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九）
两人吃饱喝足，殷淮在小熙的帮助下收拾好小灶和桌子，然后就带着小孩先去找目前还没有接触过的那个男生。
他显然非常警惕，一直没有同意去吃饭，直到殷淮擦着边，说起另外的几个人也会去吃饭，并特意强调了只有这几个人。
他才若有所思地同意了，表示自己会去的。
完成通知的工作，又准备直接去到赵老伯的屋子，走到半道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还答应了一件事。
于是掉头去金鹿桥上找罗菡，收获了一大一小两个饼子，还有油纸包起来的“外卖”。
等到再次来到赵老伯门外，她推门进去，后厨正响着切菜的声响，这是第一天下午的复刻。
高声说明自己有携带东西，她把饼递给擦手的厨师，看着它转身回去，动静再次响起才带着小孩坐到角落。
不再专注于墙上的那些“宝物”的时候，小孩果然对黑块产生了好奇。
“这是什么？”
殷淮顺理成章伸手摸了摸。
手感粗糙且有些熟悉，摸过后指尖被涂抹上黑色鼻尖凑近，她有了答案。
“是炭，但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可能是木炭。”
就是气味不太一样，也不知道用途是什么……
小熙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不再看这一盆木炭，转而关注起盆上的花纹。
“这好像一只小鸟！”
“这个这个……”
……
带着小孩，时间过得很快，因为足够关注，她能一下听出外面已经有人到来。
出乎她意料的是，进来的第一个居然是交流最少的那个男生。
“你好。”
他看起来相当阴沉，脸色甚至比上午看着还要不好，但还是礼貌的与她打招呼。
见他身后没人，殷淮指着凳子对他说：“自己搬，来我们聊聊。”
他点头后就照做搬过凳子，“我们在这里集合要商讨什么吗？”
“这是你第几次进入怪谈？”
“第三次。”
“那你应该知道这里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是的，我知道……但这次太恶心了。”他闭上眼睛，脸黑得滴水，“居然让一个怪物长他的脸！”
他强调道：“恶心。”
反应这么大？而且还是跟那些人不一样的反应……程哥有求必应、兰秋视线追随、小熙就是单纯的高兴……这个好像很厌烦。
“你应该已经找到了规则，看过那一条。”
“清楚它们的本质就是怪物，与那张脸本来的人没有任何关联。”
“……我当然知道，但是他都已经、离开了，感觉这会打扰他的安宁。”
“我感觉很不好，想把那张脸剥下来……”
殷淮轻轻颔首，“你可能有受到被影响，这里还有小孩子，不要说那么血腥。”
……肯定已经受到了影响，只是居然有这种想法。
也可能有被放大的因素，但这小孩在现实生活里也绝对不阳光，不阳光的原因或许也跟他那个年轻一些的朋友有关。
“他是我的高中同学，录取通知书都拿到了，结果我们出去吃烧烤，被几个喝上头的小混混……”
他说不下去了，但是强迫自己缓和了语气，不再做出一副随时都能拿出刀子捅人的表情。
“你说我们那天如果不去吃那顿饭，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很正直，喜欢揽事情，但是又做得好……”
真是个悲剧……“你很了解他，但是面对怪物不要纠正。”
他眼神莫名，“这连个赝品都算不上，我费那心？”
这也算是一种保持清醒的方法吧……显然这个人就把怪谈和现实分的很清楚，很坚定。
殷淮随口说出自己的论坛昵称，作为自我介绍，
“你可以叫我穆贵。”
男生表情险些崩盘，“你，姓穆？”
哦，谷雨之前好像是漏了假名的姓氏，没考虑到这个……她差点反口否认……下次要换一个假名了。
没得到回复，但显然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他捏住手，显得有些紧张，“你，不，您可以叫我三水，这是我的绰号……”
“我的朋友也是这么叫我的，因为……”
“那你的名字跟这个地方的名字还挺有缘分。”
见三水因为太过紧张，不自觉开始喋喋不休，殷淮开了个玩笑，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嗯。”
身份被发现，她就直接询问起男生的感受，这或许跟观察出来的信息可以互补，“那你有什么看法吗？或者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第一天玩晚上醒来就找到了规则，看完用灯烧了，然后第二天我本来搜集一些信息的，但是因为不知道我这个身份原本是什么性格，害怕触犯规则，就没有出去，直到那个怪物来找我。”
“然后我们就来了，路上它就跟看不见我脸色一样一直说，一直说……”这时候，三水想到自己刚刚的发言，磕巴地解释道，“我，我没有想剥……”
“我知道，你只是受到影响了，只要不把武器对准同胞，在怪谈里以自己的安全为先。”
三水呼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水，接着讲述，“然后吃完我回去就睡了，睡眠质量居然还不错，没被气的睡不着。”
“第二天我就到处蹭吃蹭喝，看看房子看看水，但是好像没什么很特别的东西，这个镇子很符合二类怪谈的特征，就是没有边界，不过肯定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
“我在想要不要搞个东西炸一下建筑，密密麻麻的肯定有秘密，但又害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然后晚上很吵闹，今天晚上我打算出去看看。”
“你的专业比较特殊？”……不然怎么炸。
他点头，“怪谈出现之后我就问过管理员了，02回复的，他说很支持我的想法，但是要确定攻击范围内没有人类。
“我一直都很小心，而且也不是每一个怪谈里能不能凑够需要的材料。”
“暂时还不用这么干，我有一点想法，等人齐了商量一下。”
殷淮拍拍小熙的背，他不太听得懂两位大人在说什么，正无聊的玩起自己的手指，
“就算暂时还没有脱离的办法，也能整合信息，让大家都不再犯错误。”
“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想想，梳理一下。”
三水把视线放到小熙身上，点着头问道：“这小孩……屏蔽器是没发到他手上吗？”
殷淮已经对此做过猜想，“一般来说，烛火系统是通过终端进行定位和判断。”
“但在屏蔽器出来之前，他就已经是一个人了，而且很可能发生了让终端功能丢失的事情，所以遗漏了。”
“烛火系统是什么？”
“那是研究所联合技术部门搞出来的单独系统，只负责怪谈相关事宜。”
“支持论坛各类功能运行的是另一套。”
“它们的抗冲击能力都很高，你看论坛运行那么久了，没崩过吧……就算是其他国家的人能短暂进入论坛，也会很快被发现、处理。”
“烛火更是从未又过败绩。”
三水被这样的内幕所征服，眼睛发亮，喃喃自语，“早知道我当时就抱另一个专业了……”
“你现在也不错，不要妄自菲薄。”
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殷淮随口宽慰道。
因为与自己交谈的人转头，三水也同样看过去，但是段时间内没有任何人进来。
他正想转回，门就被推开，五官明艳、身段美丽的兰秋跨入屋内。
殷淮挪开了一点，为她腾出一个位置。
经过之前的事情，对待这位面容柔和的女孩子，兰秋总是会立刻就思考动作或者语言背后的含义。
就像这时，她一下就领悟是要自己坐到这里的意思。
几人围着一个盆，显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视线的情况下，似乎并没有因为这点不合适而有什么连锁反应。
“穆小姐，今天玩晚上是只有我们几个人吃饭吗？”
兰秋看了一眼三水，放下板凳优美坐下，双手自然放于大腿。
年纪不大的三水坐在她旁边显得很局促，不安地换了姿势。
“还有一个。”
想了想，眉毛微皱，“那个也是个小孩子？那我们应该要多分一些精力在这两位身上。”
“不，人类是它爹。”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没迅速过来，不过确实是通知到位了的……
“哦，那也还好。”
感受到她的气质比起第一次见面已经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殷淮仔细看了看她的脸和眼神。
兰秋感受到了来自殷淮的探究，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吗？”
殷淮不卖关子，直接了当，“你有感觉自己改变了吗？”
听到这个问题，三水错愕的看向身边这位美丽逼人、气质颇好的女性。
似乎完全没想到这样的结果。
回想之前的交谈与神态，她敢肯定，兰秋绝对有所改变，而且是非常细微的，可能根本察觉不出来的那种改变。
之前的她，不说沧桑，但自有一种经历磨难后心绪沉淀的沉静，以及长时间养尊处优的气度。
现在的兰秋看着则是年轻了不少，这在现实生活中可以说是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改变，怪谈里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之前的坐姿只是习惯性的自然挺直脊背，而现在则有一种相对可以保持的意味，更像是还在锻炼当中。
完全不符合昨天的表现。
“……没有吧，我感觉还不错。”
是吗？
“那你还记得自己和水云之间的经历吗？”
“嗯……我得想一想。”
“她是我的好朋友，那次出现意外，她把我推出去，自己的脚被砸断，就算最后有所恢复，也不能久站。”
“她不能再登台了。”
简洁说完，兰秋流露出些许痛苦，看向包围圈中的那盆木炭，眼神无神，没有落点。
听起来还可以啊……而且这几句话说的就比较符合第一印象。
而且还记得自己的经历，没有混淆，不管怎么说，可能还在正常的范围内。
三水见00没有表示，也松了一口气，说起自己的事情来缓解这位古典美人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