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六条鱼
她掀开被子, 慢吞吞出了被窝。
梁寓见她要来,往里腾了腾。
郑意眠伸出手指,钳住被子边角,屏息,一鼓作气地钻了进去。
梁寓的被子里, 很暖和。
他伸出手, 郑意眠蓦然一滞,感觉到他的手指拂过自己的手臂。
他语调里掺着沙哑的懒倦:“怎么这么冷?睡这么久都没睡热?”
这种自然而然的熟稔,和驾轻就熟的亲密动作,让郑意眠有种恍惚的错觉。
她声音也不自觉放软:“可能我, 有点体寒吧。”
梁寓伸腿,把她的腿勾到自己的腿间,皱了眉, 语调隐有不满:“脚也这么冰?”
郑意眠:“没带袜子来……”
他抿唇,嘴角漾开一点:“没事,带我来了就行。”
他托着她的小脑袋, 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手臂往上移了移。
低头就看到她闭着眼睛,五官似乎有点儿皱起来,眼皮还在轻颤。
梁寓忍不住,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眼皮。
感觉怀里的人明明像是受了惊的小兔子, 却还在竭力维持镇定, 他就觉得好笑。
这么觉得之后,他真的就笑出声了。
他笑得整个人都在颤:“这么紧张吗?嗯?”
她不说话, 把头又往下埋了埋。
他伸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好了,放松点,睡个觉而已,我不做别的。”
“我知道……”她的声音听起来翁翁的。
过了会儿,他以为她睡了,却冷不丁听到她唤自己:“梁寓。”
梁寓低头,下颌抵在她额头上:“嗯?怎么了?”
她声音很软和,像是暮春时节掠过的和煦的风,带着十足的温柔和向往。
“……谢谢你。”
“谢我……什么?”
她却摇摇头,往他胸膛里蹭了蹭:“我睡了。”
他轻声开口,像呓语:“睡吧,晚安。”
其实他也有一句话没有说。
他想说,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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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郑意眠还是在他臂弯里醒的。
他像是一晚都维持这个姿势没有动,一只手臂给她枕着,另一只手臂就搭在她的腰间。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郑意眠稍微往后退开一点,身子往上挪了挪,掀开眼睑悄悄看他。
他的脸在半明半昧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朦胧,清浅的轮廓阴影若隐若现,脸颊旁边细小的绒毛都带着一股别样的质感。
不知道为什么,郑意眠这时候,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因为太美好了,不禁开始怀疑,这个人会不会是假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其实没有人像他这样珍贵地喜欢着她,也没有人愿意为她收敛一身的刺?
郑意眠伸出手,摸了摸梁寓下巴上冒出的,细小的胡茬。
新生的胡茬还有点扎手,摸上去涩涩的,一根一根连成片,刺激着她指腹上的每一寸神经。
是真的啊。
这时候,郑意眠忽然想起,高中时候有个朋友尤其喜欢二次元人物,曾斥巨资购买一个非常真实的手办,后来她有幸看过触摸过那个手办,真真儿是精致得不行——腿长的比例刚刚好,下颌线条流畅干净,眉骨深邃,鼻骨高挺,连人物的鼻尖都捏的特别漂亮。
梁寓现在给她的感觉,也是这样。
郑意眠想收回手,作乱的手却忽然被人给抓住,梁寓声音很哑,这时候听来,居然性感黏稠得仿佛能滴出来。
“偷摸我?”
郑意眠眨眨眼,慌乱移开视线:“你不是睡着了吗……”
“被你摸醒了。”他一本正经,郑重其事。
她不信,轻哼:“你肯定早就醒了。”
“我要没醒,你还要继续偷摸下去?”
她才不想继续跟他讨论这个,挪开脑袋:“你手臂这样一个晚上了吧,酸不酸?”
“要是一晚上就不行了,”梁寓笑着看她,“以后还有那么多晚上,怎么办?”
“放心吧,”他说,“不酸。”
也不知道是自己那句话触到她,他瞥见她的神色略有动容。
“好了,那缓一会儿我们就起来吧,今天下午还得飞回学校。”
梁寓点点头,见她换了张床,坐在上面看着自己,挑眉笑道:“怎么,要看着我穿衣服?”
郑意眠从床头拿起衣服,快速往洗手间去了。
等她进了洗手间,梁寓从包里取出一套衣服,拿衣服的时候顺带带出了一件光滑的绸物,定睛看了看,他又把那件吊带睡裙塞进了包最底下。
等一下,再等一下。
梁寓,人已经是你的了,不要着急。
两个人出了门,正好碰上南漫也从楼上下来。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包臀裙,底下一双细细的黑色高跟,搭在包上的手指缓缓敲了敲,意味不明地看向郑意眠:“哟,起了啊?”
“这都几点了,”郑意眠抬头看了眼时间,“你怎么也才起来?”
“睡懒觉咯,”南漫耸耸肩,勾了上扬眼线的眼尾平生媚态,“那你们呢,怎么也才起来?”
郑意眠指指手下行李箱:“我们清了东西,准备吃完午饭就走。”
“回w市?”
“嗯,”郑意眠又说,“你请了我几次,今天中午我请你吧,不知道下次再聚又是什么时候了。”
吃饭的时候,南漫好像还在关注柯瑶的事儿:“我昨晚到今早看了好久,发现柯瑶估计真的是怕了,原来每天三条微博,现在微博都不敢发,跟缩头乌龟似的躲着。”
郑意眠切着牛排:“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应吧。”
“能怎么回应啊,回应也没用,不回应就是坐实,反正现在天天都有人去质问她,她哪敢干什么?连评论都不敢回。”
“被人骂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郑意眠摇摇头。
“那当然,”南漫往后坐,抄手,“可她自己做错了,就要自己担。我们谁也没有逼她去做这种事,是不是?”
///
回到w市已经到了下午,梁寓送郑意眠回了寝室,自己才拉着自己的箱子回去。
郑意眠刚进寝室门,李敏就迎了上来:“眠眠,怎么回事啊,我这几天看柯瑶文下的评论,是有人发现了那件事吗?!”
“应该是,”郑意眠揉揉太阳穴,“而且我文下大部分异常ip带来的差评都处理掉了。”
“怪不得,这回柯瑶应该长记性——不敢再惹你了吧?”
晚上出去吃饭,郑意眠和梁寓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还疑惑着:“不过……我也挺想知道,为什么组长忽然插手这件事?处理得那么快,应该是早就有人发现了吧,那为什么一直不处理呢?”
梁寓转头看她,轻咳一声,给她解惑:“你那件事一直不解决,是因为解决了你的评论,就要解决柯瑶的评论。”
“柯瑶?柯瑶的怎么了?”
“她给你买了水军,自然也给自己买了,”梁寓垂眸,“不过给你买的是黑,给自己买的是粉。”
郑意眠好像有点懂了:“那,为什么不能解决掉她的?”
梁寓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当然是因为有人提前打过了招呼,说让技术组的睁只眼闭只眼了,傻不傻?”
郑意眠一怔:“是……主编吧?”
主编偏爱柯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梁寓颔首:“是。”
“那,为什么又忽然能删了?难道是有个更厉害的施压了?”
郑意眠问完这个问题,转头看向梁寓,继而顿悟:“……你去了奚青,是吗?”
梁寓忽而笑了,没回答,但也没否认。
那就是了。
郑意眠低声叹了句:“我好像……有种报仇雪恨的感觉?”
梁寓笑看她:“怎么?”
郑意眠如实答:“就,本来还羡慕人家手里有张好牌,结果忽然想起来,原来自己手上还有一对王牌。”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而且这对王牌只给你用……开不开心?”
半晌,梁寓道:“其实一开始,想着你可能会不喜欢。”
郑意眠抿唇。
他继续说:“所以从不想用我的的身份给你谋什么特权,我知道你肯定是想靠自己的。但是,我也想让你知道——归类于你事业范畴的,我会完全尊重你的想法。可与此同时,我也想让别人知道,想要借什么强权来压你,在我这里,不会存在这种事情。”
“靠你努力去做的事情,我不会给你开什么后门;但如果有人要欺负你,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用了这张“王牌”之后,柯瑶果然没敢再动作。
事件逐渐平息之后,郑意眠漫画下的分数和评论,也开始回归到了水平应有的状态。
《万妖生》从三月开始连载,到八月完结。
这五个月来,她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来构思、绘画,但考虑到自己在长篇漫画届还算个新人,不适宜把主线拉得太长,于是把故事停在了最该停的地方。
虽然算不上是特别大的长篇,但该有的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全都具备了。
刚好完结时候是暑假,郑意眠休息了一阵子,跟着梁寓四处玩了玩,放松一下。
暑假时候,正好碰上赵远生日,他叫的人不多,都是一群关系好的在一块儿玩。
当天,郑意眠和梁寓一块儿过去给他庆祝生日,梁寓把门一推开,郑意眠就看到一个等身高的巨型蛋糕。
赶来的李敏叹:“我天,赵老板有钱啊,这蛋糕很贵的。”
“贵有贵的道理,”今天的赵远格外意气风发,还喷了发胶做发型,“这家蛋糕的奶油非常棒,可以说是我吃遍w市最好吃的奶油,等下给大家尝尝。”
人来齐了之后,大家就开始撺掇赵远吹蜡烛。
时间正好到他的出生时间,赵远一口气吹熄所有的蜡烛。
一片欢呼声响起。
赵远:“切蛋糕切蛋糕!让你们尝尝小赵老板火眼金睛下的美味食物!”
切蛋糕的是梁寓,郑意眠就站在他对面,看他切过之后,把除了赵远那块外的第一块蛋糕递过来,伸手就要拿。
猝不及防地,碰到另一根手指。
她愣了愣,转头去看,发现站在梁寓旁边的一个女生,也伸出手想
要这块蛋糕。
那女生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打算,反而抬头,用一种极其期待的眼神看向梁寓。
欢笑声有刹那的停止。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具象的语言传达,郑意眠只消看那女生目光一眼,就能看出她眼里明显的爱意。
她素来不爱和人争,但如果这个时候松手了,未免有点叫人心堵。
她明明是他的女朋友,拿这块蛋糕是应当的才对。
这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这暗涌和不对劲,当即叫唤开,想要缓和气氛,玩笑道:“要是把这蛋糕带回学校,说是梁寓切的,指不定能卖个高价!”
那女生看向梁寓:“我愿意买,多少钱都可以。”
一边围观的赵远瞠目。
李敏戳他:“什么、什么玩意啊?这人谁?你把她放进来干啥?”
赵远:“就以前活动里认识的女生,她问我能不能来,我就答应了,妈的,防不胜防啊。”
梁寓听了这声音,却没有过多的表情。
他抬头,笑着看向郑意眠,话却是对刚刚那个提议卖蛋糕的人说的:“那她岂不是亿万富翁了?”
那人道:“怎么呢?”
梁寓低下头,刀没入绵软蛋糕中,轻笑一声:“她的蛋糕都是我喂的,按照一勺一百来算,她现在也该无形消费了许多资产才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松让那女生松了手。
无形之中,他已经针对某件事情做出了回答——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冷漠到几近残酷。
她早该知道的,对于别的人,他向来是吝啬自己的温柔。
赵远:“……秀恩爱可以这么高雅又这么骚的吗?”
室友大叫:“骚不过,骚不过!”
李敏对老三说:“请分析这种手法。”
“啊?”老三愣了愣,不甚确定道,“侧面烘托?侧面描写?”
“恭喜你,答对了!鼓掌!”
老三:“……你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小插曲之后,赵远又提议玩游戏。
室友:“反正就总是玩些骚断腿的游戏就是了。”
这次的游戏规则赵远草草带过,只说抽到一套卡片的人要按他的指令去做,想着赵远是个拎得清的人,加上今儿个他是寿星,大家也就同意了。
郑意眠先抽了一张卡,是一半的桃心,然后到了梁寓。
梁寓抽卡的时候,她就开始吃蛋糕,叉子正送进嘴里,赵远就嚎开了:“一对的!一对的!现在黑色半桃心去追红色半桃心!”
等大家开始鼓掌的时候,郑意眠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红桃心。
东西也顾不上吃了,她站起身就往外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这种规则一出来,被追的人就容易感到紧张。
就算身后的人是梁寓,就算追到了也不会怎么样,但那股紧张感还是驱使着郑意眠不断飞奔。
最后,她跑进一个黑黢黢的包间里。
正想喘息,想着梁寓大概不会追过来了吧,下一秒,郑意眠就被人反压在了门上。
她一颗心紧张得要蹦出来,太阳穴突突跳,腿都快软了。
梁寓靠在她耳边,灼热气息洒在郑意眠耳郭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濒临爆炸,血液不断上涌。
他终于开口说话。
“听人说这家蛋糕店的奶油很好吃,我也想尝一尝。”
“你尝……唔……”
嘴唇忽然被人封住,未曾开口的下半句戛然而止。
一片漆黑中,她感觉格外敏锐,诸如此刻,她明确地感觉到——他缓缓伸出舌尖,舔走了她嘴角的奶油。
奶油在唇齿间融化,他把味道横冲直撞带入她口中,途径的地方就留下印迹,软甜的奶油味儿从齿关开始弥散,然后真真切切地传递到她的舌上。
他是尽职尽责的传递者,从她的舌尖到舌根,每一点细微处都不肯放过。
她被这个漫长的亲吻折腾到头脑缺氧,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危险的气息。
他的手指从衬衣下摆钻入,她逐渐能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有点烫。
那温度像是被人推着,从下往上走,迫使她的每一寸肌理接受和眷恋。
她身子打颤,却并不觉得如何害怕。
而后,后背处有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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