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指点李云深
晴风拂云晓，满枝的粉色桃花在金阳下昳丽俏艳生姿，偶尔脱离花蕊的粉瓣随风飘落下至阴凉的地面。
点点粉色的缤纷落英已经落了一地，一把竹枝扫帚利落地“哗啦哗啦”将其清理掉， 桃花树下又变回干净整洁的原貌。
北冥修今日刚修炼完，正闲着无事可做，就拿着扫把过来清扫萧寒烟经常来打坐喝茶的观景台。
“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
他身后响起如山间清泉涓涓婉啭的声音，北冥修身子一顿，回头看见一美貌冷艳的烟青色齐腰裙衫的女子款款走来。
压下悸动的心，北冥修恭敬道：“弟子见过宗主。”
萧寒烟负手走过来，见满地的花瓣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树上又接着飘落下几片掉回地上，如此反复，可见是扫不完的。
对北冥修说到：“你怎会再此？云深人呢？”
她记得观景台已经交给李云深打理，这会儿怎么不他人呢。
北冥修握紧了扫帚柄，低垂的黑眸紧敛，再抬起时已经恢复如常：“回宗主，弟子刚刚修炼遇到了阻塞，怎么想也不知为何，就想着做点其他的事情缓缓。”
他只字不提李云深的事。
萧寒烟眼色如般霜冷然，白面素鞋履踩在落下的花瓣上，残花稀碎，这下扫也不好扫了。
悠声道：“修炼过程中必须静心节欲，慧而不进，方能精进。”
她看向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少年，叹了口气，“本座之前就与你说过，你这个人过于心浮气躁，急于功成，气宗本门心法讲究凝神静气，持之以恒之法修炼，你若是还不能定下心来，即使公孙掌教来求情，本座也不想留你一个月了。”
“什……什么？”北冥修本来听着萧寒烟的点拨正如以前一样享受中，忽然被她最后一句话吓得怔住。
萧寒烟已经背过身看向远方的高峰，“之前公孙掌教找本座谈过你的去留，本座应掌教所求，多留你一个月再此学习修炼，时间一到，公孙掌教会带你回幻音坊。”
她转回头，略惋惜道：“你虽天赋异禀，却是不适合留在气宗，本座和公孙掌教都是惜才之人，气宗既然不适合你修炼，那天下之大，总会有你能待的地方。”
“宗主，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北冥修手里的扫帚柄都快被他抓断了，就是忍着力道没有用劲。
萧寒烟侧身过来，疑惑道：“此话怎讲？”
“不然，您为什么老是想着让我走呢？”北冥修低下的黑色瞳眸闪过几分伤痛和不甘心。
重生到现在，他已经发现了这一世的师傅一直都在排斥自己，想让他离开气宗，甚至可以无视自己的死活。
他想不通，她为何能冷漠至此。
萧寒烟回答他：“原因很简单，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可是我根本不想走！”北冥修抬起头时，眼眶已经红了一圈，哽咽的嘶哑声腔无端地诉说着自己的倔强和愤怒。
萧寒烟冷漠地看着他，无视他黑亮倨傲又带有希翼期盼的目光，语气很不好：“走不走由本座说了算，你一个小小的入门第子还没资格在这里冲本座叫板！”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反正萧寒烟该说的已经和他说明白了，听不听由他。
等过了半个月，这个孽徒不走她就直接扔他出紫云仙山，谁来求都没有用。
北冥修怔怔地盯着那抹烟青色的姿秀倩影离开，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心中有种被抛弃的悲戚感蔓延开，他知道，这次真的要被赶走了。
脑海里想过无数种死乞白赖的方法让自己可以留下，但都被北冥修通通直接摒弃了。
所有的执着，在她面前，都不堪一击。
即使可以留下来，好像师傅身边都已经不需要他了……
纷落的花瓣停在他的肩头，北冥修失神地捻一片在手中， 邃亮幽深的眼眸一沉，骤然收力，指尖已被碾碎的花汁弄湿。
萧寒烟独自走回紫云殿，碰巧正遇见来寻她的李云深。
“宗主，您刚刚去哪了？弟子有事找您呢！”他面清俊的面上有点兴奋和小心翼翼。
萧寒烟自然没有忽视掉这个。
捻起一角裙衫，摆抬步走进殿中，如常平淡一般问：“何事？”
李云深跟在她后面，两只手掌捏在一起，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弟子，弟子想要一把称手的武器。”
他没说自己已经突破炼气四重，升到炼气五重的事情。
气宗弟子修炼到一定等级就会凝气成兵，幻化自如，以虚为利，攻其制胜，但也有个别处于停滞阶段不能幻化万形为己物用之的弟子，而他李云深恰恰就是其中一个。
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是炼气五重，但若不能凝气成兵，就只能使用一些符咒和法术，若是用到实战，很难打得过同级别的对手……
萧寒烟步入殿中入座，李云深立刻恭谨地给她倒了一盏茶水。
茶水倒出时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沏好不久的，萧寒烟瞥向他，感觉李云深浑身的气息已经有势竹般细微的变化，心中若有几分了解。
不过，她倒是不急着问。
而是选择另一个话题：“祖师爷希夷子曾言，炼气而蕴万物，万物却离不开一个道字，修气您已经懂了，那修道修心，修得什么心？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李云深离开片刻，“回宗主，心为万物之源，修道就是修心，从心而入，人心就是道场，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
“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那本座问你，宗门心法有要领，是为什么？”昳丽的雪眸睨向李云深，萧寒烟纤长莹润的玉指轻敲桌面，似乎是在等他怎么回答。
静默一会儿，李云深说道：“是凝神静气。”
萧寒烟拿起茶盏喝了一小口，茶味苦涩，却极讨她喜欢。
对上李云深有点不敢与自己直视的眼睛，淡声道：“你入宗时间并不短暂，对于本宗门的修炼要领应当是记得最深刻的才是，可为何犹豫不说呢？”
李云深说道：“回宗主，弟子是懂不假，可就是不知道您为何会忽然问起弟子这个。”
“所以，你刚刚实在思考本座为何会问你这个是吗？”
李云深这次没有犹豫，直接点头。
他本是想问宗主讨一把武器，未想到宗主会问他这些问题，且似懂非懂。
萧寒烟轻笑：“如你方才所说，心为万物之源，人心就是道场，凝神静气讲究的不只是气态要平和，更是要注重心境，心气唯一，融会贯通，以无形之似有形利于天地，你若不能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就算修为再高，在功法造诣上也很难有所突破。”
李云深听得云里雾里，红着脸虚心到：“宗主恕罪，弟子愚笨，实在是听不懂您在讲什么……”
叹一口气，萧寒烟：“你若是能听懂，就不会来向本座讨要武器了。”
李云深愣住，他站在萧寒烟前方立地笔直，可放在前面的交握的掌心已经被自己捏出汗水：“宗主此话何意？”
萧寒烟眸光潋动，看着李云深：“气宗到目前为止即使没有和其他宗门有任何的往来，却依旧名气不减反增，每年来气宗当掌教的修士多不胜数，你可知道原因？不要想着这是本座一人的功劳，本座还没那个本事能教遍所有的弟子都能学有所成。”
“那是为何？”李云深已经被她绕晕了。
萧寒烟：“你没发现吗，宗内的掌教都是来自于其他门派，他们本身所学的功法能传授气宗的弟子，那本宗的心法重于固本护元，对于修炼可是有着莫大的加持作用，他们也可以修炼，两者相辅相成，若能真正领悟出真谛，那不就是如虎添翼了吗。”
“换句话来讲，他们在学我们的，那我们为何不能去学他们的呢？”萧寒烟反问李云深。
“一成不变的只修练方式只会让你停滞不前，你一心只顾着提升修为却忘记了在过程中参悟道法的精髓。”
李云深拧眉，而后舒展开：“弟子记得，本宗的掌教多来自于道宗……”
她继续补充到：“都说道家最注重道法，那我们气宗又何尝不是遵循一个道字去修炼呢，心为道，气为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芸芸众生，都离不开一个道字。”
“急于求成，恐适得其反，若是本座没有猜错的话，你现在虽然升到雾炼气五重，但会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都不会有所进步了。”
“不过你在这么短时间内升到五重，确实让本座有点意外。”
萧寒烟站起身，朝他走去。
泼墨般地青丝未用发冠束住，部分青丝只用一根青玉飘云簪挽着，剩下的都散落于清瘦的后背，身姿曳秀，容颜娴静姝美之余还是少不了那股与生俱来的气魄和疏冷。
李云深后退一步，作揖：“那宗主的意思是弟子现在是得有所失？”
“是，其实也不是。”
萧寒烟：“你有所得，亦是有所失，失的是什么，跟在本座身边，没点好点的悟性可不行啊。”
她走进拍拍李云深的肩膀：“缺什么就补什么，放手去做便是！
及淡的冷梅香已经逐渐远去，李云深还不知情，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
他纷杂的思绪努力理顺后，口中喃喃：“气道，心道，大道，道……”
“有心有气，却无道，大道万千，瞬息万化，心有无止，凝气成兵！”
李云深双眼放光，顿时间恍然大悟。
激动地一转身，发现萧寒烟已经没了身影。
他朝萧寒烟离开的方向扶手作揖，躬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