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起身到门后一看,一个黑色大缸里,盛着小半缸清水。
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就在这个小屋里,把自己的便携式小铝锅架了起来。
走到外面看看,屋子外面有一排破破烂烂的木篱笆,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阻挡与保护的作用了,不如废物利用,就从上面拆下了一小捆木棍,一根根的踩断了,然后抱回房间里。
拿自己的zippo打火机点燃了木柴,又倒了一大瓶水进小铝锅里,慢慢烧着。
做完这些,他才又从车上取下了简易过滤器,将老太太的水倒进里面,用瓶子在下面接。
虽然是新手,但陆辛当然也不会直接用对方的水做饭。
万一下毒了怎么办?
用青港生产的过滤器过滤过的水,自己才能喝。
说句实话,不论这水干不干净,就算是里面真下了毒,也会被自己携带的过滤器净化掉。
青港生产的特制过滤器,可不是小小的聚集点能想象得到的。
双方的科技水准,都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
“鼓嘟嘟……”
木柴安静燃烧,很快水面上就翻起了三五个水疙瘩。
陆辛撕开了密封塑料袋,扔了一个面饼进去,看了老太太和怪小孩一眼,又扔了一块。
这种压缩面饼,份量十足,一块面饼,就能煮出半锅。
拿自己随身带的筷子,搅了一下,面饼很快变成了柔软的面条。
然后陆辛又拿出了一盒罐头,全部倒进了锅里。
泡面被煮熟发出来的香气,再加上牛肉罐头被加热散发出来的香气,十分浓郁诱人。
……
怪小孩一直缩在了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铝锅。
当陆辛用筷子搅了一下,香气以更猛烈的方式散发了出来时,他再也忍不住了。
忽然又一次从床上蹿了下来,带起一股子沉沉的风。
像是一眨眼,就到了锅前,然后伸手向着锅里抓了过去。
但这一次,他却没能成功的伸进锅里,陆辛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稳稳不动。
怪小孩一脸阴狠,向着陆辛呲起了牙。
参差的牙齿,缩起的瞳孔,蜷缩而畸形,指甲乌黑尖利的手掌。
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他的表情又吓人,又怪诞。
“哥哥,他好讨厌,不如我们把他……”
一边的妹妹,眼睛在黑暗里发着光,小声的说着。
但陆辛没有答应妹妹,也没有放过这个小孩,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迎着他的目光,怪小孩忽然感觉有些恐惧,脸上狰狞的表情消失,像是有些害怕。
陆辛这才慢慢的开口,道:“去拿碗过来。”
说着话时,他松开了小孩的手腕,对方顿时害怕的向后退。
这时候才能发现,他的腿脚,也是畸形的,一边长,一边短,不是天生的,而是短的地方,弯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腰也不自然的歪曲着,与外面那些人一样,只是更严重。
在陆辛的注视下,怪小孩退到了床边,然后摸摸索索,拿出了一只大碗。
陆辛皱了皱眉头,道:“拿两只。”
说着这话时,他看了那个老太太一眼。
怪小孩在他的眼神注视下,仿佛用了一点时间,才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再一次伸手,又从桌上摸出了一只碗。
陆辛摆手,让他把碗递过来,然后开始用筷子挑着,往两个碗里面盛面条,夹牛肉。
“香吧?”
一边盛着,他一边看向了那个馋的在不停流口水的怪小孩,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
“这样煮出来才好吃,不过现在还有点烫,你跟刚才那个吃法似的,肯定不行……给,这一碗先给你奶奶送过去,要吃就一起吃嘛……你们两人用碗好了,我直接用这只小锅……”
“别直接用手,吃面还是要用筷子的,它俩是一对……”
“……”
怪小孩在陆辛的笑容里,居然有了些局促,脸上没有了凶狠暴戾,只有一些茫然。
面分好了,陆辛给他们一人倒了点汤,准备自己吃剩下的。
也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显得有些艰难的声音响起来:“你走……”
刚把面条挑到嘴边的陆辛愣了一下,抬头看去。
床头上的老太太手里捧着面,眼睛却看向了陆辛,灯光不匀,她的脸有些阴晴不定。
“面留下,你走。”
像是以为陆辛没有听清,她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
陆辛放下了锅,有些不理解道:“我都请你吃面了,你却让我走?”
老太太面对陆辛的指责,脸上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你走。”
她只是脸色阴森森的,被灯光照得阴晴不定,声音也有些怪异:
“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
陆辛动作迟钝了一下,然后又捧起了锅,笑道:“应该走的了。”
说完了,他开始认真的吃饭,一转头看见妹妹就在旁边房梁上百无聊赖的吊着,就向她示意了一下,妹妹望着他锅里稀稀拉拉不剩几根的面条,不满的撇了撇嘴,陆辛只好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糖,递给半空之中的她,笑道:“要不你吃这个?”
妹妹脸上露出了开心的表情,傲娇的把糖接过了过去。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老太太与怪小孩,都看着陆辛拿出了一块糖果,笑着向半空之中伸去,还开心的说着什么,然后又看着他把糖揣回了自己的口袋,这才心满意足的端起了小铝锅,开始吃面。
这动作,在这灯光柔和,安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说不出的怪异。
床榻上的老太太,忽然沉默了下去,怪小孩也微微抖了抖。
……
“快吃吧,不然待会就凉了。”
陆辛一边吃着面,一边友好的和老太太还有怪小孩聊着天,道:“你们这个聚集点,是最近最安全的一个了,所以我才来你们这里借宿。不过,我看你们外面也种了不少田,打下来的粮食,应该够吃吧?怎么好像连饭也吃不上呢,你们两个都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样子。”
“如果真过不下去,可以去青港嘛,我们青港,已经好几年没传出饿死人的消息了。”
“……”
老太太一直死死的盯着陆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
但陆辛的脸上,只有友善,温和,还有热情,她找不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于是她慢慢开口,道:“只有我们娘俩吃不饱而已,他们是可以吃饱的……”
“你闻,他们正在后面炖肉呢,都在等着吃。”
“现在让你走,你不走。”
“那你觉得,等他们吃饱了之后,会对你做什么?”
“……”
陆辛听着,有些恍然:“所以你才让我趁早走?”
老太太只是冷漠的看着陆辛,没有回答。
陆辛笑道:“趁早走其实也没用的,他们已经把前后的路都封了,怎么走呀?”
老太太的瞳孔微微一缩:“你知道?”
“当然知道,我看出来了。”
陆辛老老实实的道:“不过也没关系,我本来就是出差,加探亲,顺便也想看看周围的风土人情的,我家人说了,人需要经常旅行,出来走走,看看不同的地方,会心情好。”
他说的每一个字老太太都能听明白,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紧紧的抱住了捧着大碗的怪小孩,还想把他的碗夺下来。
她有点不放心让小孩吃这个人的东西……
只是面与牛肉的味道,实在太有诱惑力,小孩根本不放手,抢的急了,一口咬在了她手掌上。顿时,她的手掌出现了一排牙印,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的渗出来了一点乌黑的鲜血。
……
陆辛这时候已经吃完了面,坐在小马扎上,摸出了一根烟。
“大娘,你这个小孩,好像有些问题啊。”
他像是没话找话似的,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天。
老太太把怀里的小孩搂得更紧了,抿着嘴角,不肯回答。
“所以,就是因为他有问题,那些人才不吃了他吗?”
陆辛好奇的看了怪小孩一眼:“怕他身上有毒?”
“……”
“唰!”
听着陆辛的话,老太太哆嗦了一下,目光有些森然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我开玩笑的。”
陆辛带着些歉意向她笑了笑,道:“你一直不说话,怪尴尬的。”
“谁敢吃我的小孙子?”
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错乱,她身子胡乱的颤着,忽然嘶哑着嗓子道:
“我本来有四个儿子,四个,谁敢欺负我们家?”
“但是四个儿子都死了,孤儿寡母的怎么过,粮食又不够吃,还有人来抢,你说怎么过?”
“等着吧……”
她一边尖利的吵,一边絮絮叨叨的骂着:“我现在就盼着我小孙子病好……”
“等他病好了,长大了,他会比他爹还壮,那些人都要倒大霉……”
“……”
陆辛听出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异样的疯狂。
他看了那个怪小孩一眼,摇了摇头,道:“他好不了的。”
老太子忽然看向了他,眼睛里满是仇恨,牙齿都磨的嘎嘣作响。
陆辛看向了他,诚恳道:“请你相信我,我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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