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该入梦了
“这怎么说的?”花向晚听到这话笑起来,“合欢宫怎么可能谋害天剑宗弟子?有什么证据?”
“山两侧爆炸的法阵都是你们合欢宗的,”谢无霜开始抛证据,“堵路的两块巨石也带的是合欢宗的法印,还有一些杀手布置在两边,你作何解释?”
“这个,”花向晚转着团扇,下意识拖延时间:“我可以解释。”
“解释。”谢无霜立刻接话,没给她半点回旋时间。
花向晚没应声,想了许久,最后都发现一件事。
的确没什么好解释。
“好吧,”花向晚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这些的确是我们布置的,这我承认,但并非为了谋害天剑宗弟子。”
“所求为何?”
“我告诉你,你得发誓不告诉其他人。”
花向晚开始与他商量,谢无霜不说话。
花向晚想了想,他来查事情,肯定要回禀长辈,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反正她也只是不想让下面这些弟子知道,以免让他们心生警惕。
于是花向晚退了一步:“不能告诉现下在醉乡镇这些天剑宗弟子。”
“好。”
这次谢无霜没有迟疑。
花向晚放下心来,反正谢无霜是要放弃的,便实话实说:“我们的确在峡谷设伏,但主要是想给天剑宗弟子制造一些困境,方便我出场救人,给他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但谁知中途鸣鸾宫的人突然出现,他们便想将计就计,利用我们的法阵把天剑宗的弟子杀了,嫁祸给我们。”
“鸣鸾宫来了哪些人?”
谢无霜没有怀疑她说的话,径直询问自己想知道的,花向晚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大多是精英,领头的是鸣鸾宫二少主,秦云裳。她是化神期修为,鸣鸾宫年青一代仅次于少宫主秦云衣的人。一般任务她不会出现,千里迢迢来到西境……”
花向晚说着,越说觉得疑点越多:“的确也不清楚是为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挑拨我们两宗关系,她出手有点大手笔了。”
谢无霜没说话,似在思考。
花向晚心里“咯噔”一下,怕谢无霜是不相信,赶紧澄清:“我真没骗你,是秦云裳来了。”
“我知道。”
谢无霜开口,继续追问:“为何要给天剑宗留下一个好印象?”
花向晚见谢无霜赤/『裸』/『裸』询问这个问题,有些不好意思:“这……我这不是来天剑宗求亲吗?想提前培养一下感情。”
骗一个回去。
暗含之语没有明说,但正常人都听得出来。
谢无霜没接声,似在思考她的话。
花向晚把自己的回答又回想了一遍,前后逻辑十分清晰,除了丢脸没有其他问题。
但丢脸这事儿……
反正谢无霜她不要,也无甚关系。
她低头端起旁边茶杯喝了一口,等了片刻后,谢无霜终于出声:“忆然——”
谢无霜提声,花向晚放下茶杯,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光亮从门外重新落入,江忆然站在门口:“师兄。”
“带花少主下去,安排客房。”
听到“安排客房”,花向晚知道这事儿算是妥了,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礼貌道别:“谢道君,告辞。”
说着,她走出大门,江忆然已经候在一边,沈修文站在一侧,看见花向晚走过来,温柔笑笑:“少主好好休息。”
“多谢沈道君记挂,”花向晚意有所指一笑,“今夜好梦。”
等花向晚离开,沈修文走进大堂,抬手设下隔音结界,走到谢无霜身边,恭敬行礼:“上君。”
谢无霜,或者说,『操』控着谢无霜身体的谢长寂闻言,轻抿了一口茶,声音平稳:“合欢宫继续观察,同时让暗处弟子注意,西境鸣鸾宫二少主也到了,估计还有其他宗门藏在暗处。”
“是。”
“灵虚秘境五日后在西峰山中出世,具体方位不知,我们休息一日,明日启程,准备入山。”
“那合欢宫……”
“嫌疑未消,一起入山,以免生变。”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
沈修文点头,转身便想出去,但刚走一步,就听谢长寂开口:“等等。”
说着,谢长寂起身,走到他身后,抬手往沈修文脖后悬空一抹,一个法印从后颈飘出,落到他指尖。
沈修文察觉有异,转头一看,目光落在谢长寂手指上泛着红光的符文印记上,神『色』惊疑不定。
“这是……”
“入梦印。”
谢长寂开口,向沈修文解释:“借助此印记,可进入你的梦中。常用来干扰他人心智,若心『性』不稳,便易受其引导控制。”
沈修文沉下脸来,带了几分自责:“是弟子不够谨慎。”
“她乃化神修为,”谢长寂并未责备,宽慰沈修文,“若我不在,你们发现不了。”
沈修文没说话,面上还是过意不去。
谢长寂面朝向他,似乎是在透过白绫看着他,转了话题:“她方才说了什么?”
“少主先探听了一下您将要询问之事,希望我能帮她,然后又说了些……”想到那个画面,哪怕是已知花向晚图谋不轨,沈修文还是有些心神不稳,“我不太明白的话。”
“什么?”
“花少主说,她在天剑宗有一位心仪之人,”沈修文面『露』尴尬,“让我猜猜是谁。”
谢长寂动作一顿,半天没有回应。
沈修文静候了一会儿,小心翼翼:“上君?”
“嗯,”谢长寂终于回神,淡道,“不必理会。但她给你入梦印,最好还是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谢长寂伸手给他,“拿回去吧。”
“上君,”沈修文看着谢长寂递过来的符印,面『露』难『色』,“花少主修为高深,弟子心『性』不坚,弟子在梦中怕是……”
“我知道了。”
不等沈修文说完,谢长寂便明白他的顾虑:“下去吧,安排好行程,好好休息。”
见谢长寂不强『逼』他入梦去见花向晚,沈修文舒了口气,赶忙行礼:“弟子先行告退。”
等沈修文离开,谢长寂低头看着指尖符印,脑海中响起沈修文那句“花少主说,她在天剑宗有一位心仪之人,让我猜猜是谁”。
他盯着符文看了许久,抬手将法印抹在了自己手臂上。
改变一下神魂的样貌也不是难事,沈修文不敢在梦里见她,他便去看看,她找沈修文,到底是什么目的。
只是,同样的话语,同样入梦的手段……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吗?
他心中浮现疑『惑』,随即又想,她是什么时候同自己说的这话来着?
他们相处时间太短,只有三年。
可她离开时间太长,整整两百年。
两百年不断有新的记忆诞生,想要挤占她的位置,每次他察觉记忆有些褪『色』,便会感觉慌『乱』。
他张开手,手中又出现一只幻梦蝶。
她是何时说的这句话?
他伸出手,触碰在幻梦蝶上,眼前慢慢变黑,周边出现孩子玩闹声,风吹麦田声,以及少女清脆带着玩笑的话语:“谢长寂,我最近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眼前渐渐变得明亮,他看见前方背着少女行在阡陌上的少年,少女双手抱着他的脖子,覆在他耳边:“你猜猜是谁?”
少年不说话,眼眸微垂,背着她好似没听见一般,平静往前。
姑娘笑起来,侧脸看他:“你想想啊,最近见过的张公子,王公子,赵道君,哦,还有我朋友沈逸尘……”
话没说完,少年突然一松手,就将人放在地上。
姑娘愣了愣,少年走到一边,取了几根树枝和藤条,快速编出了一张椅子。
他面无表情走回来,背着椅子蹲下身来,平静道:“上来。”
“怎么……”姑娘有些不能理解,“怎么突然要搞个椅子……”
“男女有别,”少年说得一板一眼,“方才没有寻到合适的材料,是在下冒犯。”
“那你『摸』都『摸』了,”女孩子坚持着,“还在意『摸』多久吗?再说,我也不介意啊。”
这话狂浪,少年却面『色』不变,一直保持着原来姿势沉默等着她。
双方坚持许久,姑娘终于犟不赢他,无奈坐上椅子。
少年把她背起来,脸『色』却更加难看。
姑娘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表情,只能轻轻一叹:“谢道君,你真是不解风情。”
少年不语,低头往前。
“方才我说我有心仪之人,你当问我是谁,等问了我,我才可以答,是你啊。”
少女说着,似是无奈,转头看他:“你都不回我,我怎么才能把这话说出口?”
“哦。”
说了半天,少年终于开口,不咸不淡一个字,也听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姑娘被他气得语塞,想了半天,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闷闷出声:“闷葫芦,臭道士,一个人孤寡终老吧你!”
少年听着她骂,倒也不反驳,背着她往前走去。
乡野小道上,晚风吹过周边麦田,连夕阳都觉得格外温柔。
谢长寂静静两人远行而去,看了许久。
等到幻境破灭,谢长寂睁开眼睛,便见幻梦蝶已落在桌面上,再无半点生命痕迹。
风从窗外卷席而入,蝴蝶散成飞灰,随风飘走。
谢长寂转头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已经入夜,窗外长廊灯笼俱已熄灭,也到了睡觉时间。
他想了想,站起身到了床边,将剑放在一旁,躺到床上。
该入梦了。
入梦印传来“沈修文”睡下的消息时,花向晚都快激动哭了。
这两天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打架,她一个没有金丹的“普通人”,早就想睡了。可其他人不让,就怕她白天睡太多,晚上睡不着,错过了沈修文的梦境。
现在他们时间不多,过一天少一天,一晚都不能错过。
所以大家都去睡觉,却还让她自己苦熬。
谁曾想“沈修文”是个精力旺盛的夜猫子,一直到现在,长廊的灯都熄了,他终于才睡下。
时不我待,她赶紧换上一袭白『色』薄衫,回到床上,放下床帘,点上安魂香,躺下闭上眼睛。
入梦勾引人这件事,她只干过一次,就是对谢长寂。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夜有所梦,日也就难免有所思。
所以先送几个春/梦体验给他们看上的人,也算合欢宫常规『操』作,花向晚一贯不屑于此道,但那时候被谢长寂『逼』得走投无路,还是用上了这招。
结果她努力半天,谢长寂在梦中都宛如柳下惠一般巍然不动,最后甚至还给她披好衣服,认真提醒:“天亮了,回去吧,下次休入我梦,免被误伤。”
当时气得她一口血憋在胸口。
这哪儿是剑修?这是断了根的活佛。
要不是后来生死垂危之际两人双修过一次,她领略了一番,至今她都要怀疑,谢长寂修的是不是“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若不自宫不能成功”的修炼路子。
那一次打击太大,以至于这么多年她都没用过这个办法。
如果不是只有六天时间,她不会用这个法子。
现下突然要用,她还有些不知所措,左思右想,干脆再来一遍就是。
师姐教的东西,总不会一直没用。
想起师姐,花向晚忍不住扬起一抹苦笑。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起当年狐眠身披狐裘红裳,教着她如何如何编织梦境、如何勾引谢长寂。
她支支吾吾问她:“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算不算骗人?”
狐眠轻轻一笑,从树上翻身而落,抬起指甲上涂着艳丽丹蔻『色』的食指,轻轻放在花向晚唇上。
“傻师妹,”狐眠温柔开口,“能骗到的人心,都不叫骗。”
就像当年的谢长寂,不喜欢,她得不到,更骗不到。
好在谢长寂只有一个。
当年她栽在他身上,她就不信,这天剑宗,个个都是谢长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