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见招拆招
步桐听得出,说话的人是穆禾荃的门士,御前侍郎左逢之,一贯的擅长些溜须拍马、出头试探之类的事,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这样的人也叫人觉得麻烦。
对面的步榆整个身子在听到这番话后都紧绷了起来,步桐一副好奇的模样跟随着大家听着,穆禾荃温朗的声音片刻后响起来,
“左大人这话逾矩了,贵家女儿的婚事,都是要皇命恩赐,如何是我们坐下来就能成就的?”
北国公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候突然出声,征战沙场半生的将帅但凡扔出一个字就是不怒而威的震慑,开口瞬间对面宴席上就突然安静了许多,
“六皇子这话太过谨小了,南国公的爱女若是有什么佳缘,自会去陛下跟前求取,陛下还会不成全不成?”
这话一出,自然无人敢接,南国公笑着打圆场,
“大哥说的是,我家子嗣不多,不过易阳一个儿子,幸得还有桐儿、榆儿两个女儿,她们若是能得个好姻缘,我和夫人往后才算是安心不是,豁出我这张老脸去求陛下又有何难?”
这话说的引起一阵笑声。
左逢之不知道脑袋搭错了哪根弦,不知死活地继续开口,
“两位国公大人不知,我刚才可是瞧见六皇子袖口里揣着条女儿家的丝帕,绣工精致,南国公大人,莫不是你府上的哪位小姐所曾罢?”
这话一出更是满堂皆惊,未出阁的女子将这样的贴身之物赠给旁人,那可不是小事,左逢之当着满屋权贵的面堂而皇之说出,若不定个究竟所以,府上两位小姐的名声可算是抹不干净了。
六皇子赶忙出声喝止他,“左卿慎言。”
左逢之醉醺醺的声音自然给自己的“妄言”得了最好的说辞,沉默半晌,北国公出声打破僵局,
“如是,那便请戚夫人瞧瞧罢。”
屏风对面似乎传来一阵起身的声音,随即南国公便宣布所有人去偏堂歇息。
……
女眷们聚在西堂屋里静静地呆着,年纪轻些的小姐好奇地互相咬着耳朵说悄悄话,年纪稍长一些的纷纷面色沉重,连九公主也有些不适应这样沉闷的气氛,低头挤在步桐身边玩着自己的佩环。
很快,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
“夫人,大人吩咐长生给夫人递过丝帕瞧瞧,可能辨别得出?”
戚夫人给景照递了个眼神,景照便出堂去拿,门外只有南国公身边伺候的长生,也就多问一句,“大人可还吩咐别的什么?”
长生低垂着眉眼言道,“大人说,请夫人好好辨认,莫要误了六皇子姻缘。”
这话说的含蓄,但屋里这些个竖着耳朵的,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景照拖着一方木盘进屋,呈给戚夫人面前,木盘上一块绣工精致的帕子静静躺着,戚夫人轻声,“好漂亮的手工呢。”
旁侧的戚姨妈凑过来瞧了眼,虽不知出自谁手,但还是松了口气,“我们的桐儿若是哪日能有这般的绣活,妹妹才能安心罢?”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早就知道步桐最不擅长这些小女儿的东西,闻言纷纷笑作一团,堂下的气氛才算和缓些。
九公主一副好奇的模样朝景照招手,“快拿来看看。”
景照顺从地过来,九公主凑上前看,“果真是好精巧,竟比宫里的绣娘做的还要漂亮几分呢。”
步桐撇了一眼步榆额边的汗珠,伸手摸摸自己的袖兜,瞪大眼睛装作一副惊讶的模样捂嘴,“这不是……”步桐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步榆,“长姐,这仿佛是你赠予我的那方帕子,莫不是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可为何六皇子便同父亲那处承认了莫须有的事情而不解释呢?”
步榆咬了下嘴唇没有说话,步榆眼神一亮,
“难道六皇子认得长姐的绣工,知晓是长姐的帕子,这才有心求娶?那长姐同六皇子……”学着九公主那股八卦中带着娇憨的语气,步桐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步榆低头看不清楚表情,步桐悠悠地回去喝茶,低声埋怨着,
“长姐实在是小气,这样的心事都不说予妹妹分毫。”
自知一切尘埃落定,也不着急这一会儿,索性慢悠悠地喝着茶,等着吃茶点,约莫申时前后,宾客们陆续告辞,南国公那边这才过来喊了戚夫人带着两个女儿过去,九公主还未曾起驾,见状便去了步桐房里暂时歇息,几人一进门,就看着南国公身边只有一个长生伺候着,怒气冲冲的模样,横眼对着戚夫人,
“看看你教养的好女儿!”
戚夫人一派神色自若,端庄地在南国公身旁落座,示意景照上前将木盘放下,
“女儿大了,自然有了自己的心事,是我疏忽了。”
意料之中的,步榆突然上前“扑通”一声跪下,脸色惨白,“父亲,夫人,这帕子是女儿的。”
……
回住处的路上,春桃一直在难以置信地喋喋不休,
“是她?怎么会是她呢?!”
步桐回忆着步榆不肯辩解一句的模样只是觉得好笑,“为何不能是她?”
春桃焦急的模样把自己皱成小包子,“那可是六皇子啊!京都里顶尊贵的人,即便是日后娶了小姐也算是得宜的,可一个
庶女,怕是皇后娘娘也不会同意。”
皇后娘娘……
步桐想着那个费尽心力相助穆禾荃的女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非生身母亲却对六皇子耗尽心血,皇后娘娘这个养母当真是用心。”
春桃听了这话赶紧扑过来捂住步桐的嘴巴,“小姐莫要胡言了,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步桐笑着瞧她,眼神掠过树后鬼鬼祟祟的身影,
“这时候又记得要我慎言了,可不是方才念叨六皇子跟长姐情投意合的事了?”
伴随着春桃纠结的眼神,树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春桃瞬间警觉起来,厉声喝道,
“哪个躲在后面偷听主家说话呢,耳朵不想要了吗?”
九公主讷讷地从树后走出来,脸色不悦震惊,“步姐姐,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六哥哥同谁情投意合?步榆吗?”
春桃及时缩了下脖子,步桐见状赶忙上前去,“容平,这事可莫要外传,父亲生了好大的起气,罚了长姐去祠堂罚跪,事关家门脸面,千万……”
步桐话还没说完就被气冲冲的九公主打断,
“我素来不喜欢步姐姐家的庶姐,并不是因为身份门第,而是从小见她就是个善于伪装隐忍的,心思颇深不似步姐姐一贯爽快大气,为什么穆家的男儿总是喜欢这般的女人,南国公这样沉稳的人竟生了气,他们是做了什么不堪的事?!”
见着在自己的暗示下果然达成,步桐满意地连连摆手,“没有的,公主莫要误会……”
话未讲完,九公主便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开,步桐看着她的背影,眼神一点点变得落寞沉重,低声轻语,
“容平,唯这一件事的利用,对你不起,日后定当加倍偿还。”
春桃焦急上前,有些不安地跺着脚,“小姐,这可如何是好,九公主素来御前得宠,回去怕不是得闹出风浪的。”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今日这颇多的宾客,早晚也是瞒不住的。”
春桃恨恨地踢了下脚边的石子,“都怪那不知检点的人,连累小姐的名声。”
步桐笑得轻松,
“莫要担忧,父亲母亲不会任由我的名声受损的。”
春桃咬咬嘴唇,看着步桐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确认,“小姐,您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步桐一惊,
“哪里不一样了?”
春桃挠挠后脑勺,“春桃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小姐的心思,今日有些看不明白了。”
步桐本就心情舒畅,眼下也来了兴致,“说说看,我是个什么心思?”
春桃跟步桐一起长大,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是姐妹,左右四下无人,也就随意了些,“小姐,莫不是不喜欢那六皇子?”
不是无所谓,亦不是不在意,而是对一个尚且见过一两次的贵人“不喜欢”。
步桐略微一惊,诧异看似没心没肺的春桃竟然察觉到了自己这般心事,“为何这样说?”
春桃皱着一张小胖脸认真回忆着,“按理说,那是京都贵女中最受青眼的六皇子,对小姐的态度又亲和,可小姐总是疏远着,如今见他同那庶女有了私情,却反倒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原来只是看到了自己情绪的细微变化,步桐轻轻笑着,“还是春桃知我的心事。”
春桃憨憨地笑了笑,突然顿住,有些不敢致信地抬头看着步桐,“小姐,怕不是九公主说中了,您有了心上人罢?”
步桐本就无心隐瞒,看着头顶上四四方方的天空,
“春桃,我昨日夜里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很是失败的过完这一生,最后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局,一觉睡醒,似乎明白了很多事情。”
春桃当然不懂这简单几句话背后所有的竭斯底里和精疲力尽,只是歪歪脑袋说着,“小姐,梦里的事做不得数的。”
步桐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今日再睁开眼,竟觉得是新生,若有机会弥补那些遗憾,也是毕生幸事。”
春桃傻呵呵地笑着看步桐,“春桃不懂这些,但只要小姐高兴,春桃也开心。”
步桐起身看着泛出赤红色的夕阳,“到底是秋日里,这白日是短了些。”看着院角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眼神慢慢变得冰冷,
“穆禾荃,你不是心仪长姐多年吗?如今早早抱得美人归,你可当真是开怀?只是这次,南国公府的倾力相助,半点莫要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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