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完)
殷淮从未在这一片地方见过、听到过与河流相关的话。
其他人的情报交换里也没有,嗯,可以先去问问,不知道刚刚的行为会不会让它们害怕我……
这样想着,稍作休息后,殷淮离开过道,来到如同有杀人魔待过的空间。
舞台冷清,随处可见扭曲尸体,它们有的已经僵硬,有的还非常柔软。
殷淮注意着脚下,跨过一摊摊血迹,找到躲避的“母亲”。
确定她的表现还比较合理,她决定直接询问。
“阿姨,这里有河吗?”
因为她蹲坐着,殷淮询问时有略微俯下身体,钢管杵地,发出一声脆响。
“在哪里?”
中年妇女打了个哆嗦,嘴唇颤抖,伸手指向外面,“就那条路,走到头,能看见慈溪。”
得到答案,殷淮来到整个陈家的边缘,眺望妇女所说的那条路。
它从陈家开始,半围池塘,向前延伸,最终隐没在一个土丘后。
现在有两个选择,先去一探,或者带上那些人去寻找自己的“尸骨”。
第一个选择会浪费不少时间,但更稳妥;第二个则更加直接,能减少时间带来的意外……殷淮收回目光……或许可以让他们自己选择。
做好决定,殷淮抄起自己临时搜刮的武器,在怪物们刻意营造的恐惧氛围中平静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通过窗户观察槐花的状态判断时机。
它们花瓣后卷,边缘发黄,仿佛马上就要脱离枝头。
显然无法支持太久,这更加坚定了她偏向于第二种方案的心。
……
听到房门被轻敲三下,一直等在门后的小粉红立刻就打开门。
按照建议蒙上眼睛后,她只能看见“槐花妹妹”的脚尖。
布制鞋面血点散落,这让她想起十几分钟之前这位的壮举。
“……”小粉红竭力搜刮头脑,想寻找话题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他们,找到新郎了吗?”
看见一只素白的手伸过来,她因害怕本能地后退了两步,那只手一顿,收了回去。
坏了……它不会生气吧……本就因为视线受限,心里没什么安全感……而且这个怪物很能打!
小粉红心脏乱跳,已经想好自己埋哪儿了。
但所有的臆想都未发生,怪物从她退开的空间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温和询问。
“时机已到,现在有两个选择,听听?”
熟悉的嗓音驱散慌乱,距离最近的小粉红见没人接话,回想它所做的一切,认为这是能够信任的怪物。
开口,“什么选择?我们自己做选择吗?”
在听到她的问题后,怪物说了“时机”的含义,点明他们的“真实身份”,并给出进一步消除怨气的方法。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怎么走下一步,是否要直接去河边?
他们其实还非常迷糊,感觉线索就像是有人送到手边,异常顺利,但又具备合理性,让人不得不跟随。
“槐花妹妹,我们不知道应该怎么选,你有什么推荐吗?”
这是一位比小粉红年纪更大的男士,他认为内部选不出的情况下,可以寻求帮助。
前面的事情已经证明,这个怪物是亲近人类的。
“我建议马上就出发。”
“……”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一分钟好吗?”
于是殷淮不再催促,等待起他们的商量结果。
这没有持续多久,通过手心的交流很快结束。
“我们可以出发,准备好了。”
见他们做出决定,殷淮从房间里找出不同款式但足够结实的衣服、裤子,用一个个死结将它们连接。
随后再把八人串起来,“走吧,注意脚下。”
“有人叫你或者问问题不要回答,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不会再开口。”
刚要踏出房门,她有突然想起一件事,“等会儿走上水泥路后,不要看池塘。”
变身成为幼儿园老师,殷淮牵起一串“小朋友”往目的地走去。
考虑到他们的视线问题,她走得不快,花了好几分钟才离开房屋。
但正如殷淮所担忧的,房屋外已经有两个鬼物等待于此。
它们满脸喜色,指甲尖利,沾染着不同“人”的血迹。
殷淮捏紧钢管,脚步更为缓慢。
身后的人感觉到异样,同样慢下来,并于心中默念起刚才“怪物”的吩咐。
防止自己忘记叮嘱,做出不合适的应对。
见两只鬼物漂浮着迎过来,利爪张开,嬉笑着扑向自己,殷淮再次扬起钢棍。
呼——
破风声后,钢棍从没有实体的鬼物身体中穿过,没有造成肉眼能见的伤害。
它们如同烟尘,被殷淮拂开又聚拢。
随后头颅后仰,嘴角往两边拉扯,嘴唇绷到极致,大笑出声。
笑得眼睛抽搐、舌头滚出;
笑得空气沸腾,扭曲了远处的景色。
串起来的五人也听见了这疯狂的笑声,一下恨不得立刻松开“绳子”,用双手捂住耳朵。
但都咬牙忍住了,同时加大握绳的力度。
它们没有实体,应该不存在拦路的问题……殷淮念头一转,发现无实体的好处。
于是查看身后人的状态之后,重新领起队伍行进。
小粉红目不能视,但有听见动手的声音,感受到“绳子”上再次传来拉力,将信将疑地跟上。
然后就觉自己穿过了一团雾霾,还是污染程度很高的那种,身后有两个人忍不住打起喷嚏。
殷淮转头看去,他们的眼罩依旧稳稳待在脸上,没有突然掉落……还好,还以为会出什么突然的意外……
她倒是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因为看见这两个人而受到伤害,毕竟梦境中的突然暴毙都是在几天之后。
而于以后而言,今天就会结束,只要脱离怪谈,那就不存在隐患了。
让其他人蒙上眼睛,只是一种源于老道说出的办法,这可以规避计划之外的风险。
走上池塘边的道路,那两个鬼物就停下来不再追逐他们。
因为这里不是它们的地盘?
水面即使被风吹过也不再泛起涟漪,池塘如同死去。
殷淮瞄过两眼,没有发现“新郎”,只有近乎黑色的池水散发出有些熟悉的臭味。
他们行走着,再次走过一个长坡后,他们来到抵达目的地。
河边没有居民,河水偏红,岸边枯草支离,草丛下有白色的块状物被遮掩着。
用钢棍作为探路手杖,殷淮带众人拨开枯草,露出下面杂乱的白骨,有八个头。
够分。
“来吧,你们一个个摸过去。”
有一股糜烂的花香袭来,殷淮一下就联想到醒来后看见的画面:一把握住槐花瓣的手。
遂催促起慢腾腾摸索的几人,“快点,他要来了。”
经过催促,即使对自己的“尸骨”很感兴趣,他们也迅速一个个摸过,凭借身体反应找到了合适的骨头。
河水拍岸发出声音,这样的背景音乐中,殷淮看见他们手中的头骨突地展开,形成一张大网,将人整个包裹住,最后收缩为一个小点,彻底消失。
河边只剩下一根长长的绳子和殷淮了。
很快,扑簌簌的移动声从远处传来,她眺望过去,隐约能看见一片纸人贴地而行。
它们最后在距离河边五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似乎忌惮于流水。
“何人坏我姻缘呐……是谁啊……是谁啊……”
依旧年轻的嗓音再次响起,殷淮皱起眉毛,这声音……原来那时候陈桦就已经迷失了吗?
纸人分散开,身穿红嫁衣的陈桦满面怨愤从中踏出。
她面色苍白如纸,头顶簪花,脖颈处有一道狰狞伤口。
殷淮倒是不觉得吓人,喊她名字,转移矛盾,“桦桦。”
“是周平安杀你,你不记得了。”
新娘脚步一顿,红唇启张,再次唱道,
“可是周郎负我……可是我识人不清……”
与此同时,她两行眼泪留下,滴落到纸人身体上,它立刻就软到在滴。
殷淮正观察它们,另一位也到了。
陈桦刚见到他,就指使着纸人掐上去,自己则再次唱起怨词,高高低低与水流声应和。
“你忘记了,这本是我剪给你的,你要用来伤我?”
“呵呵。”
书生信手甩过衣袖,那些坚硬、锋利的纸人一排排倒下,不堪一击。
他忽略陈桦,直降目光放在殷淮身上,眼中血丝攀爬,声音高亢,“槐娘,你不该在此。”
“你为何在此?!”
殷淮在他说话时就已经做好准备,所以书生突然近身就吃了一钢棍,这下她没有留手,喀嚓一下砸断他的手肘。
但这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书生另一只手摸两下就恢复了正常,它哈哈笑着,“没用的!没用的!”
“槐花已败了,槐娘。”
随后它再次以非人的速度袭来。
殷淮已经做好要经历一场恶战,才能回去池塘寻找“槐娘”尸骨的打算。
突然,斜面一道红色身体飞扑过来,抱住她的头,用身体阻隔了书生与她。
然后伸手摘下了她的口罩,不再歌唱的喉咙中,发出属于人类的嗓音。
地平而晦涩。
“……真的、很漂亮……”
“谢谢你。”
然后陈桦被书生一把抓住,甩至一旁,殷淮的脸暴露出来,暴露于书生眼中。
书生瞳孔一缩,“你不是槐娘?你是……”
“槐娘呢?谁是杨槐?不不不,没有杨槐……”
殷淮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的眩晕,这是脱离怪谈的前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尸骨的她就要离开,但事实已不能改变。
因此她没有去听书生的废话,寻找角度,猛的用钢管劈上那根脖子。
折断后还不解气,一手捏住他断裂的骨骼,把书生狠狠砸到地上,尖锐突出的石头进入他的皮肉。
书生再也不能发出声音后,殷淮想起陈桦的“初心”,这或许不够真实,但可以实现。
把死狗一样的书生甩过去,笑道:“现在,他永远都只能有你一个人了,把他的脑袋放到坛子里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
我叫陈桦。
我是陈家的小姐……是吗?
楼里的戏可真好听,我可以学一点,可惜只能唱两句。
我认识了一个人,他温和懂礼、学识渊博,是个很好的人。
秋云说我或许很快就要成为新嫁娘了。
要成为新嫁娘了……我怀着这样的好心情入睡。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