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原正行的手术不算大，在医院躺了一天便可以出院了。
姚雪回来了，发消息让原瓷找个时间，带上尤文乐，三人聚一聚。
尤文乐是后面才听说姚雪分手的事儿，但三人见面的时候，都没有刻意提起。
原瓷能感受得到，这么久以来，姚雪活得很开心。
三个人订了ktv包间，k歌直达十一点。
最后，几个人都喝得有些醉。
不知道是不是尤文乐的错觉，以往原瓷很少喝酒，就算会喝，也不会喝得那么不计后果。
而今天，喝得最多的就是她。
而姚雪则是借口“回来后大嗨一场”，也喝得不少。
看着眼前喝得醉醺醺，还拿着话筒疯唱的两个人，尤文乐有些无奈，作为当中唯一有那么点“清醒”的人，她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二十分钟不到，对方便回复她：到了，在哪里。
尤文乐站在厕所门口，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裴郁磊，指了指门：“喝多了，在吐。”
裴郁磊点了点头：“谢谢了。”
“谢什么。”尤文乐无所谓道，“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了。”
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她抿了抿唇：“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好像也不太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郁磊看着她，尤文乐的视线看着门内。
“刚开始跟她做朋友，我觉得她挺好亲近的，就是吧如果我们一群人要进一个门里面，她绝对会是把门拉开，等大家都进去，走最后面然后关门的那个。”尤文乐道，“她跟所有人都有话题可聊，只要她愿意。”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说，我对她是这样，她也是。但后来我才发现，也不全是。”尤文乐叹了口气，“我好像不怎么了解我这个好朋友。”
“她身上有个纹身，我一直以为她怕疼，她告诉我这个不怕，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太理解，以她的性格，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个决定。我以为她一直乐观开朗，应该是很开心的，但有一次，我碰到过她偷偷掉眼泪，我也不知道……”尤文乐顿了顿，“她高中那会儿为什么经常看三楼，一直都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她抬头，一字一顿，“我觉得，我不是个很好的朋友。”
“裴郁磊，我要说的就这些。原瓷是我的朋友，从我认识她的第一天就认定的，有句话说得对，认定的朋友就是选定的亲人，这么多年，看她走了这么一路，我挺心疼她的。”尤文乐道，“直白点说，她值得更好的，但她喜欢的，我也会支持。无论什么事，我都会站在她这边。”
原瓷对裴郁磊，有过“灰暗人格”的情绪在里面。
裴郁磊看着她，很快点了点头：“行，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比你先收拾我自己，不过不用费心。”
——因为不会有那么一天。
尤文乐轻笑了声：“高中的时候就听说你是个混球，现在看起来你也丝毫不差。”
原瓷吐了会儿，又靠墙站了很久，清醒过来后，她看着许英发来的消息，对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回复道：今天有班。
假的。
今天没有班，明天也是休息日。
她撒谎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她也搞不懂自己。
无论是从小就怕见到的原正行展现弱的一面，还是对许英坦然说出谈恋爱后的逃避，她都不知道。
从厕所出来后，她收到尤文乐的三条消息。
第一条：我送姚雪姐回去了。
第二条：我把裴郁磊给叫来了，他要是欺负你记得告诉我！！！
第三条：原瓷，测试人格到底准不准啦？
那一条是原瓷刚点开时发来的，很快对方便撤回了。
但原瓷还是看见了。
她没犹豫，回复道：嗯。
很快，对方回复了个笑脸的表情包，像是把这一切都揭过了。
双方都知道，这是一个答案，但也只是一个答案罢了。
原瓷走到ktv门铃，微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人——
裴郁磊身着单薄黑衣，靠在车门的位置，低着头若有所思，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混沌之中，昏暗的光晕在他身上，似是又增加了一份柔和。
原瓷上前，拍了拍他的左肩。
“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他回她。
“上车。”原瓷招了招手。
“喝了多少？”裴郁磊上前嗅了嗅她的衣领。
“不吐你车上。”原瓷回他。
裴郁磊低声笑笑：“车算什么。”
“司机，到底走不走啊。”原瓷催他。
“走。”他将副驾驶的门拉开，送人上去后再上车，“去哪儿啊大小姐。”
本意只是一句玩笑话，谁知道对方还真报出一连串地址，裴郁磊笑着跟着说了一遍，最后愣了愣，视线看向身边的人，又用不可置信的语气重复了遍。
原瓷淡定点头：“就是这儿，我男朋友的家。”
裴郁磊却仍然盯着她，看得原瓷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说“算了吧”，他开口道：“不开心？”
原瓷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句。
不开心吗？
所以喝那么多酒。
所以借口发酒疯。
所以故作平静。
过了很久，原瓷闷闷地嗯了声。
裴郁磊却笑了：“那男朋友尽个责任，让你开心。”
说完，他开车扬尘而去。
“你要开去哪儿？”
“你就想象，我们现在不在地球，在你自己的星球，什么都是你的。”
“什么啊……”
原瓷嘀咕道，她才发现对方把路开向一条宽阔，人却很少的地方，两边都种着树，好像看不见尽头。
她将车窗开到最大，风一下灌入车厢。
“我眼睛睁不开了。”她冲对方喊道。
“要关窗吗？”裴郁磊问她。
原瓷摇头，窗明明是她自己开的：“不要！”
风声很大，好像可以盖住一切。
原瓷好像懂了裴郁磊的意思，把周围一切都抽象化，现在的这个星球，只有自己一个人，除了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她可以放声哭泣。
这一刻，她终于憋不住了。
看不清的前路，风声太大，也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哪怕离得很近，也要大声呼喊。
裴郁磊也不会听见的吧。
于是这一刻，她放声哭了出来。
………
似是很久很久以后，车速度缓缓放慢，最后停了下来。
现在，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地球上，作为两个人类的生活。
月光下，两个人眼里都带着笑意，好像刚刚一切都未发生。
原瓷早已收住眼泪，但湿透的袖口却是刚才她泣不成声的事实。
“裴郁磊。”她转过头，和对方视线触碰的那一刻，不自觉扬了扬嘴角，“谢谢你给我的——”
谢谢你，给我的小小星球。
车厢内，两个人紧紧相拥，额头贴着额头。
“我觉得我好像又到了叛逆期一样。”原瓷道，“特别特别不喜欢。”
“那就叛逆。”
“这样也行吗？”
“有什么不行？”
“可我已经二十多……”
“但你永远都可以去选择。”裴郁磊打断她，凑上前用唇碰了碰对方的，“只要你愿意。”
“你知道人生一百种活法吗？”裴郁磊问她。
“讲一下？”原瓷捏着他的手。
“人生一百种活法，没有绝对的路，世界上也没有哪条路是规定了的，路都是走出来的。”裴郁磊徐徐道，“所以，活法有很多种，就像你之前说的，人生没有绝对的答案，有很多正确的答案。”
原瓷沉默了会儿：“那不是我说的，那是《龙樱》里面说的。”
裴郁磊嗯了声：“你怎么……跟我说得时候就有模有样。”
“人不都是？”原瓷白了他一眼，“你现在也挺懂啊。”
“这不是原老师教得好嘛。”他凑上前，又想亲她。
原瓷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两个人就这么对视，却好像有致命吸引。
比亲吻更致命。
很快，是原瓷绷不住，食指微微弯曲，在他鼻上刮了刮。
裴郁磊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低骂了声：“你搞……”
“我宠溺你啊，真的裴郁磊，你不觉得这个动作很宠溺吗？”原瓷笑道，“我看偶像剧里男主都对女主这样啊……”
裴郁磊满头黑线，随后像是想起来“报复”的方法，他伸手捏了捏怀中人的脸蛋：“我也宠溺你。”
原瓷不笑了。
裴郁磊抽空间转过头，和她对视一眼，却发现对方视线游离片刻。
“走神了？”裴郁磊问道。
原瓷晃了晃神：“刚刚我们路过一个地方。”
“是吗？”他放低音量，往后视镜瞥了眼，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没头没尾的话说得是哪儿。
“你肯定不记得了。”原瓷好像又喝了酒，那股劲儿上来了，脸上泛红，“壹号台球。”
她逐字逐句，这句话却好似一股电流，直通对方心灵最深处。
——壹号台球。
裴郁磊怎么不记得。
“你以前最喜欢的娱乐场所。”原瓷亮着眼睛，“我记得，你是不是还得过奖？”
是的，那会儿壹号台球曾举行过比赛，第一名可以拿下1000元，当时他和第一名擦肩而过，得了800的第二。
“你肯定不记得了。”原瓷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咬牙切齿的味儿，“但我记得。”
“你是怎么知道的？”裴郁磊问她。
现在的原瓷倒是很老实，他问什么，她就说什么。
“那时候，我有过你的账号。”
原瓷这话里似乎有几分得意的意味，让裴郁磊忍不住笑了笑，可下一秒，他却是笑不出来了。
“一个，公共平台的账号，我无意间在同城看到的。我看到你的第一个作品，就是你在那个台球厅打比赛，好像得了个奖，那张照片里面，你没笑，我后来去搜了，八百块啊，你为什么不笑？”
那张照片是杨毅给他抓拍的，当时他刚拿到奖杯，还在看上面的文字，却被对方抓拍下来，那会儿手机在杨毅手上，拍完后对方便说：“发个朋友圈让大家看看你磊子风采。”
结果，杨毅一股脑儿全发了。
而裴郁磊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事儿，会被人再次提出来。
“壹号台球，我之前也来过。”原瓷看着手指，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但是没进去过。”
“为什么？”裴郁磊听见自己问。
“那是看见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原瓷眼巴巴看着他，又摇头，“不对，后来我走进才发现，根本不像。”
“我都不知道的，我当时为什么就看错了。”原瓷道，“真奇怪。”
裴郁磊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将车停靠在路边，解下安全带，又下车将原瓷带到后排。
原瓷任由他带着。
裴郁磊把人带到后座，让人跨坐在他身上，终于忍不住，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