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谢予
“你是布拉尼拉吗?”
衣柜里的男孩睡眼惺忪地问。
明嘉昕一下子甩开衣柜把手,往后退了几步,身汗毛倒竖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柜子里会仰面躺着一个活生生的男孩。
惊吓感让明嘉昕有些愤怒:“你躺在里面干嘛?”
男孩可能是刚睡醒的原因,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面前是什么情况。
自己跟小孩发什么脾气。
明嘉昕自认倒霉,长舒了口气,她叉着腰,感觉身心都有些疲惫:
“快出来吧,一会下大雨你就回不去了。”
这时男孩终于动了,他一下子从柜子里弹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明嘉昕。
“你是谁啊?”
明嘉昕站着,低头看着这张正向她仰着的小脸。
这微微上翘的眼型,饱满的小嘴
嘶——
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
“你——”
明嘉昕刚开口,豆大的雨滴就从天空落了下来,她赶忙用手遮住:“下雨了,你先跟我出去吧”
男孩看着她的眼神依旧警惕:“你自己走就行了。”
明嘉昕指着正在闪电的天空:“一会儿就打雷了,你躺在这被劈死了怎么办。”
刚说完,天老爷就很给面子的落下轰隆一声。
男孩看看天空,又看看明嘉昕,纠结半天,最后还是从柜子里站了起来。
他一身白色短t短裤,个子到明嘉昕胸口的位置,往后退了两步和她保持一米的距离,盯着她的眼神像一只凶巴巴地小猫:“你先走。”
这小孩真的一点也不可爱。
明嘉昕转身走到天台的门边,抓住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把手往上一提,对男孩做了个“请”的手势。
男孩警惕地走过来,在经过明嘉昕身旁的时候快速走了几步,到了楼道里立马就把身子转了过来,全程不把后背露在明嘉昕面前。
“你干嘛啊?”
明嘉昕把门锁挂好后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关你什么事!”男孩立马凶过来。
这个门的锁是在里面的,而且刚才一直被人挂在上面,天台很少有人上来,碰上今天这个天气,如果不是自己,他可能要在这里待到警察来找他。
帮了他不知道感谢就算了,态度还这么恶劣,饶是明嘉昕不想跟小孩计较,也觉得这种人并不值得帮,她没有再理他,直接往楼下走去。
身后没有下楼的声音,意味着男孩并没有跟下来。
到了一楼的时候,这楼的保卫大叔正拿着钥匙和大铁插销过来准备锁门。
“楼上还有个小孩没下来”明嘉昕边走边随便提醒了一句。
大叔一脸不耐烦地往楼上看了眼,把锁放在进门的桌上,走开了。
外面雨下的非常大,但这样的雨持续不了很久,趁着这楼还没锁,明嘉昕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十五分钟后,明嘉昕疑惑地看向楼梯。
怎么还没下来?
她走到楼梯口朝上大喊:“上面的,快下来吧,保卫大叔要下班锁门了。”
无人回应。
这楼只有六层,每层的阶梯也不是很高,光是用一只脚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往下走,也该走下来了吧。
你最好不要是在哪层楼上晕倒了或者摔出毛病了,要真是这样,我还解释都没地方解释。
明嘉昕从一楼往上走,到每一层都不忘喊一声,直到第四层的时候,她突然又听到了哭泣声,这次是惊恐又害怕的。
那个哭声一直把她带到四楼尽头的410练习室,她把耳朵凑近一点,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和杂乱的碰撞声,她重重敲了两下门:“里面有人吗?”
里面的声音停了。
几秒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有人“呜呜”地声音传出来。
明嘉昕立马打开手机报警,她把跟警察的对话说地非常大声,务必让门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下一秒,门猛地被打开了,两个带着口罩、穿着白裙子的女孩从里面跑出来,那速度快得差点把明嘉昕撞倒,她俩一胖一瘦,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跑去。
明嘉昕没有去追,她赶忙走进练习室,眼前的一幕简直让她觉得瞠目结舌,她活了四十多年的人生里,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那个一直没有从楼上下来的男孩此时正弯着腰蜷缩在地,两只手被困在身后,嘴里塞着一块白色的布,露出来的那双眼睛里满是令人心疼的惊恐。
明嘉昕拿出他嘴里的东西,解开他手上的禁锢。
是袜子和鞋带。
此时的男孩脸上全是灰尘和汗泪混合的污渍,被撕破的白色上衣皱皱巴巴还有血迹,手臂和膝盖都磨破了皮,他坐在地上屈辱又难过得哭起来。
那哭声听得明嘉昕心里直泛酸,她轻轻抱住他,男孩没有再像刚才那样对她警惕,而是靠在她身上呜咽着,如漂在海上的人在此刻终于抓到了浮木。
明嘉昕跟警察说了一下具体情况,便和男孩一起被带到警局来做笔录,漂亮的警花贴心地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温开水。
“谢谢”明嘉昕接过水杯。
警察问坐在她身边的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谢予”
“噗——”明嘉昕刚喝进嘴里的水一下子全都喷了出来。
房间里所有的人都看着明嘉昕,不知道她为何反应突然这么大。
明嘉昕擦了擦身上的水,清了下喉咙:“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谢予”
她再三确认:“谢迟简儿子?”
“嗯”男孩眼睛明亮又真诚。
“你是谢迟简的儿子呀?”
“谢迟简”三个字的威力太大,一下子旁边的女警察们都兴奋地围了过来。
被他们挤在圈外的明嘉昕呆若木鸡。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自己会和谢予在这个时间段相遇,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做完笔录后明嘉昕陪着谢予坐在休息室里等谢迟简。
她看向身旁谢予那沾满污脏的侧脸。
怪不得她第一眼就觉得熟悉。
此时十一岁、瘦瘦的谢予穿着警察给的不合身的外套,正低着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嘉昕问他:“你是陪谢老师一起过来的吗?”
谢予点头。
“你一个人在顶楼干嘛?多危险啊”明嘉昕不理解。
“有人跟踪我,我才上去的。”谢予说。
“那你应该早点报警的。”
一个小孩往楼上跑,那里又没有人,真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
“以前报过,没什么用,而且我都已经习惯了。”谢予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
这跟明嘉昕印象里的谢予一点也不一样。
谢家长孙,天之骄子。他的出身和他的成就让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一副矜傲张扬、神采奕奕的模样。
这只可怜兮兮的小流浪狗是怎么长成那个西伯利亚大灰狼的啊?
“那刚才你为什么不跟我下楼呢?一个人待在楼上不是更危险?”明嘉昕说。
谢予这才抬起头,有些抱歉地看了她一眼:“我以为,你也是谢迟简的粉丝,我害怕”
“谢迟简的粉丝?你经常被他的粉丝骚扰吗?刚才那两个也是?”明嘉昕皱眉,她更无法理解了,谢迟简的粉丝不去骚扰谢迟简,来骚扰他儿子干嘛?
谢予苦笑:“我不知道,也许吧。”
十一岁孩子该有的活力一点都没有体现在他身上,他阴郁地坐在那,像一个被生活折磨到无力反抗地成年人。
明嘉昕为小谢予的遭遇叹气,她起身走出了休息室,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根儿雪糕。
“诺,给你。”她把其中一根递到谢予面前。
谢予张了张嘴,有些怔愣地看着明嘉昕,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明嘉昕帮他打开包装纸,把雪糕塞到他手上:“吃口雪糕吃口雪糕,冻住所有烦恼”
这是最近最流行的雪糕品牌里最洗脑的一句歌词,大街小巷、网络上都在病毒式疯传。
谢予终于笑了。
冒着丝丝寒气的雪糕泛着香甜的奶味,一口冰凉顺着喉间滑下去,确实让人感觉心情好了许多。
“谢谢你,姐姐。”
谢予嘴里含着雪糕,一声“姐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乖巧了不少。
过了一会儿,休息室的门打开了,谢迟简站在门口看着正在吃雪糕的他俩,先是对明嘉昕说了句“谢谢”,随后看向谢予,对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走吧。”就转身先离开了。
“”
正常的父亲,这时候看到儿子这个模样,不应该是担心的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受伤,或者询问一下他发生的事情并给予安慰吗?
谢迟简这个态度?竟然跟镜头前、大众印象里的出奇一致,不管是颁奖礼,还是采访,他永远都是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原来‘冷冰冰’并不是他的人设。
可这种态度如果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那一点也不酷。
谢予好像对他这种态度已经习以为常了,他站起身:“走吧,我让连叔把你送回去。”
外面的雨没有停,本来就暗的天空到了傍晚就已经全部黑了下来。
明嘉昕低头跨进车里,问站在外面的谢予:“你们不回‘西广’吗?”
“我们住在外面的酒店”谢予说。
明嘉昕了解了,她朝谢予挥挥手:“那下次再见咯。”
谢予看着车里的明嘉昕,不禁把手捏成了拳头。
“姐姐,这周我都会在‘西广’”他突然对着她说。
明嘉昕当然知道,因为谢迟简是和罗尚平一起来的嘛,《新生》第五期到第六期荧屏首秀的录制,他都会全程参与。
“行,那就明天见”她说。
看着明嘉昕的车缓缓行驶,即将开出院子的时候,谢予握在身体两侧的拳头焦虑地松开又捏紧,反复几次后他终于鼓起勇气,跑了过去,拍了拍她的车窗。
车子停了下来,车里的明嘉昕摇下窗户:“怎么了?”
谢予抿着嘴,冷白的耳朵在黑夜里灼热得吓人。
“姐姐,你叫明嘉昕对不对,那我叫你嘉昕姐可以吗?”
明嘉昕点头,她笑起来,眼睛宛如黑夜星辰般明亮。
“明天见,嘉昕姐”
黑夜里,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谢予的身上,打湿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却浇不冷他突然发热的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