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酬宾！（七）
店内摆设普通，右手侧一整面墙贴着镜子。
距离地面一米五往上都是耳饰、项链等女性装饰品。不只这些，其他的也多是造型精巧的女性用品，显然与光头并不相配，但他毫不在意。
吊灯下摆着一盆盆绿植，与其他的景象一同映入镜中，包括店门口的殷淮。
迎接的店员正微笑着注视着她，除开这位，还有两位在其他地方，站得笔直，像是在待机。
没有一个去理会光头。
“店里有小游戏吗？”殷淮直奔目的，问一旁存在感极高的怪物。
“有的，本店的活动需要两人才能参加，您有同伴吗，或者我们给您安排。”这个塑料人的声线更为平和，比不上二楼那个甜美，但听着舒心。
殷淮若有所思……两人参加的话，老人和光头正好是两人，他们是否已经拿到规则？才如此胸有成竹。
“……那这个游戏是每个人都能参加的吗？”
店员的语气意味深长；“每人一次机会，奖品被拿到，游戏就会取消。”
“那我的这位同伴能玩儿游戏吗？”
形状姣好的嘴唇在银灰色的脸颊上游动，它吐出笑声；“呵呵，目前，还是可以的。”
殷淮邀请了正在镜子前欣赏肌肉的光头，在他的嘀咕中，两人被领到一个搞过店员的设备前。
这设备主体是一个台子上的框，框前摆着一个个装饰品。
“本店的小游戏是根据本店的商品设计的，操作台上会有您的投影，然后您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添加装饰，最后由店长来评分，胜出者将可以获得任何奖励。”
这塑料人的语气蛊惑，配合着店内的香味，让殷淮有一瞬间的恍惚，但马上又清醒过来……什么东西？
这种微妙的感觉，和金田村那个有些相似……
转头看向另一人，光头却听得认真，似乎没有不适。
它的眼珠在框中转动，扫过两人，“那么，游戏即将开始，请两位客人做好准备。”
随着它话音落下，殷淮的眼睛不自觉被框中的微光吸引，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一点东西。
光芒凝聚成形，那是她的脸和身体。
这个框中的人形几乎是这具身体的一比一复刻。
是的，这具身体。
殷淮一下脱离出沉迷的状态，哦，这不是我本来的身体啊……
意识逐渐清晰的殷淮开始观察这所谓的“小游戏”，店内光线消失，只有身前的操作台能被眼睛捕捉，看起来充满了灵异元素。
因为这个身体是银灰色的皮肤，五官宛如雕刻，微笑凝固其上，材质不明的眼珠直视着她。
殷淮转头看向光头所在的方向，只有一点轮廓，手臂在操作台上不断挥舞，正沉迷其中。
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怎么做才算是高评分？“店主”的评价没有细化，比较模糊，可能具备一定的主观性……
没有一点方向的殷淮转而查看起饰品，有正常的发夹、帽子、手链等，也有不正常的东西，如光洁纤细手臂、有力搏动的心脏、以及她“感兴趣”的一把颜色美丽的眼珠。
要不要意思意思换个眼珠子？
不，不行，这太奇怪了……
殷淮摇摇头，企图通过摇晃甩出头脑中浮现的怪异想法……即便是已经意识到这个小游戏能够对她的精神和思想产生影响，但还是不能完全避免。
如果再这样下去，或许她真的会在几分钟后替换“自己”身体上的部件，这很不好……怎么办？
脑子已经有一点要变成浆糊的趋势，思考变得缓慢。
与“自己”对视，只觉她似乎活过来，正对自己微笑，银灰色褪去，温柔的脸越发柔和。
殷淮抬手按下自己的眼皮，发冷的手掌让她思维集中起来。
“请问你还在吗？好心的小姐？”她尝试着询问。
声音近在咫尺，“在的，客人有什么吩咐。”
殷淮拿下手，扫一眼操作台，回答道：“我要两盆，不，三盆绿植，放在操作台的空位上。”
估算着饰品外的空余面积，三盆应该能放下，希望能有作用。
“好的。”尾音远去，很快再次出现于身旁，“这是我们货架上的植物，既然您需要，我会满足您的要求。”
黑暗中浮现一双手，放下一盆又一盆植物。
殷淮看一眼，额角一跳。
绿色的叶子团在一起，中心张开，形似嘴部，正呼吸着，绿色的叶子不断鼓动。
嘴巴中间有粘连上下的幽绿黏液，散发着提神的臭味，浓郁到让人一下忘记店里还有香水。
很好。
殷淮违心地赞一句，虽然外形不怎么样，但效果拔群。
而后她与臭味共存，在框中那个被自己定义为模型的躯体上进行打扮，仔细挑选合适的装饰品。
符合口味的衣服，简约的手链与包包……殷淮慢慢体会到一些换装游戏的快乐，尝试着搭配平时不会上身的风格，玩儿的不亦乐乎。
但只要是游戏就有结束的时候，模型最终的风格与殷淮平时不同，它突然像是拥有了自我意识，在操作台上伸展了身体，然后对她张开双臂，做出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殷淮预感即将出结果，没再做任何动作，任由模型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本来以为最终它会像出现时那样，重新分散为微光。
但它伸手折断了自己的腿，扔到一旁，无法站立后又摘下脑袋抱于胸前，有绿色的液体从伤口处涌出。
随黑暗一同消失时，殷淮从它的头上看出死不瞑目的怨恨。
说实话，这模型顶着自己的脸干这样的事情怪怪的……殷淮有些无法直视，感慨不过一秒，她很快发现店中多了一个生物。
它或许已经能称之为他，带着高顶礼帽，西装得体。
皮肤虽然是塑料质感，但足够柔软，显得不那么僵硬，且拥有与人类极为相似的和谐五官，眼睛里甚至有着可以称为灵光的东西。
此时他英俊的脸上神色轻松，单手拖下巴，饶有兴致的任凭殷淮观察他。
“穆小姐，你很好。”疑似店主的智慧生物在殷淮收回目光时突然出声，抓耳的声音里满是真诚。
殷淮愣了两秒，被怪谈中怪物正经称赞的感觉有些荒谬，“哦，谢谢。”
……我也觉得我很好。
光头见状，突然上前一步，用身体阻隔了殷淮的视线，声音高亢；“我不好吗？我这样不好吗？”
“这么完美的身体，这么强壮的身体，没有任何缺点！不够好吗？”
有些神经质的话语，没能得到想要的关注。
殷淮看不见前面的情况，视线中只有光头比之前更加不协调的背影，现在更高，手臂格外巨大，左右两边不对称，中间的躯干狭窄娇小。
衣物撕裂，勉强被遮住皮肤的背影宛如泥人，还是从不同的东西上截取一部分，再拼凑起来的成品。
店内一片沉默。
光头已不正常的精神承受不住这样的沉默，他使用起自己的新身体，围绕着五官完美、面容英俊的男人快速走动，同时口中念叨着什么。
他走开后，殷淮的视线再次开阔，能够看见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姿势未变。
依旧维持浅笑，注视着她。
殷淮从他的视线中，再次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无法言明的东西。
“所以我们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吗？”
没有任何参考，得不出结论，殷淮只好尝试转移话题以获得奖品……看起来赢面不小，至少她不会喜欢，嗯，像光头这样奇怪的作品。
“你可以叫我店主，也可以叫我，模特。”店主放下手，绅士地鞠躬介绍自己，后又补充道：“至少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很高兴见到你，穆小姐。”
殷淮只觉得自己正面对以为真正懂礼的人类绅士，而不是会杀死人类的怪物。
他的话语，他的肢体动作和表情都极其正常且合理，甚至没有让殷淮感觉不适……他是在学习人类？通过什么学习的？
对这个世界归属感比较薄弱的殷淮甚至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每一个怪物都像店主这样，他们是否可以归为新物种？
在殷淮问话时，光头就停下来了，他同样在等待一个答案。
店主也没有辜负二人的期待，按了按帽子，腔调正式：“让我们来恭喜穆小姐，成功赢得胜利！”
“为什么？”光头的表情先是茫然，很快又被愤怒取代，“为什么！”
“我这是最完美的身躯，怎么会输！”
“是你！是你的错！”他一下找到怒气发泄的渠道，边冲向店主边怒吼：“你他娘的就是个！”
已经极度强壮的光头没有如愿通过武力扭转店主的判断，反而因为穿过其身体的惯性摔倒至地面，然后无论是声音还是肢体，都被强制平静下来。
店主扬起眉毛，注意到殷淮疑惑的视线，向她靠近两步，解释道；“我并不在这里，这只是我的投影，就像你装扮的那个。”
虽然光头听不见声音，店主还是想澄清他的污蔑。“而且我自认公正，这个就像，嗯，他们人类不是会考试吗？”
“他写的答案和我出的题目并不符合，所以他输了。”
“那么，接下来是穆小姐的奖品。”
“你是想要规则对吧？”
店主摊开右手，有店员拿起一张纸放在上面，他抓起，用双手递给殷淮。
有店主的讲究作为对比物，还算有智慧的店员都不再灵动。
殷淮接过奖励，发现里面还包裹着一个金莹剔透的琉璃珠，表面贴着标签。
把它们一并收起，规则折起放进挎包，珠子放进隔层，不想再多与店主交谈，打算出门寻找同伴。
只余模特留在原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他叹一口气：“好没礼貌的小姐。”
停留于原地的模特，隔着玻璃，观看她出门后与另一位年轻女□□谈的行为，再次自语：“但这样很有趣……”
店员呆滞地站着，不言不语。
“你说什么？刘姨他们自己先去找店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殷淮头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