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生
宋·被欺师灭祖·虐得体无完肤·祁此刻正把自己团成一团,像个鹌鹑一般蜷缩在墙角。
背靠在实处,让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穿越而是穿书的宋祁有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夜里的凉气透过层叠的衣物,一点点将他包裹着,也让先前有些慌乱的宋祁慢慢冷静下来。
他没看过那本小说,只是误点网页,洋洋洒洒几千字,看着主角大杀四方。
那宛如砍瓜切菜的场面,要不是左上角那个大剌剌的书名写着《姬玄传》,宋祁还以为这人是个实打实的大反派。
短短一个章节,信息量却极为巨大。
除了写了下那些个被虐得血肉模糊诸如玉衡仙尊之流的真·反派一众,还顺便交代了一下主角姬玄是如何在那些人的一步一步的逼迫下,走上了如此“清新脱俗”,不似反派胜似反派的变态疯批之路。
再者主角被扔到炽寒泉命悬一线这个情节,宋祁是有印象的,正是因为这一次生死一线,主角的极品灵根才会觉醒,才有了虐杀一众反派的资本。
而主角崛起之后,第一个想杀的,自然就是当年完全不顾及他生死,将他抛入灵泉的玉衡仙尊。
可以说,《姬玄传》中的主角能疯成那样,这玉衡仙尊可当真是功不可没。
只是现在,他却成了替罪羊。
想到书中对于玉衡仙尊令人头皮发麻的死状描写,宋祁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一来就是送命题,要怎么才能盘活?
放空的眼底映出小几上明明灭灭的烛火,宋祁陷入了沉思。
从前他一个跟着母亲改嫁的继子,能在宋家那样一个亲缘淡薄的大家族里,得到未来家主的喜爱,甚至还能破格让他进入娱乐圈,拍点边角料的网剧,过得比宋家那群私生子还要体面,与宋祁能屈能伸,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从不会去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很大关系。
虽然背地里,也有不少人在议论,说他谄媚趋炎,一门心思讨好宋家大少爷;说他表面上人畜无害,其实心机深沉;更有甚者嘲笑他在宋家嫡子眼里不过是一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哈巴狗……
难听的话一箩筐,却没人敢真当着宋祁去扯破。
骂他最多的闻女士,一面在他便宜继父面前伏低做小,另一面则点着他脑袋,骂他没出息,成天就只想着吃喝玩乐,一点也不为将来打算。
可他什么身份,一个继子而已。闻女士有本事披荆斩棘,坐上宋夫人的位置,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摆设而已。真正有话语权的,从来不是他那个便宜继父。
再说了,那宋家的家业是那么好肖想的么?这老爷子还没死,宋家大少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至于便宜继父,除了给宋家制造了一火车皮的私生子之外,没有半点用处。也就闻女士拎不清,还坐着豪门太太的春秋大梦。
只是,现在他既然穿到了这里,想来他们家闻女士的美梦也该彻底清醒了。
阖上了眼,宋祁向后一靠,力道虽不是很重,却还是敲出了一声闷响。
也罢,即来之,则安之。
睁开眼,宋祁两汪黢黑里的迷惘一扫而光,只剩下一片莹润的晶亮,像是一簇深沉的夜色中蓦然亮起的星子,带着灼人的滚烫。
他可是曾在宋家那种狐狸扎堆的大家族里也能蹭到一席之地的人,如今面对一个刚死里逃生的少年人,怎么可以萌生退意?
理清了思绪,先前还似小鹌鹑的宋祁,扯了扯被压住的衣角,细白的手指撑地,一个借力,站起了身子。
再怎么说他现在也是修仙大派里,弟子无数的仙尊,跟从前孤立无援的宋家继子比起来,这地位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再者说,现下主角撑死也只有先天境,即便主角根骨再变|态,那也需要一步步修炼的,他还有的是时间。
想到这,小鹌鹑的嘴角越咧越大,只是,就在他要彻底笑开的时候,脸上的笑却兀自僵住,一丝清楚的痛意从下颌处迅速蔓延……
“嗷!痛痛痛!”
宋祁这才想起,他晕倒前似乎被人照着脸上划拉了一刀。
嘶嘶的抽气声,自他唇角泄出。可那伤口却还像是不解气一般,一阵接一阵的麻痒刺痛,在宋祁神经上刷足了存在感。
宋祁捂着下巴,左右扫了眼,想要找面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破相了没有。只是镜子没找到,却在正对着他的那扇小窗侧边,看到了一片晃动的水幕。
抬脚走过去,借着屋内的烛火,宋祁才看清那东西的具体模样。那是一面凭空悬挂的等身水镜。
那水镜不似玻璃镜子那般平滑,偶尔还会漾起浅浅的纹路,但不妨碍镜中的清楚。
宋祁走过去,盈盈的水光中,一张瓷白的脸,就这么直愣愣的映在眼前。
水镜中的男子,眉目清透,似皑皑山雪,下颌处却挂着一条令人遗憾的红痕,只是身上挂着的,却是与这孤冷相貌极不匹配的张扬。这火烈的颜色硬是将男子样貌中的清冷冲淡了大半,配着那一条突兀的红痕,倒是难得显出几分妍艳之色。
看着波纹中那张看了将近二十年的“老脸”,宋祁略有遗憾的抬手,摸了摸下巴上那道自上而下的红痕,这都让他穿越了,就不能给他换一张阳间一些的脸吗?
不是小师叔吗?络腮胡、八字眉安排上啊?再不济黑成锅底他也是不介意的啊,现在这比在宋家时,还要在白上俩色号是为哪般?
对着镜中人挤眉弄眼好半天,那张面容上了清冷之色终于被破坏彻底。
造作了自己小半天,宋祁抬手捏住颊边的软肉,镜中人也捏住了颊边的软肉,只是这具身体比之从前的宋祁,还是单薄了些,实在捏不起多少,宋祁忍不住叹气,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从前在宋家,多亏了闻女士,给他生了副好相貌,不然也不会被挑剔的宋家大少爷一眼相中,愿意拎在身边当个吉祥物一般养着。而闻女士也一路亨通,在一堆美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成了宋家名正言顺的宋夫人。
毕竟,这白白胖胖的小团子,谁不喜欢?
可少年人总有长大抽条的时候,当宋祁发现即便是他一天五顿把自己当猪养,脸上的婴儿肥还是肉眼可见的消退时,他就知道,他能在宋家“自由自在”当吉祥物的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于是,在他大哥在家宴上问他要不要去宋氏帮他的时候,宋祁忽视了闻女士恨不得戳在他脸上的眼色,朝着他大哥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拒绝了对方善意的邀请,末了还“得(审)寸(时)进(度)尺(势)”的提出想要踏入娱乐圈的想法。
那之后,宋祁搬出了宋家老宅,多了一张卡和一套房子,以及一个认真负责的经纪人。
只可惜,他的明星梦,还没来得及做,就这么泡汤了。
这边宋祁还在对镜感叹,另一头的柳若水终于是来到了朔妄峰。
这地方本来就是星辰阁给弟子历练苦修的,条件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结界里困着的是祖师爷从极北寒渊捉回来的溯骨罡风,修士不似妖兽,雷劫虽然也能有淬体之效,但也只有等级提升之时,才有这番待遇。
这修士渡劫,与天争命。要是运气差一些,轻则渡劫失败,重则化为齑粉当场殒命。
这般损耗,便是底蕴深厚的大门派,也是承受不起的。于是,许多门派便另辟蹊径,想出许多锤炼修士肉身的办法。
星辰阁开山立派的祖师爷,当年也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听闻极北寒渊有一种可以淬炼肉身的罡风,便只身前往,之后便失了消息。
就在众人在为这才刚崭露头角的修界俊杰陨落在极北寒渊而扼腕的时候,修界某块无主的地界上空,却突然刮起刺骨罡风,遮天蔽日,压抑非常。
又过了几日,那罡风奇迹消散,只是在那一片地界,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宗派——星辰阁。阁主赫然就是十多前消失在极北寒渊的那位修界俊杰。只是从前还只是年轻一辈的翘楚,几年后,却凭借着半步虚神跻身修界顶尖强者之列。
这消息就像是山涧四泻的溪流一般,无孔不入,迅速传遍修界。
一时间修界震动。
半步虚神,溯骨罡风。
星辰阁名声大造,成了修界炙手可热的修界大派。
柳若水小心的避开朝着她张牙舞爪的罡风,额前的一小撮碎发被胡乱的吹起,露出少女光洁的额头。
这个地方,她也是第一次来。
作为掌门天枢仙尊的独女,柳若水上有父亲叔伯的宠爱,下有同门师兄弟的纵容,还有个看似古板但其实对她千依百顺的小师叔。
多的是灵药灵宝,自然不用像星辰阁其他师兄弟一般,需要忍受苦痛靠着溯骨罡风去淬炼肉身。
从前听着师兄们提到溯骨罡风有多么吓人,她还只当对方夸大,可这会儿真对上了,柳若水才发现,师兄还是说简单了。她只是在外围,看着眼前那被浓稠的黑色包裹得严实的朔妄峰,哪怕已经成功晋入元丹境,还是忍不住发虚。
可想到小师弟是因为自己才被小师叔责罚,小丫头咬咬牙,捏诀起印,祭出了灵宝,一脚踏入罡风之中。
溯骨罡风是祖师爷亲手锁在朔妄峰的。这一卷罡风就像是一条深沉的黑色带子,将整座山峰裹得格外严实,可在山顶处的那一汪池水周围,却像是撑开了结界一般,不见半点黑色。
只有那一汪颜色浅淡的泉水泛着盈盈的水光。
盈盈的泉水之中,静坐着一个少年。池水上幽兰的光晕将少年轻轻拢住,仔细看,一缕肉眼可见灰败从少年眉心散开,再一点点爬满了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
少年双目紧闭,像是陷入什么深沉可怖的梦魇一般,灰败之下的清瘦扭曲狰狞,好似再用力一些,这个静坐在池水中的少年,便会应声而碎。
是一瞬,又似乎是过去了很久,少年似乎还是那个少年,只是,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碎裂又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