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还有几十米的时候,褚襄伸手到自己伤口上用力一按,已经止血的伤口再次开裂,一股新鲜的血液从中溢出,蓝珏惊讶的情绪还没来得及表达,只觉得两根微凉的手指迅速在他嘴角摸了一把,血液离开身体很快变凉,摸到嘴边的时候已经是冷的,但蓝珏像是被烫了一样,微微斥责:
“你在做什么!”
白靖安已经迎了上来,他赶到时,褚襄正靠在蓝珏肩上,把脸埋起来,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一副重伤到无法言语的模样。
看见这种场景,白靖安到嘴边的词一变,改成了:“蓝国主遇刺了?”
蓝珏不悦地抿着嘴唇,嘴角扯了扯:“显而易见。”
“这位——”白靖安迟疑了片刻,伸手试图拉过褚襄垂下的手,蓝珏向后推了半步,眼神不善地看着他,他急忙恭敬解释,“在下只是想看看这位褚公子的伤势。”
白靖安虽然恭谨,但态度其实十分强硬,他上前一步,拉过褚襄的手——脉搏漂浮颤抖,的确不是作假,而且一接触就知道,这个人体质很差,没有任何练武的根基。让这种人去打架,没等刀拔chu来,自己先累晕过去了。
“不知二位遭遇了什么样的刺客?”
假装昏迷的褚襄担忧了一秒,好在,蓝珏并不如谣言中那样空有武力没有脑子,他快速回答:“本王还没质问白卫长护卫不当,你倒是先来审问我了?难道我是自己给了自己人一刀,再把自己打成内伤,就为了上街散个步,然后回来诓你?”
说完,他还扬起下巴,炫耀嘴角的血迹。
杨丰赶来,不知真假,顿时惊恐万分:“国主,您受伤了!!!”
“内伤,还好。”
于是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蓝珏不好和铁卫争吵,同级别的杨丰就不在乎了,再加上一个上蹿下跳粗话不断的褚河星,白靖安沉默地接受这两个人的指责,并且只得示意手下去请医官。
杨丰大怒道:“我家国主遇刺,为了躲避凶悍刺客不得不逃出驿馆,还受了伤,结果你白卫长可好,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我们围起来,怀疑我们窝藏刺客,我们要是和刺客一伙,国主会受伤?你分明空口白牙诬陷国主,污蔑一国国主,你这可是大罪!”
白靖安不为所动,回答:“占星阁阁老今夜遇刺身亡,在尸体上,我们查到了西唐国特有的刀法,所以不得不查,想来国主不会怪罪。”
占星阁阁老?
褚襄一边装死,一边心中疑惑,因为街上那个占星阁马车里的人是假货,那就是说,真正的正主在同时,也遇到了刺杀?假货和真货一起死了?
“你是傻逼吗!”褚河星叫骂,“我们在街上打架都知道不能让人认出来,你不懂刺客会伪装?”
“并非如此。”白靖安并未因为骂人者身份低微就有任何动容,依旧平淡冷漠地说,“刺客的手法非常隐晦,若不是在下曾和西唐国刀法高手有过切磋,也是认不出来的。”
“那咋就不能说明是栽赃嫁祸啦,嫁祸得比较隐晦!”褚河星用了白靖安的词汇,依旧在辩驳。
白靖安沉默,西唐国边境不安,民风尚武,据说那种风靡全国的、被叫做断水十三式的刀法正是蓝珏本人在战场上施展的招数,闻名遐迩,若是仿冒的确非常容易,阁老遇刺,身上带有西唐国的刀法,嫁祸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但他仍然不退让:“此事涉及占星阁阁老,属下只能听命行事,占星阁术士也并非等闲之辈,此刻情急之中使出看家本领也并不是说不通,所以,还请国主暂时不要再离开驿馆了,我们会加派人手,保护国主。”
在褚河星的骂声里,铁卫卫长稳步离开,剩余铁卫迅速隐入黑暗,并未离开。
蓝珏进了门,确认无人偷听,褚襄就从他怀里抬起了头。
“多谢君上。”他说着,慢慢让褚河星扶着到桌边坐下,夜深人静,医官迟迟不来,褚襄愁苦地看了一眼腥红一片的衣服,忍不住对褚河星说,“帮哥哥烧点水,我想洗——”
“不行。”蓝珏打断他,“你体质弱,别碰水。”
褚襄:“……”怀念自己说一不二的时代!
蓝珏又说:“方才,幸亏先生急智化解。”
“……是君上救我性命在先。”褚襄说,“无以为报,我此身此命,从此归君上所有。”
他虽脸色惨淡,但展颜一笑,仍让蓝珏心弦微乱。
一瞬间微微的异样,蓝珏没有错开眼神,褚襄坦然回看,这令蓝珏生出些许赞赏。
蓝珏问:“现在你觉得,又是什么人在嫁祸?”
杨丰更是不解:“我们西唐国历来低调,为什么忽然有人针对我们?”
“不止我们,死的那个还是占星阁的阁老呢,敢动皇帝眼前最炽手可热的占星阁,而且,能动得了,我不认为这是东唐国能在千里之外做到的事,暗算您的人应该就在天衍城内,目的也可以猜到,他要让皇帝动手处置您。他清楚,动摇一个诸侯国,要么领兵踏平,要么让皇帝动手,占个道义的先机。 ”褚襄回答,“这人应该地位足够高,而偏偏您今晚给了他机会,您离开了驿馆。臣斗胆请问,您是如何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那里的?”
蓝珏并未回答,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可有人选?”
“尚无。”褚襄以为他不想把暗哨的布置交代出来,就顺从地转移了话题,答道,“您在都城,本该没有敌人。求亲不成还不至于结成仇家。”
相比起来,到是褚襄得罪人比较多,他那首咒人死的诗还在满大街传唱呢。
蓝珏并不急,他说:“我们在明处,不管是谁,静观其变吧。”
“可是君上,如果皇帝过问,您打算如何应对?”
蓝珏皱眉:“如实应对。”
“对方的算计让一切看起来如此的巧合,再加上您今夜的确自身有漏洞,您的说辞会加重猜忌。”
“那你觉得呢?”
褚襄忍俊不禁:“传闻里,您不是文盲吗,您可以照着传说演一演,您不需要刻意解释,因为正常人都会觉得,文盲是没有那个脑力算计什么的。”
就是不知道,当国主有没有进修过演技了——褚襄想。
他们正说着的时候,窗户外忽然一道微弱风声,蓝珏抬手一抓,一颗石子破窗而入,落在手中。
石子上用小刀雕刻了四个小字——
“随时恭候”
蓝珏不禁赞叹:“好一手暗器,外面全是铁卫,这帮刺客竟然有手段传递消息!看来,褚先生的眼光着实厉害。”
“君上,刺客交给我就行,您只需要专心应对皇帝。”
……
褚襄没有猜错,第二天,皇帝破天荒上了朝,诏令提前两个时辰送到各个诸侯国主下榻之处,说皇帝今日将会召见,务必到场。
已经年过六旬的皇帝坐在龙椅上,身边还跟着年轻貌美的宠妃,两个女人柔弱无骨地趴在皇帝肥硕的肚腩上,而他的皇妹端坐下方,目不斜视,仪态万千。
群臣行礼过后,竟然是清荷公主说了免礼平身,皇帝的眼神一直放在宠妃身上,也不知他这个朝上得有什么意义。
十年前当今皇帝登基,就选了长乐做号,当时天下势力割据已久,中央权力积弱多年,已非一朝一夕能回天,而皇帝又是独子,选无可选,就算其资质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得,也还是登上了帝位,这使得本就气数将尽的国运更加衰微,近些年来,长乐皇帝似乎已经对一切浑不在意,就等着在江山易主之前,多享乐一天算一天。
群臣对此几乎司空见惯。
皇帝下方,几乎与长公主平齐的位置,还站着一位黑衣青年,青年墨发玄衣,全身无任何配饰,唯有左边鬓边有一缕长发灰白,他的视线仿佛没有焦点,落在虚空之中,又像是映满了星辰的深渊。
——占星阁的阁主曲凌心,皇帝最倚重的人,甚至比长公主还要地位卓然。
虽然民间讥讽这些人为“江湖术士”,但朝中是正经儿设立了观星台,养着这群“星官”的,最早“得龙雀者,天下可平”这句话,其实出自曲凌心对星象的推演,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从漫天星星里得出这个结论的,但结果就是,皇帝无比崇信。
清荷长公主丢了龙雀刀,但是并不敢让皇帝知道,那件事被秘密压下,白靖安带领铁卫忙里忙外,对外只称“抓捕闹事义党和刺客”,皇帝本人知道龙雀在哪就可以了,他对武艺一窍不通,并不是那种会摆弄着玩儿的。
皇帝靠在软塌上喝酒,一时无声,片刻后曲凌心仍旧不知看向了什么地方,但他忽然说:“昨夜占星阁林阁老在归家的途中遇刺身亡,星辰告诉我,刺客来自锦洲,缇衣铁卫卫长白靖安也证实了这一点,请问蓝国主,事发时您在哪?”
临行前,褚襄从床榻上不顾医嘱地爬起来,披头散发地冲进了蓝珏的屋子,那人赤着脚跑进来,既不够优雅,也不很端庄,甚至长发在床上滚得微微凌乱,不经意间流露出满满的随性和散漫,却神色严肃,扯着蓝珏的手腕,说:
“不行,你这一去,对手都是人精,我不放心。”
蓝珏的心偷停了一拍,然后跳跃的节奏像一匹看见月亮而显得过于快乐的小狼。
“您要留意对方话里的陷阱,时间,地点……”褚襄絮絮叨叨了好半天,末了直接摇头,“记得您的人设,别显得太聪明太有礼貌,不然,我还是给您演一遍吧……”
回想起那家伙扮演“只有匹夫之勇的西唐国主”,假装自己很威武的样子,蓝珏差点笑出来。
曲凌心的目光从虚空回归,落在了蓝珏身上。
于是蓝珏按照剧本,从容道:“我昨晚在驿馆外也遇到了刺杀,林阁老是什么时辰遇刺的,我们遇到的能不能是同一伙刺客啊?”
他甚至还学了点褚河星那种一着急起来市侩口音就往外冒的音调,表现得非常气愤。
“天衍都城,就敢在驿馆行刺诸侯国主,就是跑得快,要不然我非打死他们丫的不可!”
不少大臣露出了不忍直视的隐忍表情——西唐国主蓝珏着实长得眉清目秀,俊美非凡,但是……
说话太土了吧!这么暴力,一点素养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确认过眼神,都是能拿小金人的!以及,小香香的不破金身正在重新组建中,第一部分马上到位!
感谢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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