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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掉马进行时(六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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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云翳无声无息地翻涌变幻, 遮蔽了澄湛地苍穹,也一并悄无声息地掩下暖融倾落的日光, 与横斜的树影交相掩映着,在地面上拖拽出一片深浅不一的不规则阴影。

    温萝只觉得一阵窒息,险些维持不住面上恰到好处的假笑。

    她心惊肉跳地抬眸,望向不远处面沉如水的玄衣男人。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候,柏己面上一闪即逝的不虞便登时如云销雨霁般弥散无踪,此刻早已重新挂上平日里那副慵懒闲适的神情,快得仿佛方才那碎裂的玄铁法器不过是在场众人不约而同产生的幻觉。

    手滑?

    温萝心下一阵无言。

    这真是个明眼人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出的“好借口”呢。

    奚景舟若有所思地沉了沉眉,视线在柏己与温萝之间逡巡一圈, 最终狐疑地在玄衣男人掌心断裂的法器之上停驻, 意味不明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一袭淡黄锦衣的少年自始至终静静地在一旁立着,微微偏着头,一头墨色锦缎般柔亮的长发自金冠之中肆意倾泻而下,

    半晌,他似是回想到了什么,殷红如钩的唇角轻轻扬了扬,冷不丁开口:“奚宗主慎言,他不过是间歇性怀恋起故人来罢了, 这可算不得疯呀, 充其量算作是——”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顿, 狭长黑寂的眸轻轻一转, 似笑非笑,红唇轻启,“痴情。”

    团子目光惊奇道:“主人,天上下红雨了?!南门星竟然会帮柏己说话!”

    温萝心下不咸不淡地冷哼了下, 幽幽道:“这你可就想太多了。与南门星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了解他么?

    虽说看上去他这话是在替柏己辩解,不过,千年前的神魔大战之中,南门星、奚景舟与柏己皆是在场之人,如此一来,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纠葛便是这三人心知肚明之事。

    他选在这种时候特意点出‘痴情’二字,于柏己而言绝非善意——若我并未猜错,他恐怕是察觉了月纶已知晓我‘殷和玉’的马甲,明了我并不抵触在旁人面前暴露身份,如今不过是想要旁敲侧击地将我‘公羽若’的身份捅到奚景舟面前,刺激他与柏己相争。“

    团子:“……”

    它小心翼翼地瞥向那个向来一脸纯良、如少年般明媚的男人,

    此时正逢晌午,曜日当空,灿金色的日光在他一身质感极佳、颜色鲜亮的外衣之上流淌着鎏金般澄莹的色泽,那朵以银丝滚着的曼陀罗暗纹在某些角度闪跃着绚目的光晕,更衬得他颀长的身姿愈发耀眼雍容,

    而那夺人心魄的光华则在他狭长上扬的眉眼之间极尽眷恋地流连,使那本便精致俊美的容颜更染上几分蛊惑人心的魅色。

    团子:……这可能就是食人花吧。

    不出温萝所料,南门星话音刚落,在场熙攘的人群之中,最为鹤立鸡群的几人登时便隐隐变了脸色。

    墨修然似有所察地捻了捻指尖,碎发在绣工精细的挑花抹额之上无声地摇曳,更显出几分浑然天成的贵气。

    顾光霁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眸,一双如春日湖光般粼粼生姿的瞳眸掩在纤长乌浓的睫羽之下,在某些不经意的角度飞快地掠过一抹辨不清意味的流光。

    柏己唇畔笑意未变,原本便极具攻击性的凌厉脸廓却似是无端更紧绷了几分。

    他不咸不淡地撩起眼皮,冷郁眸光辨不清喜怒地扫向不远处含笑回眸的南门星,良久,竟是轻轻笑了下。

    温萝:头皮发麻。

    奚景舟不着痕迹地皱眉,静默良久,却并未再次开口,只淡淡瞥开了视线。

    痴情?

    下意识再次抬眸望向仗剑立于正中的女人,她面容清丽姣好、身姿曼妙窈窕,

    似是枝头初绽、虚虚缀于枝叶之间的一点粉团,俏丽之中隐含坚韧,桃雨漫天之间自成一派写意风情。

    是个美人。

    只不过,在他心目之中,比起师姐而言仍旧失了几分颜色。

    这世上能有何人比师姐更好?

    可柏己于师姐那厚重难载的深情哪怕千年也未曾动摇,以他对柏己此人性情的了解,更显然不可能是一夕之间能够转嫁到旁人身上的。

    奚景舟缓缓吐出一口气,心下疑窦丛生。

    实在是怪异至极。

    而在他另一侧,一袭锦葵紫直襟长袍的月纶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掌心茶盏,乌润眸底划过一闪即逝的困惑。

    南门星所言几乎称得上直白,

    若是他的理解并未出现差错,南门星堪称明示的言语字里行间皆表达着唯一一个意思。

    ——柏己与蔺妤之间,存在着异乎常人的关系。

    多半还是牵扯着令人难以言明的绯色牵扯,极为暧昧的那种关联。

    只是,根据墨修然传讯中所言,蔺妤真正的生魂早已无迹可寻,如今的蔺妤并非曾经的蔺妤,反倒在归元的作用下令他曾经的师侄借尸还魂。

    而殷和玉的确身负与柏己密切相关的苍冥邺火。

    虽说先前柏己曾亲来藏月门查探确认,且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与端倪,可如今看来,这一切却似乎并没有他当时想象的那般简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候,秦灵已缓步踱回容玗身侧,故而并未留意瞬息之间几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回身之时只觉得气氛僵滞微妙,不由得主动开口道:“既然奚宗主也到了,不如我们便开始吧?”

    温萝简直克制不住自己上前两步拥抱她的冲动。

    不愧是她不惜冒着被当成怪物的风险也要坦白身份的好姐妹,这句话于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一场久旱逢甘霖的及时雨,登时解了她如今的燃眉之急。

    一分一秒也不敢耽搁,生怕错过了这次难得的机会之后,下一瞬便要重归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气氛,温萝连忙朝着一旁仍摸不着头脑般呆愣在原地的伊玥使了个眼色,飞快地顺着秦灵的话茬接道:“请几位随我来。”

    正厅距离议事厅并不远,以成年人正常的步速来计算,也不过是五分钟的路程。

    可温萝却只觉得自己似是走了万里长征一般漫长。

    原因无他,实在是在她身边一左一右两边不算宽敞的空间之内,平均以每分钟四五次的频率更换着“占有者”。

    在新一轮战火又双叒叕一次生出愈演愈烈的趋势之时,温萝忍无可忍地加快脚步,一马当先地踏入议事厅之中于主位落座,

    转身回眸之时,正望见南门星繁复袖摆之下,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苍白指尖。

    其上缭绕的墨色雾气仍未止歇,若有似无地向周边空气之中氤氲蔓延着,悄无声息地在一片倾落的日光之中隐匿了踪迹。

    ——方才,他不止一次地使用这种堪称bug的技能,见缝插针地将她身侧的旁人挤开以鸠占鹊巢。

    温萝:“……”

    心下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阵莫名的后怕和侥幸交织着在心底升腾而起。

    还好。

    还好这一次短暂的修罗场就这样要走到尾声了。

    她还能苟!

    然而还没等她彻底放松下来,身体便不自觉再一次僵滞起来。

    望着在她身前隐约呈围拢之势负手静立的几人,温萝心下干笑。

    她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奚辞水榭议事厅秉承着一贯架空历史背景下常规的设定,并无过分现代与西化的圆桌,严格规整地按照主次排列。

    而如今摆在她面前最为棘手的问题,便是她一左一右两大主位究竟应当安排给何人。

    不论其余,在场众人之中,资历最为深远的便是三位曾参与过上古神魔大战的修士。

    只不过,“三”这个数字,实在有些微妙。

    正在原地迟疑,团子却在识海中冷不丁开口道:“主人,重建太虚昆仑所需的三大要素之中,并无柏己能够贡献参与之处,况且,那天他也仅仅露了一面便与你们分别独自迎敌,此刻应当还并不知晓其中内情。

    既然现在状况这么尴尬,不如你先把他单独叫出去,假意提前知会他相关的讯息,实际上是暗戳戳给奚景舟和南门星腾位置。”

    温萝犹豫了片刻,狐疑道:“可召集三大仙门来此,不正是为了将重建太虚昆仑的相关事宜尽数告知他们么?我若是当真将柏己单独拉出议事厅,看起来反倒是多此一举之事。”

    团子故作高深地轻咳了下,意味深长道:“那可不一定。主人,这你可就不懂了吧?说不定有些人就吃这一口——哪怕是知道这不过是你的小把戏,但还是架不住这种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呀。”

    温萝眸光微动,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不远处玄衣墨发的男人身上。

    他正微微侧着身,漫不经心地微微垂着头,鬓旁碎发掠过他线条凌厉分明的脸廓,在空气中荡漾开一道柔和的弧度,

    向来锐利桀骜的眉眼,也似是在这一瞬间染上了几分难以言明的柔和。

    这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发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候,视野却瞬息之间便被严严实实地挡了个结实。

    模样似少年般年轻俊秀的男人眉眼含笑,足尖不着痕迹地踢开繁复厚重的衣袂,

    阳光顺着窗沿争先恐后地涌入房中,在南门星一袭质感华贵的淡黄锦衣之上恰好地坠落,更衬得他身姿笔挺,与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懵懂与明媚交相掩映着,交织出一片明亮的剪影。

    他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此刻正微微偏着头,向来沉郁幽邃的瞳眸轻轻敛着,无端显出几分纯良无害之感。

    先前分配住所之时,柏己曾故作大方地将率先甩手离开,反倒衬得在抽签定序之上反复纠缠的他和墨修然二人染上几分锱铢必较的狭隘。

    权势地位如今早已并非他心下真正所求,这上位坐与不坐,于他而言并无半点区别。

    思及此,南门星弯眸一笑,红唇轻轻扬了扬:“奚宗主于整个五洲大陆而言,都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自然要上座。”

    话音微顿,狭长的黑眸微微一转,便望向一旁的柏己,眸底尽是不易察觉的恶劣笑意,“魔君大人在此,我也实在是不敢造次呀,您说呢?”

    闻言,自始至终微微低垂着眼眸的柏己撩起眼皮,唇畔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视线在温萝不经意间朝他挪动的足尖之上一扫而过,半晌,他才缓声开口:“本君倒不知,你何时竟开始如此谦虚守规矩了。”

    说话间,不知出于何种思量,在场几人竟皆并未动作。

    一旁始终静立不语的白衣剑仙却蓦地动了。

    在这一阵无数人莫名却又默契的凝滞之中,他甫一动作,便有数道视线登时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身上。

    流云般飘逸的衣摆在空气中漾开一阵如水波流动般潋滟的涟漪,

    他脊背挺拔,半垂着眼眸,却并未在任何一处座位旁驻足,反倒在几乎凝为实质的目光之下镇定地缓步穿行而过,在奚景舟身侧干脆利落地停顿。

    “宗主。”

    他薄唇轻启,“请入席吧。”

    他话音刚落,奚景舟便似是回过神来一般,向来温润平静的面上显出几分古怪的神色:“你……”

    “我便在您身后待命。”

    几乎只是瞬间,还没待奚景舟将心下困惑尽数倾吐,顾光霁便极为自然地接过话茬,

    俊逸面容之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一双剑眉与清润眸底却隐约掠过一闪即逝的愉悦,快得似是错觉。

    话毕,他便行云流水般再次抬步,云袖浮动间,瞬息便行至温萝身侧席后负手静立,缓缓抬了抬眸,朝着温萝的方向遥遥望来。

    这样一来,他便可以离她更近些。

    至于另一处究竟坐了谁,与他无关。

    温萝面上怔了一怔,心如电转,不过片刻便领会了如今因顾光霁看似简单动作而骤然扭转的情势,

    连忙将先前心下还未来得及成形的pn a狠狠划掉,从善如流道:“那便请奚宗主和……魔君大人上座。“

    顿了顿,温萝只觉得心下似是划过什么并未成形的念头,疏忽间如流星掠过寂黑的长夜,倏尔点亮了她一团乱麻般纠缠的心绪。

    下意识朝着锦衣少年望去,却正撞进他一瞬不瞬凝视着她的莫测眸光之中,

    见她望过来,他甚至好整以暇地笑了下,本便似是蕴着血色般妖冶的唇轻轻扬起,尖细如钩的唇角写满了蛊惑人心的魅色。

    温萝心头一跳。

    那视线之中,除了她熟悉翻涌的占有欲以外,竟无端沾染着几分如孩童讨要奖励般的炫耀与自得之意。

    温萝:“?”

    不过,不出她所料,南门星果然没有方才看似大方打破僵局之时那般纯良友善。

    如今所为,多半与向她讨巧争宠脱不了干系。

    但不论如何,他的主动退让倒是的确替她解了燃眉之急,向他多少表示几分谢意倒是理所应当之事。

    思及此,温萝便小幅度地轻轻侧了侧头,在无人得知的角度冲他弯了弯眉眼。

    分明是与姜芊截然不同的长相,可在她这细微却又灵动的神色映衬下,无端显出几分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南门星只觉得呼吸一滞,竟头一次下意识撇开了视线。

    ——明明是他预想之中的结果,可当真走到这一步之时,却又反倒是他率先败下阵来,堪称狼狈地躲开了她稍纵即逝,却又灿若桃李的柔和与明媚。

    他们二人之间的眼神交换只在瞬息之间,然而在有心之人眼中,却无疑似是放慢了千万倍一般分毫毕现。

    自然垂落身侧的指尖下意识捻了捻,墨修然唇畔带笑,眸底流转的光华却一寸一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他四下环视一圈,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几不可察地回暖了几分,唇角挽起一个难掩愉悦的笑,“既然伊玥此时不在,不如我便替她暂代蔺先生身后的位置吧。”

    温萝:……

    大可不必!

    什么时候开始,连站位也已经内卷到这种程度了吗?!

    她不自觉转过头,月纶一手后负,身姿笔挺,五百年如一日的隽秀面容之上却似是萦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

    闻言才恍然回神,面上却并未显出多少不悦之色,眼角眉梢反而带上了几分暧昧的了然。

    见他反应,温萝只觉得一颗心缓缓沉了下去。

    看来,月纶也并未打算出手“管教”他座下这位随心所欲的长老,反倒操心起红娘的事务来了。

    再这么卷下去,需要她思量考虑的,便不仅仅是主位旁一左一右两大上座,接下来便需要在南门星、秦灵和月纶这崭新的三人组之中,挑选出两人向下依次入座,周而复始。

    不行,她必须要从根源上打破这堪称梦魇一般的困境。

    这种时候,便不得不感慨架空与历史世界观之中,这麻烦又得罪人的森严等级制度与主客之别。

    温萝心头甚至不合时宜地升腾起一阵对于现代背景任务世界的怀念之感。

    不过,按照融合世界之中的设定,奚辞水榭本便是崇尚自由随性家风的另类,若是她此刻做出“打破规则”一类的行为,虽说多少会显出几分突兀,但至少不会彻底ooc人设。

    还是逃避要命的头脑风暴更重要些。

    视线若有所思地在门边侍立的奚辞水榭弟子身上逡巡一圈,在那道熟悉的水蓝色身影之上微微一顿,

    温萝当机立断地起身,煞有介事道:“何必如此麻烦?请各位稍待片刻,还是离得近些更便于商议与太虚昆仑相关的诸多事宜。”

    说罢,她便对上蔺睿禾尚未察觉她意图而略有几分呆愣的视线,勾了勾唇:“睿禾,带人把这些席位重新布置一下。”

    在以环状拱合之势重新排列的席间入座,为免四位前任男主再次为争夺她左右两个席位而再次衍生出什么惊人之语,温萝连忙趁着几人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率先点了两名弟子一左一右在她身侧入座。

    见两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怔愣在原地不动,她轻咳了下,大方道:“坐席充裕,不如请几位身侧侍奉弟子也一并入席吧?奚辞水榭家训便是随心随性,并不拘束于过多虚礼,让各位见笑了。”

    席间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皆并未接话,

    半晌,奚景舟率先打破沉默,回眸轻扯唇角:“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是时候聊正事了。

    只不过,在先后向月纶和秦灵透露了身份之后,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说是极为尴尬复杂,与月纶之间更是横亘了一道辈分之上的鸿沟,更是有“大前辈”奚景舟坐镇,

    尽管身为众人默认的仙盟之主,可若是当真过于严肃地开腔,多少还是存着几分尴尬和微妙。

    更有甚者,这一次议事厅之中,落座的并不仅仅似先前那般仅有公认的三大仙门之主,更添了一位阴晴不定的南门星,以及一位暴虐嗜杀名声流传千年不减反增的柏己。

    如今危机解除,温萝倒是生出了几分闲暇之情,甚至分出多余的心神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她不远处斜前方兴致缺缺斜倚在席中的玄衣男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在柏己身侧,原本排布紧密的席位曾在旁人落座之后有过不易察觉的挪动,无声地将与他之间那不算分明的空白拉得更为显眼,

    无形之中,在整个圆桌般围拢的席间,这本并无座次的席位无端因他格外鹤立鸡群的“离群”,而隐隐显出几分睥睨之势来。

    既然柏己不愿让奚景舟知晓她公羽若的身份,那么在有奚景舟在场的如今,应当并不会如往常那般肆无忌惮地出言调侃。

    如今,在四位前任攻略对象之中,也的确仅剩他一人并不知晓重建太虚昆仑的真相。

    或许,在此刻这种略显尴尬凝滞的气氛之中,利用他来开启话题热场最为自然不过。

    “前些日子,我与青玄宗顾长老和藏月门墨长老一同前往太虚昆仑遗址,试图查探重建修复它的可能——幸运的是,我们三人此行并未落空。

    不过,在此之前,大多修士皆以为当年铭渊于太虚昆仑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

    话音微顿,温萝转了转瞳孔,颇为正色地望向垂眸不语的柏己,眸底却似是漾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狡黠:“当时,铭渊曾派遣亲兵下界截杀,多亏魔君大人仗义相助,才有惊无险地化解了危机。多谢。”

    她话音刚落,整个空间便似是生出了一瞬间的凝滞,

    随即,便似是戳了眼的皮囊一般飞速地泄出其中郁结紧绷了许久的僵硬空气,前所未有地放松起来。

    更有甚者,柏己身侧两名弟子面上甚至若有似无地染上一抹淡淡的薄红,似是在这一刻才察觉到先前所为极为失礼一般,不动声色地悄悄重新挪了挪席位。

    虽说替柏己找回些公道本便是温萝在柏己支线之中便极为想要付诸实践之事,不过如今倒是一石二鸟,

    不仅替他多少洗刷了几分根深蒂固的恶名,还将她自此刻这种尴尬僵硬至极的氛围之中解脱出来。

    气氛终于活过来了!

    感受着若有似无一道道向身上落下的视线,虽然灼热逼人一如往常,可其中蕴着的情绪却似是染上了什么千百年来未曾感受过的、堪称善意的思绪,

    柏己抬眸,在他的视野之中,正巧能够望见一袭烟粉罗裙的女人那动人俏丽的眉眼之间,还未来得及收歇的轻快。

    她的神色,他再了解不过,

    此刻又如何能够不知,她那几句令他震颤不休的言语,不过是掺了利用的算计,或许多少掩着几分真情,可那零星微末的情意与他想要的相比,却依旧少得几不可察。

    若是换作平常,他恐怕早已上前“收取”她一而再再而三利用他为自己行方便的“酬劳”。

    可如今……

    柏己缓缓咬了咬牙,静默良久,唇齿间才逸出一道辨不清意味的轻哂:“不必多礼。”

    南门星正懒洋洋靠坐在他身侧不远处,见二人之间你来我往,略有几分不悦地眯了眯眼,唇角却似是本能一般极为自然地扬起,扯出一个颇有几分危险的笑:

    “魔君大人的确神勇,只不过,真正修复太虚昆仑的条件与契机,在他的角度却似是帮不上什么忙来。”

    他语气并不过分夸张,反倒十分平静,温萝却恍然似是看见一只羽毛华丽的孔雀在眼前开屏,骄傲地扬起修长的头颅向她邀功一般,

    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柏己不过是个派不上正经用处的打手罢了,他才是最为重要的那一环。

    团子:“主人,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似乎不论我们如何极力规避修罗场,这几位前任攻略对象总能想办法以一种非常顺滑地姿态重新扯回去……”

    温萝:“……”

    果不其然,识海之中团子尾音还未落地,一旁衣衫华贵似贵公子般风流无双的紫衣男人便“叮”地一声合拢手中茶盏,似笑非笑地抬起眼:

    “鬼王一手空间瞬移术的确冠绝五洲,不过若是没有在下差探出重建太虚昆仑真正的方式,您空有一手本领,却依旧派不上用武之地。”

    温萝:“……”

    这么下去简直没完没了。

    正欲开口打断,秦灵却一手托着腮遥遥望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凑近了几分传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她略有些困惑地蹙眉,“南门星和墨修然竟会在此处抢功劳……况且,柏己他对你态度似乎格外包容,莫非你……”

    不着痕迹地瞥了一旁垂眸端坐的白衣剑仙,秦灵目光惊奇道,“你劈腿了?抛弃了顾光霁以后搭上了柏己?还是……南门星?!!”

    温萝:瞳孔地震。

    正兵荒马乱般趁早试图将秦灵越开越大的脑洞扼杀在萌芽之中,她却并未留意自始至终一直若有所思凝视着她的月纶。

    虽说两人以传音交流,可面上神色与下意识靠近的肢体却并未刻意遮掩,看出她们二人正以神识对话并非难事。

    只是,秦灵与蔺妤……亦或是殷和玉,何时起变得如此熟稔了?

    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向不远处自落座起便并未开口的白衣男人。

    顾光霁倒是一如既往地淡漠无澜,似是万事皆不入心入耳一般沉静,

    可正因如此,先前他曾凌乱了一瞬的气息与剑意,才会如此令他惊诧讶然。

    顾光霁那一瞬间稍纵即逝的失态,定然是为了“蔺妤”。

    再结合如今秦灵反常的状态,就仿佛那个方才以另一种身份失而复得的试剑堂首席弟子,哪怕是再加上另一重他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也并无丝毫怪异和违和之处。

    正如月纶于顾光霁此人的了解,奚景舟同样足够熟悉曾一同相处过不短时日的柏己。

    自然而然的,他不会看不出柏己此刻深深抿回唇角的复杂之色。

    柏己此人性情张扬随性,向来不是什么能够甘愿为旁人委屈自己哪怕一分一毫的性子。

    而能够得到他如此对待之人,哪怕放眼整个五洲大陆,跨越千年岁月长河之中细数,也仅仅有一人。

    可那一人,早已在他眼前生生在雷劫之下陨落了。

    脑海之中却突然划过什么一闪即逝的念头,快得抓不住,而那朦胧的冲动却似是拖拽着他的神智回到先前从未当真在意、此刻想来却又极为怪异的细节。

    譬如,柏己与顾光霁并无渊源,那一日他为何会不论缘由地前来元和痛下杀手,甚至逼得顾光霁道心动荡到连平日能够艰难克制的心魔都无暇顾及,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暴露了无情道崩碎的实情?

    或者,那一日蔺妤于青玄宗正殿之中辞行之时,向来并无过多情绪波澜的他,为何会显出如此外露得无从掩饰的慌乱与不虞,赶至殿前甚至失了平日里的沉静自持,徒生几分狼狈——正如五百年前,他自床榻之上苏醒后,夺门而出去寻那位名为缪馨儿的少女之时一般无二。

    亦或者,分明他对旁人之事向来不甚在意,却又为何三番五次询问“柏己与公羽若”之间的过往种种?

    这一切的一切,似是都避无可避地指向了唯一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顾光霁极为关注蔺妤,甚至到了一种几乎能够与五百年前那个女人平齐的、前所未有的程度。

    然而此刻,分明应当极为重视在意蔺妤的他,却似是刻意地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渴望靠近之余,却又似乎顾及着什么一般不敢言明,只得寻来些不算显眼的借口和方法无声地跟随在她左右。

    实在是怪异至极。

    而真正反常之人却也不仅是他,而这如旋涡一般翻涌缠绕的疑云正中,便是那个姿容秀美俏丽的仙盟之主。

    她究竟有什么秘密?

    温萝却不知在场众人各异的心思。

    比起几位前任攻略对象看起来永无止境的“攀比”而言,其余一切种种似乎都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艰难将秦灵暂时安抚之后,她连忙趁着新一轮口蜜腹剑还未开启,飞快地将修复太虚昆仑所需的四大要素尽数一一向在场众人解释。

    清风渐起,拂开虚掩着的雕花轩窗,如纱幔般剔透朦胧的日光沿着敞开的缝隙肆无忌惮地倾洒入内,

    落在正色开口的女人发间,似是有星辰没入深海,莹润的光晕与飞扬金丝一般飘逸的青丝更衬得她本便白皙的肤色,更显出几分通透与精致之感,一时间竟耀目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顾光霁自始至终都平静地凝望着她线条流畅的侧脸,直到她说出那句“上古神器”之时,才若有所思地敛眸。

    “……借顾师兄长恨剑一用,不知可否?”

    顾光霁恍然回神,慢条斯理地抬了抬眸,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自然。”

    说罢,他便极为自然地抬手取下腰间高悬的长剑,抬臂平稳地递了过去。

    温萝面上怔了一怔。

    她原本只是想要象征性确认顾光霁自愿将长恨剑“上交仙盟”,在仙盟众人面前作出“四大要素皆已就位”的表象即可,并未打算在此刻便将他佩戴了五百年的灵剑收缴。

    不过,难得他如此积极,此刻她倒也不可拂了他的面子。

    思及此,温萝便弯眸一笑,从善如流地抬臂,烟粉袖摆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宛若天边泼墨般晕染开来的云霞。

    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顾光霁却猛地侧了侧手腕。

    温萝指尖避无可避地落在剑柄之上,回抽的惯性在她心下隐约升腾而起的怪异与狐疑之前,便已在空气之中不算嘹亮的金属碰撞之声中,小幅度地将剑身从剑鞘之中抽离而出。

    温萝猛然抬眸。

    近在咫尺的俊逸容颜之上,依旧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清寒孤冷,似是这一瞬间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巧合与错觉。

    但温萝心底无端一个咯噔,隐秘的念头肆意滋长蔓延,在心头牢牢地生根。

    顾光霁绝壁是故意的吧?!

    如今马甲全掉,她早已失了先前草木皆兵的警惕性,【无量虚空】技能早已有许久未曾使用过了。

    眼疾手快地一手将剑柄轻轻递了回去,掌心顺着惯性向下抚上剑鞘,五指收拢,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将长恨剑接在手中,

    温萝面色不变,似是从未发生什么令她心惊肉跳的插曲一般,镇定地转回脸。

    这么细微的动作,应当不会有别人察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在思考if线的事,集思广益,来征求一下宝贝们的意见

    由于前半部分都是虐男,所以每条线一定都是存在一些小虐点的,扭转一下不就变甜了嘛~所以——

    四条支线之中,让你最遗憾/深刻的剧情是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你最想要改变哪一段剧情?

    我暂时的想法是,在if线中延续背设和人设,在关键节点时让他/她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开启截然不同的人生

    不过作者视角和读者视角可能会产生偏差,所以还是先来咨询一下你们!!暂时四个男主都征集,但是最后派上用场的只有三个,正宫不需要if线(笑)

    ps

    另一种if线的写法是,延续背设和性格,连人设也换掉,那就是全新的故事。你们更喜欢哪一种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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