如他坚决的态度,不容动摇,也不容被质疑,他一向孤傲自恃,三仙君皆不敢背令,他在天观已有两万年的日子,从天观创始之时便拜入门下,那时他才五岁,自小天资聪颖,是天观奇才。

    “可提前开战,南湘镇与白柳镇首当其冲,不撤出居民怕是死伤无数……”觉檀忧道。

    “不可!大规模撤民势必引起魔城起疑,那便是功亏一篑了!”法俨一口回绝。

    “可这……都是无辜的人命啊!”。

    “天底下没有无须牺牲的革命,只要能剿灭魔族,任何手段都值得!就算要倾尽世间所有人陪葬,也值!”

    法俨眼神透出冷意,在他心里,没有事情比除掉魔族更重要,只有为与不为。

    “牺牲虽是必然,但要天观背上这些人命恐怕并非单单你我能决定……”

    “觉檀,你这是何意?你是在质疑本尊的决策吗?”法俨苛责道。

    “这里也只有我们四人,咱们都知道,真正的圣尊……”

    “本尊既是代理圣尊,权力如同圣尊,本尊的命令便是圣尊的命令,等圣尊出关,都不知几百年了,难道我们要束手就擒吗?”

    这时着生阙宝座的精雕扶手上,一颗黯然无泽的石珠突然发出金黄光耀。

    “龙珠现圣光,是圣尊灵识!”

    道学是三仙君中年岁最大的,擅长天象,白发皤皤,银须及腰。

    四人对着龙珠同时齐跪,极为恭敬,甚至带有畏惧:“参见圣尊!”

    “法俨,本尊命你即刻取消袭击舍卫城的行动。”

    一道浑厚低沉的嗓音在殿上环绕,寻不出从何而来,彷佛是空气中的分子自己震动而发出的声音。

    “圣尊……这是一击魔城的最佳时机……”法俨不愿就此错过。

    “放肆!你真当自己是圣尊吗?数百年号令人间的权势让你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僭越了!法俨。”

    “法俨不敢!法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天观,为人间天下,请圣尊明鉴!”

    “为人间?那你又为何掀起人魔两界开战?”

    “魔族步步进逼,这也是不得已……”

    “本尊闭关数百年,真身即将修复完成,待本尊三日后出关再议。”

    “圣……”

    “退下!”

    龙珠圣光随声黯去。

    法俨拳头紧握,双唇抿得很用力,眼见即将上钩的大鱼悠游远去,高涨的忿意在眼中熊熊焚烧。

    “可各派早已布战,大伙都已赶往九重山,天观乃众派之首,这时缩头不出,如何服众?”

    莲生是三仙君中唯一的女尊者,长嵋殉身后继位念生门仙君,松弛的两颊却因她严肃的表情而绷着,灰白色盘起的头发间系着一条莲花发带,一如她的名字,仪容虽是温婉,可刚烈之息不让须眉。

    “袭击计划本尊布局已久,怎能说罢就罢?此计若成,圣尊也没有理由怪罪,总要有人担起快刀斩乱麻的责任,他不敢,那就由本尊操刀!”

    法俨阴寒乖戾的语气,竟让三仙君不敢悖逆。

    筑香水榭书房里,兰若为了跟老爷逛街约会,可是卯足全力听课,还在纸上认真作笔记,以她自己的语言。

    虽然没有慧根,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爱迪生不也是失败了上千次才发明电灯,若要说兰若有什么优点,那就是一股可以徒手劈开石头的傻劲吧!

    “这是在写什么?”

    渡槐衣凝视纸上怪异的符号,不像金文,不是甲骨文,也不是梵文、波斯文、埃及文,至于渡槐衣怎会熟悉这么多国文字,也不难知晓,作为一个商人,利益无远弗届,交易者不乏波斯人、埃及人、阿拉伯人等等,自然精通各国语言。

    “你听!这根弦发出的声音像念着豆这个字,我就想到红豆,所以我就画一颗红豆,就是指这条弦!”兰若用食指轻轻勾起琴弦。

    这图像法倒是不错,人对图案的记忆力远比文字深刻多了。

    渡槐衣随意奏了五个音,“我弹得是什么?”

    “老爷弹得是……”兰若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扁豆生米擂熟饭!”

    她露出俏皮得意的笑脸,彷佛拿到考试满分的小学生,渡槐衣对她的天马行空五体投地了!

    “相同的音又有低中高之分,扁豆的扁是矮了一个音阶的意思,生是升了一个音阶,擂熟饭指得是中间这三条弦的声音!”

    兰若弹了一遍刚才那五个音,丝毫不差。

    “妳的学习方式着实与众不同,接下来妳要学会弹奏指法,便能成曲。”

    渡槐衣让她盘坐在琴前。

    “奏琴之时,上背端正,两肩平放,双臂自然微曲……”

    他在她身后引导坐姿,从肩上至手臂,再缓缓延伸到手腕、手指,雕琢她的姿势。

    他轻扶之处,都让兰若如针尖骚挠皮肤般又痒又慌又羞,毕竟还是个初尝恋爱的女孩,她腼腆地微微抿了双唇,红印盖上双颊,像夕阳彩霞。

    “掌背微躬……”

    他的掌心轻轻搭在她手背上。

    兰若一羞,像烫了手抽开拳头。

    “怎了?”

    幸好她背对着他,能将红通通的脸蛋藏好,羞怯道:“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渡槐衣一怔,什么时候她开始在意这些肢体接触?如同一个不谙男女之事的小女孩长大成知晓男女有别的女人了!

    他确实一直将她当成一个小娃儿。

    “罢了!”渡槐衣收回姿态,“今日先到这里吧。”

    她听后大喜,将刚才羞怯之情完全抛之脑后,激动转过头问道:“那我们……”

    她的浏海抹过他唇前,一丝清甜的花香沁入鼻间,几缕微醺上头而怔怔望着眼前不到一指间距的容颜,深视的目光不移不烁,彷佛时间在这一刻窒息,骤然他心上一震,那是为自己谜样的感知震惊,他眼眶干得有些涩然眨了几眨,站起身正要离去。

    “我……我们能上街了吗?”

    这句话被打断得有点久,还差点被忽略。

    “别磨蹭太久,些许我改变主意了。”他推门离去。

    “没问题!”

    兰若眼尾在微笑,一对卧蚕鼓鼓撑起,掩不住喜悦又娇羞的心情。

    练了一整天的琴,就是为了人生第一次的约会啊!

    她早已幻想几千遍跟老爷约会的小剧场,会是在浪漫的城楼看烟花?还是在池塘边一起许愿?还是在山林中看萤火虫?吃着同一串冰糖葫芦?草地上一起数星星?最后来个惊天动地的深吻收场?

    话本都这样演的,可现实又是如何发生呢?她既期待又害怕受伤害的小小玻璃心,正悸动着。

    “要穿什么好?”

    她在镜前转了一圈又一圈,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

    不如问问老爷吧?

    她拣了件沧兰萝生裳跑到厅前,渡槐衣已经等了半个时辰。

    “老爷!这件如何?”

    她撩起裙襬前后晃动着,身上挂着五六串花圈,像个花篮一样。

    渡槐衣没有表情的打量,对她的穿著完全不感兴趣。

    直到兰若已经换了第八套衣服出来,他终于开了口。

    “妳已经牺牲一个时辰的上街时间,妳打算何时出门?”

    她最后还是换回原本身上那件桃色素衫,依旧是顶着两个可爱圆髻,放下一半的头发。

    “第一次跟老爷约会,当然要慎重一点嘛!”

    渡槐衣的袖口很长,兰若抓着他衣角,当作是挽着他的手,她还不敢去牵他。

    “自己走好,放手。”他淡淡瞄她一眼。

    “喔……”兰若心里噘道:“哪有人约会各走各的……”

    他也没说是约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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