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瞎凑热闹。”林悠棠撇了撇嘴,转身回到土堆,一股子气坐下。
顾无言在旁边看着,表情很微妙。
夜里凉,火堆熄灭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几点火星,在烧焦的木头里玩起了捉迷藏。有风吹过来,那些落单的火星抵挡不住,很快就“噗”地一声,彻底消失在了黑夜里。
林悠棠抱着自己,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圆,风吹过来的时候,几缕发丝调皮地落在她眼睫上。
一只劲瘦的手伸过来,教训了那几缕发丝,而后绕过林悠棠的脖子,搂住她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那只手不是别人的,正是顾无言的。
顾无言看着熟睡的林悠棠,有好些时候,他总想趁人之危,但最后都被他忍下来了。林悠棠其实长得不差的,但性格就是太外向了一点,不过这样也好,比较有特色。
顾无言的唇角不自觉上扬了一些,而就在这时,有什么“沙沙”的响声,他原本松懈下来的表情一下凝固起来。
他漆黑的眸子倏地往枯树那边看去,而后眸子一愣。
是早上的那个男孩儿。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等等,他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铁窗前,男孩儿蹲下,轻声喊了一声里面人的名字。
男人已经离开了,走的时候表情很不爽,就连关门的动作都很粗暴。林悠棠当时就说:“我觉得这扇门寿命不长了。”
……
视线回到现在。
铁窗里面,有人开口。
“你来做什么。”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却带着一些虚和沙哑。
能听清了?
顾无言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他们进去过的原因,听到了一些对话,导致现在能听见里面人的声音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现在最主要做的,就是搞清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有……那三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男孩儿终于开了口,“我给你带了些药。”他说着,将怀里用布包好的药,一瓶一瓶地从铁栏杆之间的空隙塞进去。
“我不认识这些药,所以就都带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我看你身上有好多伤,那个大叔不帮你处理么?”
“呵,处理。”
顾无言蹙着眉,铁窗里的人太虚了,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些病殃殃的语气,就像一个将死之人,用尽最后一口气,将自己一些还未了却的心愿,或者遗嘱,告知他人。
可是那个人的语气中,简短三个字,顾无言却听出了很多种情绪。
失望和讽刺,是那句话中最能体会到的。
但远远还不止这些。
不知道那边的两个人还说了什么,顾无言忽然听到了笑声。
“你……我看你穿着华丽,家里地位应该不低吧。”
男孩儿挠了挠头。
“你说你不认识这些药,可带过来的,却都是我需要的。”
“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男孩儿立即道:“没有!”
里面的人“噢”了一声,携着意味不明,和玩笑。
“你走吧,这么晚了,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怕第二天着凉。”
男孩儿低头看了眼自己,而后又抬起来。
“那我先走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男孩儿起身跑了,明明是微不足道的风,却把遮着月亮的云吹散了。
月光落在地上,铁窗里的人瞧着地面上的月光很久很久,忽然笑了一声。
那声笑太熟悉了,是自嘲的笑,但是顾无言却又觉得,里面也带了很多种情绪。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顾无言看着铁窗,想着。
那晚之后,男孩儿经常来这里,不是给他送药送吃的,就是同他讲一些外面今日发生的趣事。
一来二去,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了。
但往往两个人熟起来之后,就会有一些微妙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其中一方,心里还藏着不可言说的秘密呢……
某一天晚上,男人又来了,不过这次并没有闹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声音,只是进去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顾无言和林悠棠两人以为今夜还会和之前一样,就没打算继续耗着。
这些天除了看剧情之外,两人也尝试过找出口,但这里貌似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笼子,看起来应该是要完成某样特定的任务才能离开这里似的。
于是两人生好了火,打算就这么过去了,但是令人没想到是,男孩儿居然来了。
男孩儿一般都是白天来的,和里面的人说完话之后就乖乖回去,但是今天早上他却没有来。
他们都以为男孩儿今天不会来了,没想到他来了。
两人见到男孩儿来的时候,都不禁愣了一下。但是在看见他手上端着的东西之后,两人也就没多想,反倒是看着对方笑了一声。
原来,今天是男孩儿的生辰。
“这是什么?”
“糕点。”男孩儿说,“今日是我生辰,家里人很多,不让我出门。”
“你快尝尝,这是我特意留的。”男孩儿说着把糕点递进去。
“特意?”
“嗯。长寿面已经没有了,我也不会弄,就叫人出去的时候买了点好吃的糕点回来。”
大概是糕点太好吃,很抢手吧。
“谢谢。”
男孩儿收了手,羞涩地挠了挠头。
“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呢。你能告诉我么?”
那人的动作一愣,他看着手里的糕点很久,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生辰,一个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名字。从他记事开始,他就在那个男人的家中了。男人对他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给他,把他养得很白嫩。
可是,成年之后,男人就不再那样对他了。
他的视线落在脚腕上,那里有一条铁链,是男人亲手给他带上去的。从他成年那时起,他就被男人带到这里来了,外面的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只有日复一日的无力、疼痛、冰凉,在告诉他,他自己不过就是一个玩物罢了。
男人说过等他满意之后就会把他放了,可是几年了,还没有腻么?
他曾经问过男人,男人却冷哼一声,对他说:“你只不过是一个玩物,玩物需要什么自由?”
那晚男人很晚才离开,他只觉得浑身酸痛,使不上一点力气。
那时窗外正在飘雪,他却□□,脚腕被铁链磨得血红,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玩物就不能有自由么?
他回了神,又看了一眼糕点,然后才说:“我也不知道。我从小爹娘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我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男孩儿想了想,说:“那就定在岁末十二月吧。”
“为什么?”
“因为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日子。”
里面的人倏地笑了笑,随后说:“随你。”
男孩儿很快就回去了,里面的人吃完了糕点,偏头望了望窗外好看的夜色。
他在里面见过很多夜色,却从来没有现在的好看。
“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