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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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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郁磊刚一连串说完这么多话,又打了个喷嚏,所有的气氛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喷嚏给破坏了。

    原瓷的反射弧还挺长,不知道要不要庆幸这个喷嚏把她拉了回来。

    这人跟自己表白,想跟自己谈个恋爱。

    “你不用急着回复。”裴郁磊吸了吸鼻子,“只要你先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言外之意,又总而言之,以后的交往,是以追你为前提的。

    “行了。”裴郁磊双手看似自然垂放,神色平淡,“这个点儿了,回去吧。”

    他没有给原瓷回复的时间,也许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点儿压根不是什么好时间,也根本得不到什么好回答。

    与其双方都纠结,不如就当个插曲跳过。裴郁磊现在有点烦了,他觉得那一瞬间还是冲动了,虽然之前有五天的时间让他压制住,但这人实打实站他面前的时候,这种要突破的感情是没办法压制住的。

    裴郁磊看似漫不经心,表白过后依旧无波无澜,但在刚才,他的眼神是难得的认真劲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是什么意思,表白过后,他也没有表面那么平静,实质上他的手心全是汗水,都不知道往哪儿搁了。

    但他知道,已经冲动过一次了,既然捅破了这层玻璃纸,那他不能再把人往后路逼了,否则真把人吓着了。

    他的余光有意无意瞥看原瓷的表情,估摸着这个劲儿已经缓冲过来了,但的确没想着给个什么答复来着。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真的是难得的冲动。明明已经过了那么个年纪,但还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两人几乎一路无言回到了那个房间,此刻屋里的人差不多都喝大了。

    原瓷过去把尤文乐扶起来,问她清醒点儿没有。

    好在尤文乐虽然酒量不好,但有自知之明,也没喝多少。刚上头不久,就下了“战场”。

    尤文乐喝了几杯水,缓过了后,跟着原瓷下楼了。

    这栋老式小区,用的是声控灯。需要有人在楼道发出响声,昏黄的灯光才会亮起。于是,原瓷只好有一会儿没一会儿轻拍破烂的墙面。

    蓦地,一束白光从后方射过来。原瓷还没来得及回头,后方的男声传来——

    “我送你下去。”

    是裴郁磊的声音,还微带着些喘息。接着,他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裴郁磊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却把手机往前移,照亮了前面那人要走的路。

    原瓷要扶着微醺的尤文乐,一时之间腾不出手,也是幸亏了后方有个人帮忙照明。

    “裴郁磊。”走到楼下的时候,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谢谢你。”

    这一下,她没有回头。

    裴郁磊却笑了下,看着前方缓缓驶来的车辆,提醒她:“车来了。”

    原瓷把尤文乐先扶上车后,又准备自己上车。蓦地,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和身后的人冷不丁对上视线,眼神相撞后,才发现天上早就下起了毛毛雨。

    原瓷:“先走了。”

    裴郁磊朝她点了下头:“下次见。”

    等人上车后,车即将起步时,裴郁磊才缓缓拿出手机,对着车牌号拍了张照片。

    过后,他也没忙着上楼,反而目送这辆车走远了,直到彻底消失在小雨之中,才转身进入小区内。

    剩下的那几个都已经喝高了,裴郁磊拉开门的时候,只剩下一个清醒的姚雪坐在沙发中间,看着电视上的动画片节目,安静的客厅内,电视传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大声。

    姚雪见他来了,把电视调成静音:“送完人了?”

    裴郁磊点头,也没来得及进门,就靠在门边,后脑搁在墙面上,神情慵懒。

    姚雪看了他一会儿:“你去表白了?”

    裴郁磊低骂了声:“靠。”

    “想问我怎么知道啊?”姚雪笑了笑,“裴郁磊,你不知道吧,你现在想什么都给写脸上了。”

    裴郁磊怅然仰着头,望着白茫茫一片的天花板,过了半晌,在姚雪都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才缓缓问道:“雪姐,那你觉得我脸上现在写了些什么?”

    姚雪沉默了会儿,似乎在想着用个怎么形象生动的词来表示:“……表白后的痛苦难耐?”

    “…………”

    沙发上横躺着的卫港秋翻了个身,难受着嗓音喊了声姚雪的名字。

    姚雪走过去,一点儿都不带客气地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脸,这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睁眼前还是半句没完的脏话,睁眼看清人后又傻笑着叫了声姚雪的名字。

    姚雪脸色没变,还是保持着冷漠样,一点儿不带犹豫:“回家了,别在这儿当死猪。”

    裴郁磊张了张口:“姐,要不让他再躺一会儿然后我帮你把人弄回去?”

    姚雪正了正脸色,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这么晚了,麻烦了。”

    “在这儿就别客气什么了。”裴郁磊拿了条毯子,直接扔在了沙发上的另外两人身上,“这两个倒要在这儿留一晚再说。”

    姚雪从兜里拿出打火机,走到窗旁,拉开窗户,外面的小雨已经停了。她点了根万宝路,远眺窗外。

    裴郁磊和她站立有五米远的距离,他低着头,声音不大不小,看似好像说给房间内另一个清醒的人听,又好像是在演独角戏那样的自言自语。

    其实都只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发泄口的借机。

    “其实我没打算今天说的。”

    “我没那么傻,表白这件事还是要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跟她眼神对视那一刻,嘴巴就自己说出来了。说完了我也烦啊,为难的人是她,我倒也不觉得洒脱。”

    姚雪弹了弹烟灰,有些意外地看着裴郁磊:“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种话。”

    在姚雪的记忆里,裴郁磊是个从骨子里倔强的人。似乎从来没有真正向周围的人剖析过自己的内心,他擅于藏着掩着。即便姚雪这个人,情商再高,看穿一个人的心思再强,那他也是他们当中最难看透的一个。

    但今晚也不是。

    就比如,刚才姚雪能一眼看出裴郁磊的心思那样儿,也不是所谓的那句“想什么都给写脸上了”,这都得有个前提的。

    今天能碰见他这个人心思细腻的一面,而姚雪能清楚感受到,裴郁磊这话是情不由己说给他自己听的,语气还带有谴责的意味。

    谴责的对象,是他自己。

    姚雪也知道,裴郁磊这么说不是来求理解和安慰的。于是话说到这儿的时候,再说下去就多了,一切戛然而止又刚刚好。

    姚雪把烟掐灭了,上手去扶了把卫港秋。他这会儿也有些醒酒了,又吵着要先去上个厕所。

    姚雪靠在厕所门边等他。

    等待期间,裴郁磊已经调整好了往常的状态,收起刚才颓了吧唧的样子,又恢复平时那股看什么都懒散的劲儿。

    刚才脑袋抽风那样儿,自顾自说了这么多,这会儿他没多打算把话题往自己身上绕了。

    “雪姐,说什么时候才喝得到你和秋哥的喜酒啊?”

    “也等我给瘦到个理想体重八十斤吧。”姚雪顿了下,听见厕所传来水声,“女人结婚大多也只一次,谁都想好看点,这么看来有点儿极端,但我希望我穿上婚纱,照片定格那一瞬间是最美的。”

    姚雪这个人,向来如此。她一次次突破,也许成为别人眼里的“极端”。而在别人发问的时候,她永远只是一句“我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有什么不好吗?”

    所以哪怕在和卫港秋的感情上,她永远设身处地的是站在自己这边多看多想。而卫港秋这个人,也愿意宠着她。

    用杨毅的话来说,大概就是除了血缘关系,真的没人能宠一个人到这个地步了。

    厕所传来熄灯的声音,接着门被打开,卫港秋出来的同时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等那股味儿散了,才转头面对姚雪笑了笑:“咱回家。”

    姚雪嫌弃地捏了捏鼻子:“臭死了。”

    两人走到玄关处,卫港秋先她一步收拾好站在门边等她。姚雪头也不回冲身后摆摆手,示意再见,然后出门轻合上门。

    一时之间,除去沙发上还躺着两头,竟有些人走茶凉的意味儿。裴郁磊靠在沙发上,头微仰着,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骂了句“操”。

    他从沙发上拎起外套回到卧室,把电量不足的手机充上电。手机打开,呈现的是刚才拍的车牌号。他划出界面,在收藏夹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之前收藏的一个新地图游戏。又在微信找到好友,选择发送。

    点击留在微信后,用想了半天的话,打了一行字,斟酌半天,尽量让语气看起来轻松自然,不要给对方太大压力,他反复确定一遍又一遍后,点击了发送键。

    【裴郁磊:新型关卡难度挑战法,挑战一下?】

    裴郁磊看见备注那一行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了半天,对方终于回复了。

    【原瓷:老关卡都没过,等我历练历练。】

    裴郁磊笑了下,回:【你到家了?】

    对方大概也知道他发这个消息的用意了,这次比上次回的快,也是简单的回复。

    【原瓷:嗯。】

    【裴郁磊:行。】

    消息另一头的原瓷,把打好的字又删除,又打了一行,反复这个动作。最后,消息页面又刷新了下,是对方发的——

    【裴郁磊:到家安全就行了,好好休息。】

    【裴郁磊:晚安。】

    原瓷躺在床上,点了两个字,却足足用了一分钟,才发出去。

    【原瓷:晚安。】

    她用力抹了把脸,又将聊天记录重头看了两遍,才确定今晚这事儿是真实发生的。

    她到现在,才缓过来了——

    裴郁磊这个人,是真真切切给她表白了。

    可以这么说吧。年少喜欢过的人,有一天突然站在自己面前说要追求自己。

    原瓷不得不得承认,那一瞬间她觉得这个世界好像给她开了个玩笑。裴郁磊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理解能力有误。

    但反复确认那几句话,表达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尤其是普通朋友这几个字,原瓷有些烦了,转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但她做不到像鸵鸟那样。

    原瓷只能听见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你喜欢他吗?你还喜欢他吗?

    原瓷深呼吸几口气,然后,她准备先去洗漱。

    客厅的灯被她打开,原正行买的大鸟笼放在离她十多米远的距离。

    原瓷进厕所洗漱出来将头发吹干后,注意到鸟笼里有些不对劲儿,她上前反复查看,确定里面有只鸟奄了。

    主卧传来声响,估摸着是刚才被她吹头声吵醒的原正行。现在已经从卧室走出来,微眯着眼,半扶着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现在还不睡啊?”原正行迷糊着嗓音问她。

    “刚收拾完。”原瓷看了他一眼,“你这鸟好像没了。”

    原瓷突然想起,第一只鸟没的时候,原正行还发了个朋友圈,祝它走好。

    于是在这一瞬间,原瓷忍不住去观察原正行的表情。也许是已经习惯了连续没了两只鸟的原正行,这次很平静地上前打开鸟笼确认,这鸟是真没了。

    然后他将鸟拿出来,用塑料袋包裹在一旁,又用酒精喷雾清洗。

    一连串的动作,动静不小,把剩下的那只鸟吓得躲在角落里,一脸担惊受怕的表情。

    没的那只是比较活跃的那只鸟,平时总是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有些时候,原瓷都会烦它。但现在………原瓷扫了眼角落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的东西。

    原正行弓着背,用手支撑着膝盖,将手探入鸟笼里。处理完这一切,又让她早点睡后进屋去了。

    原瓷现在什么心思也没了,她足足在原地站了五分钟,才像原正行说的那样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原瓷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大鸟笼,和那个黑色塑料袋都不见了。

    原正行也没在家,听许英的话说,是很早就出门了。

    虽说原正行退休后,还是和以前一样,平时六七点早起。以前忙的时候抱怨,现在闲下来却憋不住了。

    但今天不一样。

    原瓷想起昨晚的场景,她打开手机点击原正行的朋友圈,发现没有更新,朋友圈还停留在上一条。

    背景是石子路,一只鸟闭着眼躺在一块木头上,配文是:它没了,一路走好。

    虽然已经知道真相,但她还是没忍住上滑更新。而意料之中的,加载过来后,朋友圈还是老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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