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逆
另外一边。
林悠棠缩在角落,看着顾无言从这里走到那里,从那里走到这里。终于,她忍不住问:“你是在找什么么?”
“机关。”顾无言说话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墙壁上又摸索了几下,“他能把我们困进来,那么自然就有机关能出去。”
林悠棠点了点头,几秒后又问:“那你找到了么?”
顾无言停下手,歪着头看她:“若是我找到了,我还在这里做什么?”
林悠棠:“……”
“倒是你,杵在那里快半个时辰了,一动也不动的。难道你不想出去?”顾无言说着,忽然倚着墙,饶有兴致地看林悠棠。
林悠棠:“……你也说了是机关了,既然是机关,哪里能这么容易就找到的?再说了,我看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快半个时辰了,不是也没找到机关么。”
顾无言:“……”
他竟无言反驳!
林悠棠也就是嘴硬,很快,她便站起身,帮顾无言一起找机关了。
一段时间后,结果还是跟之前一样,一无所获。
林悠棠想放弃了,这个地方根本就是只进不出的陷阱!墙壁都快被她摸到能反光了,一点机关的痕迹都没有!看来想要出去,除非死了。
林悠棠没好气地撅了撅嘴,随便找了个地方靠着,罢工!
顾无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摸索去了。
“对了,你是怎么被困在这里的?也是中了江老的陷阱么?”过了会儿,林悠棠忽然开口问顾无言。
她问这话完全是有原因的。因为顾无言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怎么会昏迷在这里?而且……身上还有伤。
顾无言的动作停了几秒,片刻后,他动了动眸子,说:“不知道。”
林悠棠:“……”
行吧行吧,既然不知道那也不问了,反正也问不出什么来。
林悠棠继续靠墙罢工。
这会儿估摸着天早就黑了,今天一整天忙东忙西的,都没时间休息。
这不,某人靠着墙,逐渐犯起了困。
顾无言已经把一边的墙壁仔细摸完了,结果还是一样,没摸到什么。他准备换一边继续摸索,但没想到刚转过身,就瞧见缩在一边打瞌睡的林悠棠。
之前就说过了,林悠棠的长相算好看的,就算穿着非常朴素的衣裳,在外人眼里,她就是个微服私访的大小姐。
洞穴里几丝可怜的光线打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滤镜。
顾无言喉结动了动。
不对,你在想什么?!
顾无言:“……”
不知道是不是顾无言的视线太冰冷还是什么,林悠棠也动了动,然后抬起了头。
顾无言立马背过身,继续去摸索机关。
林悠棠在原地打了个哈欠,没想到就只是蹲着,就已经很困了。她起身换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打算小憩一会儿。
反正也出不去,四周的墙壁也都摸过了,打个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林悠棠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蹲下身,刚靠上去,一只小虫子就飞到了她旁边的墙壁上。林悠棠瞧着那只小虫子,下一秒,毫无感情地拍了上去。
小虫子当场变成了馅饼。
这里即阴暗又潮湿,而且还有一些令人作呕的味道,有虫子当然不奇怪。
林悠棠准备收手,但此时她身后靠着的墙忽然震动起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转动的石墙弄到了后面去。
林悠棠:“……”
林悠棠:“???”
顾无言听见动静就看过来了,结果只看见一抹残影从眼前划过,然后整个洞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顾无言:“……”
墙壁一侧,林悠棠一脸懵。
她只不过是拍死了一只虫子,就……就找到机关了?
要不要这么草率?!
而石墙另外一侧,顾无言摸索着刚刚林悠棠靠着的石墙,想找找机关在哪里。但当时他一心只顾着别处,根本没看见林悠棠的具体位置,通过一抹残影就想找到机关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隔壁林悠棠也同样在石墙上找机关,也和顾无言一样,找不到机关在哪里。
搜索无果后,林悠棠放弃了。她转过身,想看看这个房间里会不会也有什么机关能出去。只要一个人能出去,就能找到救兵。
可是当她转过身后,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登时朝旁边呕了出来。
“呕——”
林悠棠所在的地方,是个充斥着血腥味以及海腥味的房间。房间像极了刑侦小说中杀人狂的杀人基地,墙壁上摆满了各种留着血渍的刀具,房间中间还搭了一张血腥味儿十足的木桌,现在还有不明液体正顺着耷拉在桌边的布条往下流。
林悠棠又一阵恶心感冲上喉咙口,没忍住又吐了。
“呵呵呵呵……”
这时候,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忽然从四周发出来,林悠棠身上的毛发在这一瞬间全都立了起来。她整个人也在听见笑声后静止了似的,一动都不敢动。
隔壁的顾无言也听到了笑声,他也跟林悠棠一样,毛骨悚然。
顾无言往后退了几步,压了压眉心。他干净利落的眉梢以及深邃的眸子,让本就冰冷且不容易靠近的他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恐怖起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成一个圈,手臂上青筋凸起,好似下一瞬就要揍上去似的。
墙壁一侧,笑声停止后,一个瘦骨如柴的老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几丝光线打在他脸上,凸显出他褶皱的面部。
他整张脸松松垮垮的,再配上他不太齐全和美观的牙齿,林悠棠这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贴上墙壁,生怕那个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东西走过来。
可是那个人并没有,而是在房间中间停下了。
林悠棠有些疑惑,看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
就见他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林悠棠这才发现他左手里还捏着什么。
有什么东西拍打地面的响声从那人背后发出来,似乎还带着……水声。
林悠棠的眸子动了动,这才看见那人手里还握着捕鱼的网子。
捕鱼的网子……
这么说……
这个人是江老!
江老将捕捞上来的鱼群放置在恶心的木桌上,接着从旁边的墙壁上取下一把再正常不过的菜刀,在林悠棠面前杀起了鱼。
林悠棠现在胃里很不舒服,她偏过头,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或者听见有关“鱼”这个物种的任何描述。
江老熟悉地剔着鱼鳞,忽然开口问林悠棠:“害怕么?”
林悠棠没敢说话,也没敢看。
江老自顾自点了点头,幅度很小,接着又开始埋头杀鱼。
江老用菜刀切开鱼的肚子,另外一只手伸进去。他皮包骨似的手臂上青筋凸起,接着,一摊不需要的东西被江老扔在了地上。
江老在旁边的墙壁上重新取下一把稍微小一点的,像匕首一样的刀。他把已经一切为二的鱼翻过来,还留着鲜血的鱼肉被江老一片一片地切割下来。
一半鱼肉切完,江老忽然放下手中的刀,拿起一旁一团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擦了擦手,然后走到林悠棠面前。
“让开。”江老说。
林悠棠不理解江老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迅速听话地闪开了。
实在是太恶心了。
江老在墙壁上摸索了一下,然后停在某处,往里用力一摁。
墙壁震动起来,接着,石墙便转动起来。
顾无言迅速钻了进来。
-
顾无言一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唬住了。他的反应跟林悠棠一模一样,不过没有林悠棠那么夸张。
“你没事吧?”顾无言看见了林悠棠,靠过去问她。
林悠棠也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说:“没事。”
“哼。”
顾无言动了动眸子,这才看见了江老。
他伸手护在林悠棠身前,眸子冰冷地盯着江老。
江老没有管他们两个人,而是回去继续杀鱼。
林悠棠盯着他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放顾无言进来。
某一瞬,江老忽然开口问:“怕么?”
很显然,这句话是问顾无言的。
但顾无言怎么可能回答他。
他冷冷地盯着他,没说一句话。
倒是林悠棠,她躲在顾无言身后,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大胆地开口问江老:“你为什么要杀人?”
江老停下手头的动作,但还是维持着杀鱼的姿势。
片刻后,他忽然笑了一声:“哼!他该死!他害死了我儿子!”
林悠棠诧异:“可是你儿子不是被当时的凶手杀死的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不是的。”江老重新开始剔肉,但此时他没有之前那样稳重了,握着剔刀的手轻微抖动着。他说:“如果不是他出的馊主意,我儿子就不会去偷东西,就不会撞见什么杀人案,就不会死!”
说话间,江老剔肉的动作越来越慢,手也越来越抖。最后他直接一刀狠狠地刺入鱼肉中。
林悠棠见江老握着刀柄的手颤抖起来,往前走了一步说:“可是如果不是你去赌博,输光了家底,你儿子犯得着去偷东西替你还债?犯得着撞见杀人案,最后被杀?”
江老愣了一下。
林悠棠又说:“而且,偷东西的想法是你儿子自己想出来的,跟他朋友没关系。你作为一个男人,自己做错了事情不去想办法弥补,而是嫁祸于别人,不觉得窝囊么?”
江老的眸子暗了下去。
很长一段时间,江老都没再说话。
他缓慢地动着脖子,望着周围,眸子中似乎有亮光。但这里的光线少得实在是太可怜了,林悠棠和顾无言根本看不清江老眼眶中的泪珠。
过了会儿,江老开口说:“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叫我‘江老’么?”
林悠棠说:“因为你住在江边,还是个渔民。”
“现在是,以前不是。”江老说,“他最喜欢吃鱼了。那天我做好了鱼,等他回来吃,可是我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他回来。后来,我出去等,却听见有人说那个杀人魔终于被找到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在作祟,跑到了大街上,结果……结果就看见他被那个杀人魔,用斧头,砍穿了身子……”
“……如果不是那个赵县尉没用,那个杀人魔怎么会跑!我的儿子又怎么会死!”江老的语气逐渐不对劲起来,“反正你们也出不去了,该杀的人也都已经杀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江老手头紧了紧,那把搁置在木桌上的小刀瞬间被甩了出去。
“小心!”
林悠棠只觉得眼前闪了一瞬,回神的时候人已经在顾无言怀里了。
这一瞬,林悠棠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遇到过。
江老又迅速把一半还未切的鱼扔向他们,顾无言抬手一把推向一边,抬眸的时候就见江老已经从旁边的架子上重新挑了一把趁手的刀。
顾无言压了压眉心,深邃的眸子里充满了冰冷。
他对林悠棠说:“你去找个地方躲好。”
林悠棠抬头瞧着顾无言的下颚。
是他!
顾无言见怀里的人没反应,垂了垂眸。
林悠棠回神,迅速点头,麻利地从顾无言怀里出来,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着。
顾无言就是迷雾中的黑影!
可是……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晕了么?怎么会出现在乌州县的街道上?
林悠棠想不明白。
房间内,江老举着刀,迅速冲了过来。
顾无言眸子一沉,侧身躲开。
石墙上被划出了几道白色的痕迹。
“你们……你们永远都别想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江老像是疯了一样,说着又冲向顾无言。
顾无言蹙了蹙眉,堪堪躲开。
老人与年轻人的实力是不能比的,可是江老手里有刀,顾无言却没有,而且……顾无言觉得江老有些不对劲。
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根本不像一个老年人该有的速度。而且刚刚江老砍过来的时候,顾无言能清楚地听见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顾无言现在无心想这些,眼前需要解决的,是江老。
他朝摆满了刀具的架子那里迅速瞥了一眼,而后在江老砍过来的瞬间,一个翻身,顺利地从刀架上摸到了一把趁手的刀具。
现在两人的实力可以相比了,顾无言突然有了玩心。
他出生贵族,从小就被父亲拉着练习各种兵器,父亲还专门找人陪他练习。房间里的刀具虽然顾无言都没怎么见过,不过刀法早就烂熟于心,对付江老这种只会一根筋冲的人简直毫无压力。
顾无言饶有兴致地摆弄了下手里的刀具,携着挑衅的意味冲江老抬了抬手指。
江老:“……”
被惹怒的江老于是又冲了过去。
这次顾无言没有躲开了,而是与江老正面对峙。
利刃与利刃相触,顾无言抵着利刃的手向下沉了沉。他抬眸对上江老那双充满了报复情绪的眸子,紧蹙的眉头像是能夹断东西一样。
他蓄足了力气,奋力一砍,江老才往后退了几步。
顾无言的鬓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已经几个回合下去了,双方都不会感觉到累似的,不分上下。
顾无言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又一次蓄足了力气,倏地朝江老砍去。
“锵——”
江老来不及躲闪,被震倒在地。
而与此同时,隔壁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接着,石墙轰然塌陷——
橙黄色的火光从外面照进来,顾无言不屑地扔掉刀具,理了理袖口对门口领头的人说:“阿池,把他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