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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三更合一)破心转道,长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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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灵体状态不稳, 他无法走出天剑宗。

    最重要的是,当他走出院落,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一瞬间仿佛失去所有勇气,最后还是用谢无霜的身体, 淋夜雨下山安置花向晚的四合院。

    四合院中灯火通明, 人声鼎沸,他走花向晚房间门口, 就看见花向晚正在试嫁衣。

    许女孩子围她, 夸她漂亮,她自己对镜子转几圈,似乎也很是满意。

    一行人笑笑闹闹, 好久发他。

    灵南惊诧出声:“谢道君?”

    听灵南的声音,所有人一起看过来。

    看见这位站在雨中的道君, 大家不约而同感受一种莫名的压抑,纷纷沉默下来。

    花向晚看见“谢无霜”也是一愣,随后她诧异出声:“你……你怎么在这?”

    谢无霜的子,来这里必然有什么事。

    莫非是她消除他记忆之事被察觉?

    可她修为本就高谢无霜一个台阶,又是法修,她给谢无霜下咒消除记忆,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那谢无霜过来做什么?

    花向晚心思几转, 不敢贸然开口。

    而谢长寂不说话,他只是静静看穿嫁衣的花向晚。

    他记得她当嫁给他,穿嫁衣的模样。

    那候她还不是在的长, 她没这么艳丽,也没这么漂亮,她有一双清澈又温柔的眼睛, 眼里装满十三岁的谢长寂。

    他们是自己在外成的婚,她的嫁衣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制,远没有今天这样复杂精美,可是当他掀开盖头那一瞬,却仍旧感受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谢长寂的沉默让花向晚有几尴尬,她看一眼周遭,小声吩咐:“你们先回房吧。”

    大家都知道情况不对,没有出声,小声散去。

    等周边都不再有人,花向晚看向“谢无霜”,一打量他,确认他的情况,一迟疑询问:“你……怎么?要不要先来?外下雨。”

    “她没死。”

    谢长寂突然开口,花向晚听不明白,疑『惑』反问:“谁没死?”

    “我等那个人。”

    谢长寂看她,声音沙哑:“我等她好,我以为她死,可她活。”

    花向晚听,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梦境里聊过那位让他入魔的女子。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这种事来找她,想谢无霜这狗脾气大概也没什么朋友,下这个样子颇为可怜,便大发慈悲指指屋中:“怪不得你难过,要不你先来,我陪你聊聊?”

    “她没来找我。”他根本不管花向晚的话,只盯她,仿佛在宣泄什么,“这些,她过得很不好,我一直等她,可她都没来找我。”

    花向晚听明白,这不和她差不吗?

    “那个,”她开口劝对方,“一段感情,有开始就有结束,你也别太强求。而且你也未必喜欢她,可能就是死你不甘心,在知道她活,你先冷静冷静,说不定过两天就发,这事儿你放下呢?”

    “为什么不来?”

    谢长寂盯花向晚。

    花向晚反应半天,明白他是在问她那个女孩子得的心态,她替他想想,揣摩:“这我也说不好……可能想你不喜欢她,找也没用;也可能是她移情别恋,有新的人生?反正我想啊,她没来找你,就是她放下,那么你也该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

    “可她说过会喜欢我一辈子。”

    谢长寂执开口。

    花向晚失笑:“谁少没说过这种傻话?这种话你别太放在心上,许人也就是说说,之后就忘。”

    这话说出来,花向晚突然觉得有些过于残忍,她看对方悄无声息捏起发颤的拳头,迟疑一会儿,小心翼翼:“那个,要不你去找你师父请教一下?”

    “请教他……”谢长寂声音很轻,听上去有些飘忽,“做什么?”

    “他活两百,一辈子总该有几个喜欢的人,可依旧能修至问心剑大圆满,”花向晚笑起来,“他应该是知道怎么控制自己,不去喜欢一个人的。”

    听这话,谢长寂忍不住笑。

    这笑容让花向晚有些莫名心虚,她轻咳一声:“总之,有候,大家两两放手,各启前程,也是好事。”

    “放手……”他轻喃,缓缓抬头,直直盯花向晚。

    “你骗我。”

    这样的谢长寂让花向晚有些害怕,她心虚否认:“我怎么骗……”

    “你来过云莱。”

    花向晚猛地抬头,谢长寂盯她的眼睛:“灵虚幻境里是你的记忆,那是云莱凤霞镇。”

    “你……”

    花向晚有些说不出话,没想“谢无霜”竟然没忘。

    他没忘,他来问这些做什么?!

    “锁魂灯是合欢宗至宝,独属于你,而当,晚晚就是用它封印魊灵。”

    听“晚晚”这个称呼,花向晚心上一跳。

    而对方不管不顾,语速极快,继续开口:“幻梦蝶是合欢宫秘术,只有你会,谢长寂从你这里学会,用它沉溺幻境两百。”

    “你曾经用剑,晚晚当也是。”

    “你说你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可以为他丢命,你喜欢那个人,是不是就是……”

    谢长寂语调一顿,好久,开口:“谢长寂?”

    花向晚没说话,震惊看对方,等彻底消对方说什么后,她冷静下来,神『色』慢慢平静。

    雨声淅淅沥沥,花向晚想想,无奈出声:“你就这么叫你师父和长辈的名字?”

    谢长寂盯她:“是不是?”

    花向晚知道谢无霜肯定是拿铁证来找她,已经无可抵赖,便坦然承认:“是。”

    她抬头,看空中落下来的夜雨:“我当喜欢那个人,的确是你师父谢长寂。两百前我来过云莱,名晚晚,纠缠于他,你师父不喜欢我,我心灰意冷,自行离开。下已经过去两百,我与他恩怨两清,你也不必再生是非。”

    既然来的是他,不是谢长寂,那他应该没有把此事告知谢长寂。

    花向晚想,拼命思索如何挽救。

    谢长寂听这话,他克制自己,不敢出声。

    他将目光缓慢挪移花向晚手上,声音微颤:“你以前用剑,你剑术很好。”

    “我弃。”

    “你曾天赋绝伦,十八岁位列神。”

    “都是过去的事。”花向晚轻笑,“说,就是笑话。”

    “花向晚,”谢长寂抬眼看她,“他已经是当世一人,你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欠你一条命。”

    你本可以和他索要一切。

    花向晚听这话,忍不住轻笑。

    “他欠我?不,他不欠我什么。”

    花向晚看向这个轻人,解释当是非:“封印魊灵本就是我师门要求,与他无关,我与他交,他救我,我还他,不曾欠。”

    “晚晚是为他而死。”

    “她不是,哪怕是,也让她死在过去。”

    花向晚静静注视“谢无霜”,冷静得让人心寒。

    看轻人固执的眼神,她强调:“不要打扰你师父,也不要打扰我。明日我会定下夫婿,后日我会同修文成亲,再过两日我就会远离云莱,他与我再无干系。你告诉他,是要做什么呢?”

    “他是问心剑主,是云莱一人,他不可能随我回西境,可若告诉他,他当结发妻子要与他人再红烛同枕,又何等难堪?不如就当晚晚死,过些,他飞升得道,我再得良缘,岂不两全其美?”

    谢长寂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她。

    “无霜,”花向晚叹口气,“从当我假死开始,我与他的缘就断。姻缘不可强求,我已经重新开始,他再出,只是困扰。”

    “困扰?”

    谢长寂喃喃,他难以理解,茫然看眼前人:“可明明……是你先说喜欢他的。”

    “抱歉。”

    花向晚低头,这话出口,她莫名有一种错位的错觉,好似当的自己和谢长寂掉个位置。

    那候总是他在说抱歉,可其实只有说抱歉那个人,是真的伤人。

    好在眼前这人不是谢长寂,她说话也能放松些。

    她无奈看“谢无霜”,轻声劝说:“我的确说过喜欢,可如今,的确已经不喜欢。”

    谢长寂愣愣抬头,不可置信看花向晚,花向晚对他的目光有些难堪,想想,转身往里。

    她转身离开刹那,谢长寂突然上前一步抓住她。

    他的手很冷,带夜雨的湿润。

    他颤抖,死死盯她发问:“他做错什么?”

    做错什么?

    她说放下就放下,说不爱就不爱。

    说好喜欢他一辈子,临死前还在而庆幸,还好他不喜欢她,就不必为她的死而痛苦。

    她至死都在为他想,怎么两百……

    两百……

    再次见,连认都不肯呢?

    花向晚听这话,一也有些恍惚。

    她想好久,苦涩笑开:“他什么都没错,如果一定说,我和他之间错什么,大概只有,”花向晚顿顿,随后缓声开口,“当我喜欢他的候,他没喜欢上我。”

    谢长寂愣住。

    “其实这也不是错,”花向晚很快调整语气,颇为轻松,“问心剑求以人之身窥天道,心中无执。他当乃问心剑传人,死生之界岌岌可危,他不可能为我弃道重修,也就不可能深爱于我。是我自己没搞清楚,我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天剑宗弟子,苦苦纠缠。”

    “不过还好,他没喜欢上我,”花向晚笑起来,“如今他问心剑圆满,对我想必也只是愧疚,你作为弟子,应当看明白是。”

    “不喜欢……你又怎知,他不是喜欢?”

    谢长寂喃喃。

    花向晚抬眼,笃定看他:“若你不信,可回去问他。”

    “从过去,在——他敢对我说一句喜欢吗?”

    谢长寂说不出话。

    他呆呆看前女子,脑海中浮出过往无数次,乃至最后一次,她都在问他——

    “谢长寂,你喜欢我吗?”

    花向晚见他平静下来,她拉开他的手,劝他:“回去吧,这不是你小辈该想的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就是。”

    说,她转身往里。

    谢长寂呆呆看穿嫁衣的女子消失在自己身前。

    过好久,魂魄不稳所带来的疼痛让他微微清醒,他用仅剩的理智控制自己转身,安顿好谢无霜的身体后,慢慢回死生之界。

    昆虚子在死生之界早就等得快疯。

    看见谢长寂平安回来,他赶紧迎上去,颇为激动。

    “你这小子吓死人,还好回来。”说,昆虚子抬起手,握住他的脉搏,“灵气稳定,还好还好。”

    说,昆虚子想起来,抬头看他,迟疑:“你要的结果,要吗?”

    谢长寂没说话,他从昆虚子手中收回手,缓缓朝坐在崖边的身体走去。

    昆虚子茫然看他,他走崖边身体上坐下,灵肉融为一体,而后看苍山大雪,不发一言。

    昆虚子抓抓头,不甚明白:“你们这些轻人是做什么啊……”

    “问心剑求以人之身窥天道,心中无执。”

    谢长寂背对昆虚子,喃喃开口:“她说,谢长寂问心剑至渡劫大圆满,已近天道,无爱无恨。”

    “谁?”

    昆虚子下意识反问,随后反应过来,应当是花向晚。

    他一不敢说,就看谢长寂坐在不远处。

    他看悬崖前方已经彻底干竭的深洞,神『色』平静,自顾自说自己的话。

    “我一直追求这样的境界。”

    “长寂……”

    昆虚子忐忑走谢长寂身后,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在异界,我斩杀妖魔,掏尽他们五脏六腑,一想找她的痕迹,一不敢找。”

    “这……这都没听你说过。”

    昆虚子尴尬笑起来:“都过去……”

    “每日绝情丹一粒,而后往前,不知前路,不知归途。”

    这话说出来,昆虚子一愣。

    他没想过,谢长寂居然一直在服用绝情丹。

    常人一粒便足够忘记一个人,可他却是每日服用一颗……

    他说不出话,只能静静听,陪谢长寂一起看大雪落山。

    他说好,说起当那个少女,他滔滔不绝。

    凤霞镇识,从此结伴云游。

    被西境设伏,于山洞双修结为夫妻。

    直最后,他声音有些飘忽。

    “我无数次做梦,梦见她问我喜不喜欢她,这个问题,她从最开始问最后,我都只说抱歉。”

    “她生前我不敢言,因为心知需承袭问心剑,以守死生之界,宗门培养我不易,我若弃剑,何人守剑?”

    “她死后我亦不敢言,因我若言情,人已不复,情何以堪?只能修天道,以绝凡情。”

    “问心剑何以大圆满?”谢长寂低下头,微微佝偻身躯,似是哭一般笑出声来,“只因若不修剑,又以何为道?”

    她活,他不敢说那句喜欢。

    因为她来,死生之界结界将破,他是当唯一能继承问心剑的弟子。

    若他只是喜欢那么一点点,不会因此影响对天道的追寻,为万事万物公正的审判,那或许他还敢承认这份喜欢。

    可当他一次意识,他想带她回死生之界;

    他想等死生之界平定,下一位继承人来后下山;

    他想像一个普通弟子一样,带她来天剑宗,拜见各位长辈,跟随她回他家乡。

    那他便隐约明白,这份喜欢,他不能认。

    道心破碎,问心剑再无继承,这个结果,他和天剑宗,都承受不起。

    等后来,他终于有能力,她却已经死,于是日日夜夜,连“喜欢”这件事都不敢承认。

    问心剑大圆满,不是因为近乎天道无执,而是因为执念太过,以至连承认都不敢。

    因为那个理应偏执之人,早已不在。

    “长……长寂,我这里还有绝情丹,你先服下吧。”

    这是谢长寂头一次说这么话,昆虚子听,觉得内心酸涩,却也无法,只能狼狈掏出丹『药』,朝前方青递过去。

    这丹『药』谢长寂服用两百,然而这一次,他却没接。

    昆虚子见他不动,抬眼看他。

    就看谢长寂微微仰头,看头顶泛金光的问心剑。

    “可她还活,她又问我。”

    谢长寂轻轻闭上眼睛。

    “师叔,”谢长寂声音很轻,仿佛是跋涉千里的旅人,倒下前最后一句呢喃,“问心剑一道,我已无路可走。”

    说话间,光粒从谢长寂身上散开。

    昆虚子愣愣,随即意识谢长寂在做什么,惊呼出声:“长寂!不要!”

    然而谢长寂却平静闭眼睛,仍由道心破碎,修为作漫天灵气,一路四散而去。

    青丝瞬间转白发,血肉顷刻作枯骨。

    两百延迟的岁月似乎突然报复式回归这人身上,好似天寿已尽,人至穷途。

    昆虚子慌忙抬手布下结界隔绝与周遭的动静,抬手点在谢长寂身□□位之上,引导他保持正常筋脉运转。

    “长寂!别犯傻!你已经走这里!就差一步便可飞升,你有什么看不开的?!”

    昆虚子激动出声。

    然而谢长寂闭眼,却感受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感觉自己好似回十八岁那,走在乡间小道上,白衣红绳系发的少女蒙眼睛,从后走来,轻轻握上他的手。

    少女手上带常习剑的剑茧,有些冰凉,是柔软异常。

    他浑身一震,听见对方撒娇:“谢道君,我看不见路,你拉我嘛。”

    当他守矩拉开她,然后将自己的剑递在她手中。

    而这一次,他反过手,轻轻握住她。

    他们走在乡野小道上,走好久,好长。

    然后又回那一夜,他们一起被高手围困,有人想杀她,他为她挡一剑,身受重伤。

    她背他一路逃窜,最后一个山洞,她守他,看他血流不止,惊慌失措。

    他被伤金丹,灵力无法运转,而她一场大战之后,本也是强弩之末。

    也就是在那个雨夜,她靠在他胸口,声音很轻:“谢长寂,我们成亲吧。”

    无数次回忆起来,他都会回避这场□□。

    他都假装自己当不知。

    其实内心深处,他清晰知道,当她吻上他双唇,他内心悸动与渴望。

    他主动拥紧过她的纤腰,与她纠缠。

    那是他一生所拥有过,最放纵的美好。

    因为过于沉沦,以至于不堪回首。在日醒来,慌忙离开。

    那一夜,她一遍一遍问,谢长寂,你喜不喜欢我?

    他从未给过答案。

    而这一次,他终于伸出手。

    拥抱她,占有她,亲吻她,然后告诉她那个始终不敢承认的答案——

    我喜欢你。

    比洪荒周宇永恒。

    比亘古岁月长久。

    花向晚。

    这个名字出刹那,所有记忆都变得模糊。

    他眼前清晰浮出一个身影。

    对方终于不在是两百前的模样,她穿嫁衣,姿容艳丽非凡,而她身后是合欢宫满地鲜血,断旗残剑。

    那一刻,他突然涌起巨大的渴望,朝她伸出手。

    他该在。

    两百前,如今,未来。

    他都必须在她身边。

    他错。

    他不该让她独自一人守在合欢宫前与众亲死别;

    不该让她一个人走过这两百,独守孤灯;

    不该让她毁剑道;

    不该让她受人欺辱。

    巨大的渴望充盈他生命所有,始终压抑的执翻涌而上。

    执念确定那一刻,他的身体彻底失去生息。

    昆虚子感觉灵力运转骤然停止,他僵住身子,愣愣看眼前已经成为一具干枯人模样的身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然而惊慌不过片刻,便觉周遭灵气汇聚,天上雷云集结,而后只听一声雷响,灵气如龙朝那已经没有生息的人轰然而下!

    昆虚子猛地睁大眼,磅礴灵力将他猛地震飞。

    他滚落在地,一口鲜血呕出来,身后突然有人扶住他,急道:“怎么?”

    昆虚子还来不及说话,旁边六峰峰主白英梅就惊呼出声:“长寂这是……破心转道?!”

    众人震惊抬眼,愣愣看不远处华光中的青。

    破心转道,这仅存于古籍猜测之事,从未有过真人记载。

    修士修道,道心乃其根本,所谓道心,即修道之目的,元婴之下,修为、灵根、神识决定一个修士的上限,然而元婴之上,道心坚定与否,是他们最终能否飞升的关键。

    对于谢长寂这样已达渡劫期、差一步就可飞升的顶尖修士而言,道心便是最重要的存在。

    道心有瑕,走火入魔,难得飞升。

    道心破碎,则修为尽散,坐成灰。

    唯一只有一种情况,可以让修士在道心破碎之后,还延续生命——乃至修为不落。

    那就是,他的道,本就不止一条。

    在其中一颗道心消散之,另一份信念足够坚定,坚定足以支撑他如今全部修为。

    可古往今来,一颗道心修道能成者便已极为稀少,更何况有两份执念?

    众人愣愣看前近乎于神迹的情况,满是震惊。

    看华光中的人仿佛是被重新注入生命,枯白的头发逆转情丝,血肉也迅速充盈,重新回十出头最英俊的容。

    看雷霆云集在高处,他身上一道一道金光亮起,周边威压一层一层往上攀升。

    练气、筑基、金丹、元婴、神、渡劫!

    达最高境界刹那,雷霆伴随华光轰然而下。

    苏洛鸣脸『色』巨变,高吼出声:“布结界!结阵!是雷劫!渡劫期的雷劫!”

    一声雷响震天而下,天剑宗附近十里都被撼动。

    花向晚坐在铜镜前,整个人被吓一跳。

    随后就听灵南急急忙忙冲来,有些不安道:“少主,天剑宗那边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

    花向晚皱眉,灵南抬手指天剑宗的方向,激动开口:“好大的雷!”

    听这话,花向晚赶紧起身,走窗户边,就看见死生之界方向,雷云集结,轰得整个死生之界都被笼罩在雷电之中。

    好在一声雷霆后,天剑宗就已经布置好结界,此刻只能遥遥看见电闪雷鸣,倒不像刚那样吓唬人。

    “这是谁渡劫啊?”

    合欢宫的人陆陆续续过来,站在长廊探头探脑,灵南想想,转头看向花向晚:“不会是清衡上君吧?!”

    这么大的雷劫,众人认知中,好像也只有清衡上君。

    听这个名字,花向晚有些发愣,她缓片刻,猛地反应过来。

    谢长寂渡劫?!

    渡劫好,渡劫完就要飞升,飞升就要离开这个小世界,大家就永永远远不必见。

    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

    之前她一夜不睡,就是在担心谢无霜去找谢长寂把她给供。

    谢无霜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她消除不他的记忆也就罢,还被他猜出身份。

    听他的口气,以及他知道她和谢长寂这么事儿,这一对师徒估计还是有些感情的,谢无霜要是顾念师徒情谊决定在成婚前夕给谢长寂通风报信,那这门亲事怕是要立刻告吹。

    可在谢长寂要渡劫?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花向晚扬起笑容,顿又活过来,赶紧催促灵南:“快,问问灵北,看婚礼有没有受影响,要不要如期举行。”

    灵南看花向晚简直是高兴想放鞭炮的样子,一有些发蒙,愣片刻,回过神,点头道:“好。”

    说,灵南赶紧联系灵北,灵北似乎是刚刚睡醒,被灵南一问,他赶紧起身,找天剑宗那边人核对一下情况后,放心回应:“放心吧,是清衡道君飞升,掌门和各峰长赶过去。沈道君说不影响我们,婚礼如期。”

    这话让灵南舒口气:“行,那你好好准备,我们就负责把少主打扮得漂漂亮亮等沈道君。”

    “知道。”

    灵北叹口气:“留我一个人在山上,今天醒过来,忙得头痛死。”

    “好我不和你说,”灵南懒得在这候和他聊天,“我去给少主禀报消息。”

    说,灵南便切断联系,转头看向花向晚。

    花向晚这候拆衣服准备沐浴,她在旁边听全程,见灵南看过来,不必灵南说,便点头道:“知道,一切照旧。”

    人逢喜事精神爽,确认谢长寂要飞升,花向晚终于有点成婚大喜的感觉。

    她沐浴焚香后,便穿上嫁衣,画好妆容,忙忙碌碌清晨,侍女还在给她周身衣衫用带香球的香炉熨烫妥帖,就听外传来接亲的喧闹声。

    “少主!”灵南从外跑来,高兴开口,“少主,沈道君来!快,”灵南从旁边抽喜帕,拉开喜帕在花向晚前,高兴道,“快把盖头盖上!”

    花向晚没说话,她最后看一眼远处天雷。

    这天雷似乎更大。

    灵南顺花向晚的目光看过去,这注意那无声的天雷,忍不住皱起眉头:“这劫云的样子……也不知道清衡上君能不能坚持。”

    “您人家可别『操』心。”

    灵北的声音从外传来,所有人一起回头,就见一位浅粉『色』长衫青摇扇子走来,他满脸喜庆,笑朝花向晚行礼:“少主。”

    “灵北?”

    花向晚挑眉,似是询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灵北不用她出口,就知道她的问题,解释道:“少主,沈道君已经门口,我过来看一下情况。若少主准备好,我们就扶少主出去。至于你——”

    灵北转头,拍一下灵南的头:“人家可是清衡上君,肯定会飞升得道,别瞎说。”

    “我这也不是担心吗……”

    “嘴碎!”

    灵北叱责灵南,不让她再说出什么不吉利的话。

    花向晚听灵北的话,也放轻松几。

    那可是谢长寂啊……

    创造过无数次奇迹,每一次都让出乎意料强大的谢长寂。

    过去那么次他都没死,怎么可能会在一场天劫中出事?

    她笑起来,朝灵南低头,吩咐她:“把盖头盖上吧。”

    “好嘞!”

    灵南的话,赶紧举起喜帕,为花向晚盖上盖头。

    一刹间,红『色』遮住眼前一切。

    修真者神识可查探周遭,可这盖头是特制,哪怕是花向晚,也无法查看周边,只能像一个普通的新娘子,由旁人扶,听外喜乐声大气,而后鞭炮响起,大门“嘎吱”打开,在祝福唱喝声中,由灵南扶她走在红毯上往前。

    走门口,她手中被塞一段红绸,有人在前方引她,两侧花瓣洒落而下,她走下台阶,由红绸另一头引走花轿,而后有人替她掀起帘子,灵南扶她跨花轿。

    “琴瑟永谐,鸾凤和鸣,起轿——”

    旁边传来长者唱喝,随后花向晚便觉轿子一震,开始颠簸往前。

    这不是她一次成亲。

    可这的确是她一次坐在花轿上,听这么祝福之词,经过这么繁文缛节,嫁给一个人。

    以前她一向讨厌这些,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被这么祝福,听喜乐,她突然觉得,这样复杂的成婚,似乎也很是不错。

    花向晚花轿一路往天剑宗前行,死生之界,雷霆越发声势浩大。

    天剑宗七峰峰主齐聚,紧张看雷霆中被轰得血肉模糊的青。

    雷霆早已劈开众人祭出抵抗雷劫的法器,径直一道一道轰在青身上,青身上早已无一处完好,却始终不绝生息。

    “只剩半步,他就可以窥得天道。”苏洛鸣皱眉不解,“为何突然就……”

    “不是突然……”昆虚子痛苦摇头,“是我错。我早该察觉……这两百他根本没有真正参悟过,他早就撑不住。我该早知道的……”

    “那他……”白梅英满是不解,“他问心剑底怎么修渡劫的?”

    “每日一粒绝情丹,”昆虚子沙哑开口,“两百自欺欺人,他修为无碍,剑道非凡,唯独这颗道心……全靠丹『药』强撑。他师父死,晚晚姑娘也死,这么他根本不敢对,便强行修习问心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痛苦。所以早在十前,他便已经道心不稳,走火入魔……”

    “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萧问山闻言怒喝。

    昆虚子抬手捂住自己额头:“我就算说,又怎么样?他没有办法,你们除把他关起来,又有其他办法?”

    这话让所有人沉默,谢长寂已是天剑宗至强者,他若无法,其他人又能如何?

    苏洛鸣想想,叹口气,抬眼看向前方:“事已至此,最重要的就是当下。”

    说,他看向旁边的白梅英:“这破心转道,怎会有这么大的雷劫?”

    听询问,白梅英叹口气,眼中带几怜悯:“破心转道,本就不是易事。天道岂容你说弃就弃?次渡劫,难度更比之前。是死是活,端看长寂本身。”

    这话让众人心里异常沉重,只看天雷越劈越狠,雷霆中的青也气息也越发微弱。

    眼看这人魂魄不稳,白英梅不由得红眼眶,声音微哑:“可能撑不住。”

    “不行,我要去帮他……”

    昆虚子闻言,就要往前,苏洛鸣一把抓住他,激动出声:“你过去,雷劫就不止这个程度!”

    雷劫只能自己扛,若有人替,天道便会降下双倍雷劫作为惩罚。

    昆虚子僵住身子,看雷霆中的人,慢慢红眼眶。

    众人一无言,谢长寂是昆虚子一手带大,感情非凡,如今眼睁睁看这孩子走这一步,他们都已看不下去,更何况昆虚子?

    苏洛鸣拉昆虚子,忍不住叹口气,拍拍昆虚子的肩:“师兄,节哀。”

    昆虚子不说话,听见雷声沉沉嗡隆,他抬起头,就看最后一道雷劫在云端凝聚,而地上的谢长寂,几乎已经失去意识。

    他隐约也感知自己命数已尽,趴在地上,看被雷电劈出来的、黑『色』的泥土。

    死生之界很少有这样的颜『色』,它总是白茫茫一片,冰冷得渗人。

    然而黑『色』他也不喜欢,他不知道什么候开始,喜欢上生机勃勃的颜『色』。

    喜欢艳丽的红,喜欢桃花的粉,那些都是她的颜『色』。

    当她说过,天剑宗青松太过古板,如果种的是满山桃花,她就愿意来看几眼。

    于是他挪满山青松,为她种下桃花。

    下桃花应当开。

    他想,听见远方有喜乐欢欢喜喜传来,对方敲敲打打,好不热闹。

    他趴在地,感觉血『液』似乎流干流尽,一片桃花不知从何处被风卷来,轻轻落在地。

    也就是那一瞬间,最后一道天雷轰下!

    天雷砸在地,发出惊天巨响。

    尘嚣瞬起,所有人被巨浪『逼』得疾退几十丈。

    剧痛砸落在身上,谢长寂用尽所有力气,却只是颤颤伸出手,握住那片不该出的桃花。

    花向晚。

    他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在最后一道天雷中紧紧握那一瓣桃花。

    雷霆淹没这个人,他周身血肉都被击散,白骨也成焦黑。

    鲜血淋漓的黑『色』骨指间,唯有那片桃花,始终完好。

    “长寂!”

    昆虚子看不清里的情况,跪倒在地,嚎哭出声。

    雷霆一道接一道,不知过久,天雷终于停止。

    地上被这场雷劫击打出一个巨大深坑,尘嚣弥漫,所有人愣愣看雷劫中央已经完全被尘土遮挡的位置。

    过片刻,一道霞光温柔破开云雾,落深坑之上,而后灵雨突降,洒满整个死生之界。

    昆虚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从地上踉跄起身,急急朝中间冲过去:“长寂!长寂!”

    然而冲一半,他便愣住。

    尘埃慢慢落下,中间显出一个青身影。

    他从尘嚣深处走出来,逐渐『露』出他的轮廓,他的样貌。

    身上浅蓝『色』袍子已经破破烂烂,头发也只被一根褪『色』褪得有些发白的红绳绑在身后,碎鬓落在两侧,上还带青『色』胡茬。

    尘埃渐薄,他的身影越发清晰,最后停在昆虚子身前,与昆虚子隔一丈距离,静静望。

    昆虚子愣愣看他,眼前青一双眼睛黑白明,一片澄澈。

    好似两百前,又有几不一样。

    远处喜乐吹吹打打,死生之界却独余落雨之声。

    过一会儿,谢长寂率先开口:“师叔,问心剑留在这里,我走。”

    “你……你去哪儿?”

    昆虚子茫然看谢长寂,谢长寂目光转向不远处正办喜事的首峰,语气平静:“我去接她。”

    昆虚子还是不明白。

    只看谢长寂转过身,踩在有小草破土而出的冰雪之上,一步一步朝外走去。

    苏洛鸣最先反应过来,疾呼:“长寂!你别……”

    也就是这片刻,剑意从天而降,众人便感觉身体突然无法动弹,一股巨力死死压住他们,将他们困在原地。

    他们睁眼,只能眼睁睁看他穿过风雪,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已近日落。

    夕阳西下,迎亲的长队抬花轿,行在天剑宗的青石台阶上,已接近天剑宗大殿。

    上过最后一阶台阶,前方便是天剑宗正殿,成亲仪式就准备在这里。

    花向晚盖盖头,靠在花轿里,已经彻底昏睡过去。

    昨夜一夜未眠,一个下午坐在轿子里,听“吱呀吱呀”的轿撵颤动声无所事事,实太过无聊,哪怕是成亲,她还是不知不觉就睡。

    好在新娘睡,对众人没有任何影响,该吹的吹,该闹的闹。

    沈修文同灵北一起领迎亲队伍一起踏上青石台阶,等花轿落稳,他们发原本应该举办仪式的正殿大门紧闭。

    沈修文和灵北对视一眼,灵北赶紧上前敲门,开玩笑:“江忆然,干什么呢你,快开门。”

    灵北说完,大门缓缓打开。

    夕阳落入大殿,众人逐渐看清大殿场景。

    一位青站在正门前,他手中无剑,只穿破破烂烂的长衫,站在门口静静看他们的迎亲队伍。

    身后正殿中原本准备成亲仪式江忆然带弟子跪一地,都低头不敢说话。

    沈修文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就感觉威压铺天盖地而下,周边所有人“扑通”一下全都跪下去,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后这位青走在人群中,踏红毯,缓缓走向前方花轿。

    他每一步都走得十缓慢,极为郑重。

    等最后,他停在轿前,微微弯腰,卷起半边轿帘。

    眼眸微垂,朝轿中伸出手。

    『迷』『迷』糊糊中,花向晚听见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花向晚,把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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