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第二天一大早,何清走进了一家侦探事务所。
“监控录像我给你带过来了。”
三伏天,何清戴着一只墨镜和一只半张脸大的口罩,活像是出行的明星。他从包里拿出一只u盘递给侦探事务所的乔一鸣先生,“这里面有车祸当天的录像,可以清楚地看见肇事司机是有目的性地撞上了我的车。”
乔一鸣把u盘插上电脑,从里面找出那段录像片段,仔仔细细地05倍慢速播放了好几遍。
显示器中、黑白的画面里,十字路口南北通向的红灯长亮着,一辆大货车像是完全看不到红绿灯一般直直地冲了过去,正好撞上了转弯的宾利小轿车,当场就把宾利撞得如飞盘一般回旋着转了好几圈,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小汽车撞上了不远处的电线杆和墙壁,坚硬的车壁也被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车牌号我没查到。”何清把包放下,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之前用软件放大后锐化,但是查到的车牌号好像是套牌。你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吗?”
“……”乔一鸣顿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何先生,你既然都有能力搞到这份监控录像,难道还查不到肇事司机吗?”
在一个多月前,何先生就委托给他一项任务,彻查一起两三个月前发生的车祸。主角是赫赫有名的顾氏总裁,而委托者是在网上备受暴力的顾氏总裁前男友。
这笔单子他本不应该接,但是谁叫他鬼迷了心窍……
乔一鸣本来觉得查一件车祸简直是小事一桩,尤其是对他们这种职业侦探来说,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发现蛛丝马迹。尽管离案发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之遥,但是乔一鸣一直觉得,只要发生过,就绝对会留下痕迹。
这条铁律他遵守了二十年,直到他开始参与这起车祸的调查。
公共场所的所有摄像头记录都无法调出当日的车祸录像,要么就是设备损坏,要么就是在两个月前就被拆掉了摄像头。包括红绿灯下的电子眼记录仪,他跑遍了关系也没能听到一点风声——
只有一个和他相处多年的老友,喝醉之后多了一句嘴:“老乔啊,你要是还想老老
实实地挣钱养家糊口,听哥一句劝,这事不要再往下查了。”
老友只说了一句,点到为止。
也是这一句让乔一鸣意识到,他的铁律有一天终于踢到了铁板。
那还是一栋撼动不了的大山。
“这个录像是我托一个朋友调查的。”何清避重就轻,“但是他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好插手我的事情。”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第二份文件。
乔一鸣翻开一看,上面是一名男性公民的资料。
胡将,四十三岁,a市人。
工作经历:xx年前在一家民营企业做职员;xx年~xx年跳槽到b公司做人事主管;xx年升职为副部长。xx年因涉嫌挪用私款被公司告上法庭,从此背负巨额债务。
爱好:喝酒、赌博……
家庭情况:……
文件十分详细,足足打印了十几页的资料,恨不得把胡将这四十三年来吃了多少斤米都调查出来。
他握着资料,不禁有些羞愧、又有些不解,“何先生,你都已经查到这里,为什么……”
“我查不到。”何清终于道出了自己这次过来的目的,“幕后还有人在操控这一切,这个胡将是揭开真相里最关键的一环。只要找到他,我相信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乔一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
“他消失了。”
何清脸色很沉,再也不复在奶茶店青春无忧的模样,“我想了很多办法去找他,毫无消息。他的债务一夜之间清空,老婆早就跟他离了婚,孩子也跟着她一起去了m国发展,我打电话问她,她甚至不知道前夫已经失踪好几个月了。街坊邻里都说有一天晚上他们看见胡将骂骂咧咧地出去打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回来。”
乔一鸣知道,何清既然能弄到他弄不来的监控资料,就说明他是动用了关系也没能找到人。
“这些死资料太好查了。”何清摇了摇头,“可是一个活人从人间消失,一点痕迹都不留……这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我也没那么多精力,只能来找你。”
要是之前,乔一鸣一定会放下大话打包票让何清放心,但是这一次他只能再三斟酌语句,“我会尽力的。”
“对了,你可以往这两个人身上查。”
他又
翻出两份打印好的资料,更厚,像是一本教科书。
何清走了。
走之前,他留了一句,“我猜那次车祸,就是他们合谋。”
乔一鸣翻开资料,两份文件上各自贴了两张一寸照片,上面姓名栏赫然写着两个人的名字:
怀酒。
顾应楼。
·
怀酒又做梦了。
自从上次梦到他妈妈的男朋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做这样的梦。
以往的梦境里,他像一只孤魂野鬼在家人的身边晃来晃去,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这次的梦却有些不同。
周
围一片苍茫,下着重重的雨雾。
可见度似乎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他的脚踩在冰冷坚韧的土地上,不远处的雾渐渐飘散开,露出一团朦胧的人影。
不,不是一个人影,是四个。
他的母亲、弟弟妹妹,还有那个流里流气的男朋友四个人端端正正地站在一起,肩膀挨着肩膀,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每个人的嘴唇惨淡得发白,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要把怀酒生生盯出一个洞来,又像是要一口一口地把他身上的肉吞食殆尽。
“……”
他挣扎着从梦里醒来,浑身都是黏黏糊糊的,只有脸和脖子还算清爽。
一抬头,顾应楼拿着一张湿润的毛巾轻轻地替他擦脸。
见他醒了,顾应楼帮他把攥紧的手心擦干净,又摸了摸怀酒的额头,“做噩梦了?”
“……”
怀酒呼出一口气,疲惫地靠在顾应楼的腿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低落地嗯了一声。
顾应楼没追问他做了什么噩梦,只是帮他轻轻地擦了擦脸颊,“果然不能让你一个人睡,回头在梦里难受了我也不知道。”
怀酒轻轻地喘气,半阖着眼皮,“难受了你能做什么?”
“能做的可多了。”顾应楼吻着他的鬓角,微微一笑,“比如把你叫醒,或者你要是被魇住的话,我就把我的手塞过去,不让你咬着舌头。”
“什么咬着舌头……”怀酒笑了,“我是做噩梦又不是癫痫,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顾应楼小心翼翼地帮他汗湿的头发拨到另一边去,“在我看来,都是你不开心,受委
屈了。”
怀酒微微一愣。
半响后,他默默地把脸转了过去,两只手环着男朋友的腰,脸埋在自家男朋友的腹肌里,埋着埋着忽然眼眶忍不住红了。
顾应楼修长的手指轻轻地穿梭过他黑得发亮的发,像是在安抚自家在学校被欺负回家哭诉的小孩。
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如果想说,那么早晚会说出来。他们是坚不可分也是最亲密的关系,这个时候只需要静静地做一个抱枕就好。
怀酒在他怀里埋了很久,丝绸睡衣从干燥到湿润、最后挥发留下一大片浅浅的水痕。
太懂事的小孩,哭泣的时候是不会哭的。
半响后,怀酒顶着一双兔子眼慢吞吞地爬了起来,这么长时间一句哭声都没有,眼睛却已经肿得像核桃。
“我有种感觉,”他冷静了下来,“我回不了家了。”
回不了家?怎么会?
之前不是还和他说得好好的,只要安安全全熬过五个月,他就可以顺利回家吗?
顾应楼愣了一下,“是不是和你做的梦有关?”
“……一半一半吧。”
怀酒也说不清楚,他做梦的次数很少,每次都毫无预兆。第一次他梦见自己猝死,母亲请大师回家做法事;第二次梦见母亲收拾东西时翻出了他的彩票,得知自己中了五百万的大奖;第三次是他梦见母亲有了新欢……一切似乎在越来越好。
每一次都应验了。
这一次他什么内容都没有梦到,可是梦境里母亲冰冷的目光却看得他害怕。
她从来都不喜欢自己的大孩子,怀酒一直知道。
这个孩子的成长见证了一个母亲被家暴的苦痛,更糟糕的是孩子还和父亲感情很好……但是她后来生的小弟小妹却是无辜的,他们落地没多久就失去了父亲,是完完整整地、属于她的小婴儿。
因为愧疚,怀酒这么多年来放弃学业放弃梦想,就是为了父债子偿,多补偿补偿母亲。
可是……
他的努力,真的有被母亲看见眼底吗?
怀酒闭上眼睛,从前种种宛若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迅速闪过,那些开心的不开心的记忆仿佛是被火燎过的纸片碎片,落下的只有脏灰的颜色。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再不回去……
就要永远失去那个家了。:,,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