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一）
关上手机不过几分钟，背着阳光，抬头看悠闲白鸽围绕不大的教堂飞来飞去，有的落到教堂顶部，有的似乎对殷淮产生了好奇，降至草坪。
“我这里可没有面包……不能给你们食物。”
见它们不怕生人，她倒是还算高兴……这是个好兆头。
叮——
一连串的提示音吓走了不远处的鸽子们。
翅膀在空气中拍打，迅速飞离了殷淮的视线范围。
打开手机，见是06的电话，她直接接起来。
“什么事？”
“分析组那边花了一晚上，对你刚脱离的那个怪谈进行了分析。”
“得出一个结论：现在的怪谈仍然在‘进化’。”
“以及他们最终给那些具有智慧，清楚怪谈与现实界限的怪物定名为‘信徒’。”
“他们希望你在下次能平安带出来更多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在第二句结论上……这是怎么得出的。
自己经历了三四个都没得出这样的感觉，更不要说确切的结论。
“所以这对研究有用吗？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电话那边有沉默一会儿，然后才回答道：“有用，只有足够的了解，才能制定正确的策略。”
“你接下来按照昨天告诉你的、研究所希望获得的东西，朝着那几个方面去努力就行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伤口没有发炎吧……”
“如果发炎了可能会带起高烧，不要大意。”
这人的声音，隔了个电话还挺抓耳的……耐心听完，她认真回应，“感觉还可以，没有问题。”
“今天天气很好，我在教堂里面晒太阳。”
易谨叹了一口气，“你心态很好……很好，请你一直保持下去。”
“明天开始，之后一段时间我可能会很忙，信息就需要你自己处理了，等我这边结束我再接手。”
“或者你要是没有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情，可以给我放着，我来。”
“好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对于别人的帮助，殷淮向来不吝啬自己的感谢。
那边似乎轻轻笑了一声，“还有一件事。”
“嗯？”
她还以为没什么事情了。
“等会儿你所在的地区会有小雨，可以尽快去到能避雨的地方……伤口如果沾水，情况会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早点回去，多休息。”
还没等殷淮回答，这人就很忙碌般，迅速挂断电话。
殷淮：“……”
感觉风确实有变大的趋势，她站起来，用手臂夹住自己的小板凳，回到温暖的房间内。
打开自己使用了很久的黑壳笔记本，开始复盘这次的情况，看看能不能想到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
几天内，论坛经受了相当大的冲刷。
先是屏蔽器的问世，然后是“信徒”的信息。
前者引发争抢。
后者则吸引了一堆“追随者”，他们想成为信徒的信徒。
大猫在临时会议中叉着腰隔空吼那些人，“都是些蠢货吗？大家都想保持自己的意识！保持自己作为人类的尊严！不想成为怪物。”
“还要搅浑水！只会拖后腿的废物！煞笔！”
04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异常熟悉，通过一套相当有逻辑的话术安抚下她，然后对殷淮解释，“每次遇到突发情况她就会这样骂一顿，早些习惯吧。”
殷淮抽着眼角点头，这班底似乎不太靠谱……
“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控制传播，以及稳住民众的情绪。”
“他们比我们预想的要平静的多，很乐意让年龄和身体上处于劣势的人先获得减少进入的机会，反而是针对‘信徒’的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里面似乎还有浑水摸鱼的不明势力。”
“针对目前的形势，暂时定下这几个方案，第一……”
还好，这个很靠谱……只有只大猫，凭一己之力让整个管理组的画风崩塌。
她听着会议主持者的讲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补充，删减、替换、增加……形成了一个还算可行的最终方案。
显然，这会成为接下来管理员们工作的重心。
出于对殷淮从未参与过这样行动的考虑。
他们让殷淮担任“巡视员”的工作，作为一个能与信徒对抗的“槐花妹妹”，她对民众隐形的引导可能有奇效。
果不其然，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然后才得到验证的信息总是极具说服力。
因此出现了一种相当奇怪的声音：如果要追随信徒，为什么不追随槐花妹妹！
触手可及！
这是一个让殷淮本人有些尴尬的话题，但是其他管理层面的人相当高兴。
这不仅仅能有效打击新的偏门信仰流传，还让他们本来的“榜样计划”更上一层楼。
憋在一块固定的小地方，民众的情绪早有些失衡，现下有了一个突破口，论坛迅速陷入狂欢。
因为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称号，她都不再回复人，只在看见可疑情况的时候联系02处理。
这只大猫虽然跳脱，但正事上还是相当靠谱的，她对恶意判断非常敏锐且正确。
作为“巡视员”过了几天，她和06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断，那人甚至还把她之前交给前身为救援队的新机动部队的小机器人行踪都每天汇报。
他不是很忙吗……
直到，某一天晚上，她收到信息。
06：【尹博士说你最近应该很快就要进入怪谈了】
06：【伤口恢复如何，你只让医护人员给你换过一次药，回复还可以吗？】
00：【别乌鸦嘴】
单手回复完信息，殷淮埋下头，打算用盆中装起来的热水洗去脸上的泡沫。
洗脸需要闭上眼睛，因此她并未看见，头顶朝向的镜子中，倒影依旧直立，眼皮半垂，视线向下看向唯一的身影。
随后泡沫抖落，它露出一个微笑。
洗过脸，殷淮照例翻看论坛，没发现有什么新的东西可疑。
坐至床上，她不自觉地摸起已经结痂的伤口。
不小的规模告诉她，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恢复速度。
但是显然，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情。
不管怎么说，信徒对她的态度也可以用其他的因素来解释，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或许是大力的附赠品，但一个人的特殊太多，拿她绝对是有问题的。
确实，她有问题。
即使足够热爱国家，但对象主要还是以前的那个，现在的顶多是有些移情，还不够信任。
穿书这件事情太过于惊悚……怪谈也足够惊悚了。
她这个女配在书籍的中部就已经完全没有戏份，也就是说，不管这个怪谈是之后的续集还是新增加的什么情节，总归没有“殷淮”，也会迎来一个幸福美满的大结局。
所以还是得捂好这件事情，顶多从侧面推动一下发展。
但是她已经不记得情节……万一推歪了呢？
怀抱这这样的疑问，殷淮躺下身体，闭上眼睛，意识慢慢昏沉起来。
车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帮助她沉入梦乡。
……
雨声变浅，只有一点风声残余。
殷淮吸了一口水汽，完全不同的空气通过鼻腔，大脑迅速察觉到异常。
睁开眼，就见自己正身处一个整洁的屋子，床边有一盏灯，在雨声中摇摇晃晃，随时有熄灭的危险。
坐起身，左右看了看，她发现了一个竹条打底，纸张上糊的灯罩。
盖上之后，昏黄光晕均匀了许多。
确实没有问题，殷淮才开始观察环境。
同时忍不住用力闭了闭眼……真准时啊，这怪谈。
在头脑中重新加深关于有价值信息的板块分类：背景、影响的方式和来源、他人的反应。
外面一片漆黑，正处于夜晚，看着不像是和他人汇合的好时机。
她先是凝神听起声音。
判断出一些较为明显的部分：风声、雨声、流水声……以及异常细微、就在屋外的清浅呼吸。
很多，听得她头皮发麻，也不自觉放轻了呼吸。
黑暗会放大情绪，察觉出自己被包围后，殷淮已经不想再检查屋子，打算明天天亮后再行寻找规则。
但一注意到那些呼吸声，几如同白米缸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
存在感强烈，让人如鲠在喉。
她最后只睡了很少的时间就已经天亮。
此起彼伏的呼吸一下消失，雨声更加小了。
翻身坐起，剪断灯芯，打开窗户查看外面的场景。
木制的窗户框住了一幅水墨画。
微荡的河水上有一座多孔拱桥，行人撑着淡色的雨伞从上走过，伞上承接的雨丝不仅仅存在于这里。
它们纤细的身姿拼凑出一片轻薄烟纱，盖着远处的青山，盖着绿瓦白墙，模糊了景色，反倒是呈现出另一种朦胧的美丽。
河水又倒映着这一切。
难怪感觉空气中水分过于充足，又是靠河又是下雨的……不过昨天晚上的呼吸声几乎围绕了房屋一周。
什么样的东西能在河上行走，不，或许是飞行。
她很快又产生新的疑惑，这样翅膀不会因为被沾湿而坠落吗？
用正常人的思维走向疑问，又很快自己做出反驳。
她想起上个怪谈里乱飞的大灯泡们……怪谈的思维好像不太正常，确实是有可能的。
思考间，殷淮来到房门背后，随后就发现了一条不小的缝隙……那些东西会不会通过这条缝隙窥伺房间内？不，根据声音判断，它们距离房子其实有一段距离。
打开木门，发现这里的场景与屋后一般无二。
河流相连，拱桥上架，行人匆匆。
明面上看去，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人来跟她接触让她初步了解信息。
那就需要先找到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