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烈虎进城(下)
再往里走些,就看到一圈巡视的锦衣卫,中央搭了简单的篷布帘席,不至于坐在野地里那般粗旷,稍微也照顾下女子,步桐转向汤玄霖夸奖,
“玄霖安排的,很是周到。”
汤玄霖笑笑,
“倒也不是我安排的,还记得我手下的忍冬吗?”
步桐认真想着,最后确然是全无印象,只好讪讪地笑着,
“玄霖,你稍微给我一点提示?”
汤玄霖不知为何很是开心,笑出了几颗隐约可见的大白牙,
“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你们打过照面的,这些都是他的安排,看来桐儿果然是心胸豁达的女子。”
说话间走近,看到有个身着深蓝色劲装的人正在欢快地收拾着简易桌案,为什么突然想到“欢快”这个词呢?因为看着他伶俐的手下动作,嘴里隐约哼着曲子,摇头晃脑的开心模样,仿佛在做一件很光荣的事情。
步桐突然想到了海底捞的扯面小哥……
大约也是这般欢快,整个人快要燃烧起来了。
“这便是忍冬?”步桐轻声询问,汤玄霖抿嘴点点头。
那边的人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几人前来,笑着问礼,
“见过督主大人,列将军,步小将军,步小姐。”
步桐惊讶了一下,看着这人熟悉的脸,“你莫、莫不是……”
那人微微低头,
“那日东厂门口阻拦小姐进门,多有得罪,还请小姐见谅莫怪。”
步桐这方忆起,眼前这个忍冬莫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去东厂时门口阻拦自己的人吗?
虽然眼前人笑得和善,步桐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忍冬这人自己上一世一定见过,只是实在又想不起来,莫不是在汤玄霖手下见过?
这便合情合理了。
“诸位坐罢?”汤玄霖示意忍冬退下,招呼大家落座,
“如今最要紧的是,要让列将军平安入城,今日我们试了几遭,皆失败在城门口,相比前日里我尚且能用金牌喝退那御林军首领,今日晨起即使我手持金牌,仍有军士冒死大胆来掀我这处的马车席帘,若非上头授意,任他也不会如此大胆罢。”
在座几位纷纷点头,步易阳拍着大腿道,“我倒是没想过,那孙青山竟有如此大的脸面,号令御前侍卫不说,还敢如此造次。”
步桐整理着自己简单俏丽的骑装,“玄霖带人证入京,东厂之中禁闭森严,自然得不出什么消息,不过一切即将被揭穿是唯一可定论的,如此,便只有切断列将军进京之路这最有效的一条了。”
左岸恨恨咬牙,“难不成我家将军见不得陛下,他就能蒙混过关了吗?”
“不然你以为呢?”左右身边都不是外人,步桐斜了他一眼丝毫不客气地说着,
“谋逆大事,除非真凭实据,否则单凭任何人的说辞陛下都不会轻信,列将军谋反,除非杀进京都城,血洗全城陛下才会下令诛杀;说孙青山陷害,仅凭几个证人也只能查到镇国公。”
汤玄霖点头,
“桐儿说的正是,孙青山自以为我们若非带列将军去御前,仅凭几个人证最多拉镇国公下水,他便可在陛下跟前继续装做不知情。”
左岸还是不服,被步易阳捂住嘴巴,“可别说了,你这智商太丢人了。”顺便瞪着汤玄霖,
“汤大人自重。”
汤玄霖对步桐过于亲昵的称呼,他已经不满意很久了。
列战虎这方开口,“如此,想见到陛下怕是困难重重。”
步桐笑得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猫,“若是得一人相助,怕是会容易些。”
“谁?”大家异口同声。
步桐摊手,“能到陛下跟前却不引人注意的,除了后宫中人和内侍官,怕是还有一些人也可以。”
在众人纷纷露出一头雾水模样的时候,步易阳拍了拍大腿,“云放!怎么把他给忘了,乔装打扮成御前侍卫,由他带领进入陛下内殿岂不是容易的很!”
列战虎连连摇头,“放儿素来不懂这些投机之事,况且,我们虽然是血亲,但因为她母亲的事,我们之间并不算亲厚,他这般耿直忠正之人,断不会帮我的。”
步桐摇摇头,“再耿直忠正之人,如今手下的亲兵都要被人夺了去,他难道甘心于此?即便是离心,也是自家亲娘舅,他又怎么会不肯施以援手?”
步易阳想了想,“即便是云放会帮忙,可如何进得了京都城?”
步桐拍了下手,示意左岸去取来自己马背上的褡裢,欢快地打开包裹,露出一套老妪的衣裳和头巾等物,
“那就要委屈将军了。”
对于这般荒唐的行径,周边这群堪算朝堂翘楚的人纷纷表示怀疑,倒不是因为这身打扮太过荒诞,而是都觉得此行不可成。
汤玄霖过来,瞟了一眼怒目而视的步易阳,
“步小姐,我们试过的,那些守卫查得很紧,即便是破布蒙面,他们亦会掀开来看。”
步桐整理着手上的头巾,
“玄霖,东南那边的武夷城,听说最近爆发了痘疫,整座城约莫一半的百姓被传染,药石无效,很多人高烧不退没了性命,居民四处逃难,城内宛如地狱
。”
这么一说,大家纷纷怔住,“有这样的事?”
汤玄霖附和,“确有此事,百姓中多已传开,再有一两天,消息便进京了。”
“混账!”列战虎怒气冲冲,“百姓都知道难民将至,朝廷竟然丝毫不察,若是痘疫在京都爆发,那可绝不是小事!”
步桐安慰他,“将军放心,痘疫虽然来势汹汹,但也不是什么险症,桐儿有法子医治,将军莫忧。”
左岸也跟着,“步小姐说的对,将军,如今最重要的,是进京见到陛下啊。”
汤玄霖已然明白步桐的计划,
“我这马上去安排一队人化妆成难民,让将军伪装其中,想来那些个军士也不敢近前。”
步桐连连点头,
“玄霖懂我的意思,即使仕途诱惑再大,那前提也得是自己活着,这痘疫一旦染上,平民百姓根本不得医治,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了,自当谨慎。”
步易阳看着步桐跟汤玄霖的互动,不悦地连声咳嗽,闹得左岸回头瞅他,
“步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着了风寒喉咙不舒服?”
步易阳白了他一眼,“云放那里该如何?需要我进宫去寻他吗?”
步桐摇头,
“兄长此时进宫目标太大,容易打草惊蛇,不如玄霖派人去送封信给云统领?”
说着两人齐齐看向列战虎,列战虎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独留步易阳和左岸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什么意思啊?写信吗?那就写啊,我这边有炭笔和草纸。”
步桐轻轻开口,
“这信嘛,还是列将军来写效果最好。”
列战虎沉思片刻,还是叹了口气。
“罢了,”步桐低头笑笑,接过步易阳手中的纸笔,
“还是我来写罢,列将军,你须得知晓,时间从不会化解任何心结,只会越结越深,若是今日之事不成,你含冤身死,云放也绝不会善终,难道还指望着黄泉路上相逢吗?”
“你个小丫头,胡说什……”左岸一句话没说完,便在汤玄霖瞬间凛冽的眼神中被步易阳再次捂住嘴巴,
“别乱说话,小心夜里被人割了舌头去。”
列战虎缓缓抬头,看着步桐奋笔疾书完毕后递给汤玄霖,
“寻个可靠之人,传给宫里。”
汤玄霖点头,“朱雀。”
果然,从未露过人影但无处不在的人瞬间出现,“得令。”
左岸继续震惊,被步易阳死死按住,对着周围的人笑脸赔罪,“对不住,对不住,山里孩子没见过世面。”
朱雀回头瞥了一眼,左岸瞬间安静。
步桐拍拍手起身,
“那我便给步将军好好装扮一番。”
汤玄霖点头离开去安排进城一众人等,步桐忙着把列战虎的头发挽成一个松散的模样,步易阳凑过来,“桐儿,你莫要再同那汤玄霖这般亲近。”
步桐开始给列战虎扑上粉,看起来苍白些,步易阳继续围在周围,“他同你很是不相配啊,你想想,东厂那些人,平日里尽做些阴暗诡谲之事,到底不是正路。”
步桐取来衣裳给列战虎换好,顺便把换下来的衣物打包起一个破旧包袱让他抱在胸前,掩盖粗糙的大手,步易阳继续游说,“虽然他长得也还凑合,可你是南国公府的嫡女啊,怎可心仪一个宦臣?”
步桐满意地点点头,取来红色的胭脂,并着脂粉,在列战虎脸上露出来的地方细细勾画出一个个若隐若现的水泡,步易阳紧随其后,“父亲定然也不会同意的,旁门左道……”
步桐再也忍不住,一把把手中的头巾扔在地上,
“兄长,如今莫不是在依靠这些所谓旁门左道来护你们周全?莫要吃饭时说饭香,吃饱了又嫌碗脏。况且如今还没吃饱呢?玄霖为人兄长尚未了解便能如此妄下定论吗?”
所有人被震住,只有列战虎哈哈笑着捡起地上的头巾,
“易阳啊,你这个识人过浅的毛病要我说你多少次才能改啊。”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