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南门星if线番外(五)
天光乍亮, 清润的日光随着微徐的风一同自虚掩着的窗柩之中送入房中,清脆悦耳的鸟鸣声此起彼伏,自遥远的天际争先恐后地钻入床榻之上沉睡的少年耳畔。
床栏将光线切割成泾渭分明的界限, 亮白色的光落在少年精致的脸廓上,眼下那片皮肤却隐在阴翳之中辨不真切, 在那雌雄莫辩的貌美容颜之上点缀下几分恰到好处的冷郁。
乌浓稠密的睫羽轻轻颤了下, 南门星缓缓张开双眼。
眸底那一分还未消解的浓稠欲/色在明亮的日光之下, 更潋滟开令人惊心动魄的光泽,
下一瞬, 他似是终于清醒了过来, 终于挣脱了这纠缠他一夜的瑰丽又荒谬的梦魇, 眸底光亮渐次褪去,仅余一片黑洞般幽邃莫测的平静。
望清一片湿冷黏腻的狼藉之后,南门星的神色冷静得过分,
他似是并未察觉到那标志着成熟与心底晦涩难辨的绮念的痕迹, 极为自然地翻身下床, 迅速且淡然地收拾了残局。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转变的呢?
分明他先前不过是将她当个乐子, 随意逗弄着一般做戏给她看,给她看她想要看到的他的模样。
如今, 他竟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开始幻想她身上显出的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那个女人看起来似乎永远不会衰老。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望见她时, 她便是这样,
墨发, 布衣,纤细的腰身,俏丽的容颜, 以及通身令人挪不开视线的耀眼与灼热的光辉。
十六岁这年,在青玄宗猝不及防地重逢时,她还是这样,
墨发,雪衣,比起往日更甚的曼妙身姿与出尘绝色的脸庞,以及他们之间越拉越远的、云泥一般的距离。
南门星至今想不通她执意接近他的缘由。
她看起来并无所图,先前他心底那些晦暗的揣测与猜疑,也早已在他了然她真正的身份的那一瞬间,避无可避地烟消云散了。
青玄宗宗主的亲传弟子,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是地位
极为尊贵之人,更别提青玄宗向来与魔族水火不容,她又如何会从他身上试图搭上南门崇?
而若是想要以他为诱饵吸引南门崇自投罗网,那显然更是无稽之谈——她亲眼见证的他数年的生活,足以再明显不过地说明,南门崇眼中根本容不下他的位置。
莫非,她当真只是想要关心他?
这个念头只隐晦地在脑海中一瞬即逝地掠过,快得甚至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却被他下意识凝神拖拽回识海之中小心地珍藏。
不论如何,既然她选择了靠近他,那么他便不会留给她离开的退路。
擅自接近他,莽撞地闯入他的生活,不经意间点亮他晦暗的心房,是一件需要用一生来填满的、不太明智的计划。
他双臂撑在膝头,柔韧劲瘦的身体微微前倾着,静静坐在桌边的模样,在旁人看来却似是入了画一般,美好得令人不忍打扰。
前来通知他门内事务的内门弟子不自觉放缓了脚步与呼吸,驻足在他门前望着眼前这一幕。
阳光落在南门星身上,在他一身月白色的儒风门弟子常服之上刻印下一片清浅的金边。
少年额前的碎发已有些长了,在比起寻常男子秀丽不少的眉宇之上无声地垂着,几乎与那一双狭长寂黑的凤眸连成一片浓郁的墨色,
他的肤色却极白,白得似是密林深山中的精怪鬼魅,唇色极艳,唇角向尖处收,锐利之余显出几分略显阴柔的媚意。
然而却并无人胆敢凭借这点小瞧轻视他。
南门星不过入门短短数月,出手果决凌厉、杀伐果断的印象却早已深入人心。
他不似寻常儒风门弟子,大多倾慕门规之中糅杂的那几分并不隐晦的温润端方之气,才会在如星盘密布般的宗门之中极有目的性地慕名而来,
南门星身上并无如玉的君子气息,截然不同的是通身几乎难以遮掩的戾气与沉郁。
收下他,并非儒风门各大长老情愿之事,只是碍于儒风门门主有心“教化”他,才不得不捏着鼻子颔首认下。
内门弟子依稀记
得,那时的少年抱着手,脊背挺拔地立于正中,坦然地迎接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各怀心思的打量和议论。
他微微低垂着头,前额的碎发遮挡住他的眉眼,故而大部分人并未察觉他眸底一闪即使的讥诮与嘲弄。
他蕴着血色般瑰靡的红唇曾在不经意的角度轻轻翕动,无声地吐出几个字。
“又来一个……”
接下来的话,他便并未再说,却似是想起了什么,精致勾人的眉眼攀爬上几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又来一个?
一个什么?
“师兄。”
被这一道并不大声却莫名令人心惊肉跳的轻唤勉强拉回了神智,内门弟子恍然抬眸,只见不远处那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正不咸不淡地望着他。
南门星一手支着下巴,发尾在空气中打着旋飞扬。
见他总算回神,他慢悠悠再次开口:“师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他声线天生带着些勾人的哑,语调上扬带着些调笑的意味时,总似是情人低语般蛊惑人心。
内门弟子轻咳了下,木着脸道:“师弟,算算日子,你也已经入门了不短的时日。近日来流寇祸乱,门主打算让你下山代表儒风门出面处理,不知你意下如何?”
南门星指尖无意识地动了动,惨白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殷红的唇珠,
靡丽至极的画面,他自己却似是并未察觉一般,半晌才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我没意见。”
内门弟子不自然地撇开视线,语气略有些僵硬地补充道:“对了,门主特意托我转告你,届时千万不可随意出手伤人性命,切莫妄生事端,以免给那些并无灵力的百姓留下无穷祸患——你只需要强硬些,喝退贼人即可。”
南门星听得想笑。
他从来不信什么以德报怨,这不过是太过于理想化的设想,现实却向来是残忍又丑陋的,
正如哪怕如今他压根并未向所谓的流寇出手,他们照样并未放过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极尽欺侮嬉弄,却从未有过一时半刻的懊悔与内疚。
有些人
,自出生起便坏到了骨子里,又岂是三言两语无关痛痒的规劝能够改变的?
就像是临南村那些天生即恶的少年们,就像是他。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向面前之人诉说。
他知道,这位他理应尊称一声“师兄”的男人不会爱听,那个为满足一己私欲而收留他的门主不爱听,她……也不会爱听。
他早已学会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就像他分明对她抱有着那样不敬的念头,却依旧口口声声地唤她“阿姐”,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和关切。
只不过,面对着面前之人,他心底更多思索的不过是敷衍,而面对着她,他的心态便截然不同了。
那似是一种投其所好的讨好,亦或是恐惧失去而不情不愿却无可奈何的伪装。
虽然并无明确的证据和蛛丝马迹,但南门星心底却始终藏着一个堪称本能的念头。
——若是他没有在温萝面前表露出她喜欢的样子,他们之间便只剩下万劫不复一条路。
那是如今的他不愿承担的后果。
况且……心中有个朦胧又隐秘的位置,在他不愿承认的某个角落,有着什么他从未察觉亦或是可以忽略的、堪称愚蠢又可笑的心思,正随着那个女人与日俱增在他心底占据的分量而悄无声息地野蛮生长。
在他不知不觉之时,那些自以为的恶与残存的一丝执着与善,正在他心底疯狂地拉扯,直欲将他完整的灵魂生生撕扯成残缺不规则的两半。
也罢,尽管他并不认为那帮流寇能够听得进话,但听话尝试一下却也不难。
若是他们足够有眼色,按照儒风门门主的愿望办事,于他而言并无半点坏处可言。
不仅如此,如若她知晓了,定然心底也是喜欢的。
有朝一日,他定然要将这种浅淡的喜欢,变成他想要的、纠缠又暧昧的关联。
思维不自觉飘忽发散向不知名的远方,南门星偏了偏头,抬手自胸口抽出一枚朴素的荷包下意识摩挲着,视线虚虚落在其上隐约勾勒出的
起伏纹路,漫不经心地开口:“好呀。”
少年郎般乖顺又明媚。
温萝寻到南门星之时,周遭已是一片狼藉残败的残酷景象。
通明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黑烟升腾蔓延向黯淡沉寂的天幕,那橙红的火光似是蕴着猩红的血色,在空气之中弥散开来的血腥之气的掩映下,靡丽之中尽显死亡与腐朽的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满地蜿蜒汇聚的暗色血泊潺潺流淌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像是一张望不见形状的薄膜,紧紧包裹着肺部,就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纤尘不染的雪白裙摆掠过四处横陈的断臂残肢,在这可怖又晦暗的基调之中,依旧是那副天山苍雪般无暇的高洁。
温萝不自觉紧紧蹙着眉,右手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腰间高悬的剑柄,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显而易见的是,南门星杀了人,且杀了许多人,甚至可以称得上屠戮血洗。
这一点,似乎已经与他应有的人设和应走上的剧情背道而驰。
只不过……
温萝抿了下唇角。
身形单薄的少年孤身立于尸山血海之中,腥膻的风卷起他的碎发,露出那精致流畅的脸廓和摄人心魄的狭长凤眸。
他苍白的面上沾染着零星的喷溅状血渍,此刻早已干涸成暗红的痕迹,落在微微上扬的眼尾,像极了一颗欲落不落的血泪与朱砂。
妖冶惑人得令人心悸,却无端透出几分惹人怜惜的无奈。
温萝身形微微一顿,试探着垂下双手,流云袖摆划过圆润剑柄,复又随着血腥的风翩跹向远方。
整片空间之中,除了呼啸呜咽的风与房屋在烈火之中倾頽的轰然巨响,仅余两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如擂般跃动的心跳声。
南门星终于动了动,掌心长剑雪亮,剑身淌血,而他却恍若不知,只遥遥抬起眼,眸光幽邃莫测,定定地望向她。
迎着他平静得近乎寒凉的视线,温萝动了动唇,正欲试探着询问他几句内心真实的想法,便听见空气中传来他极轻的、上扬的尾音。
“阿姐,
”
他说,“我可怕么?”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连载半年多我实在是有点写不动了,疲劳使我丧失了表达欲,这导致写出来的东西总是让我不够满意
为了更好地输出,保证这篇文最后的质量,我想休息一下
该写的番外我是会写完的,但是可能没办法坚持日六了
更新上尽可能保持日更,但不保证(因为状态真的很不好),大概率是随榜更,不更新的话会提前请假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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