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130只反派
顾矜霄的确不曾插手,便是千机楼放出去的白衣教谋反的消息, 也是千机楼自己内部的意思。
事实上, 除了关于鬼剑的事, 顾莫问也好, 顾相知也罢, 都不曾干涉千机楼的事务。
但顾矜霄也没有回去玉门关。
自上次回来白帝城过年后, 元宵节他也出现在白帝城, 身边同游的人自然是鹤酒卿。
就像顾相知已经找回来一样,每日里不是在白帝城的玉龙衔月宫,饮酒下棋, 就是和友人遍赏南山梅花。
等到春日里, 澜江流域更是到处都有他和鹤酒卿的身影。
江湖上关于鹤酒卿与白帝城关系的传闻, 从去年八月十五开始就不是什么秘密了。令人费解的是, 并没有起任何水花。
许是鹤酒卿神隐仙外已久,不入红尘的淡泊风姿深入人心,加之仙风道骨,至圣至善,没几个人真心觉得他是加入了白帝城, 投了邪道。
顶多是觉得, 仙人超脱,许是不在意友人出身派别。那白帝城主又是方士,指不定是为了规劝他改邪归正呢, 才出现在那人身边。
总之, 与其怀疑鹤酒卿, 不如还是相信,白帝城主或许没有传言里那么凶残可怖吧。
不仅仅是不愿意得罪神仙,而是因为,鹤酒卿这个人和这个名字背后的事迹,本就有一种让人甘心信赖亲近的独特魅力。
比如,神龙所看到的,鹤酒卿身上纯粹的气蕴。
相貌和气质可以误导骗人,灵魂的气蕴却骗不过天地灵气。
鹤酒卿本人从未在意过这件事,似是早就知道今日结果。
只有顾矜霄略有怔然。
神龙发出感慨:【向来是黑染白容易,但是这回你差点要被鹤酒卿给染白了。】
顾矜霄的暴君反派脸带来的威慑,完败于鹤酒卿的至善淡泊。大家与其相信鹤酒卿投了邪派阵营,不如相信极道魔尊是个好人。
【世道居然变了。人心这么善良的吗?】
顾矜霄回神,淡淡道:“玉门关那里如何了?”
【燕无息带着督宫那群活死人,每日里都在一寸寸排查,目前还是没有琴娘小姐姐的踪迹。对方很狡猾,并没有因为顾莫问和白帝城的人撤走玉门关,就放松了出来走动。】
“鬼剑呢?”
【自从江南第一盟高层尽数现身玉门关,鬼剑就突然蛰伏了,但是玉门关的气氛很紧张。对方似乎一直在试探什么,很可能是要搞一发大的。】神龙看热闹不嫌事大。
毕竟,人间打得死去活来,减员的通通都是它幽冥的新生鬼口,百废待兴的枉死城,因此,重建进度大大加快。它当然看热闹看得很高兴了。
要不是鬼剑那波人带走了顾相知,说不定神龙还能更喜欢对方,等他死了,给他在枉死城留个好差事。
顾矜霄和神龙的交流,在旁人看来,就是他漫不经心,心神并不在此。
鹤酒卿轻声道:“阿天在想什么?玉门关内,目前外松内紧,那个人若是有心藏匿,这个时间动手转移最好。他若动,我们立刻就能锁定他。若是对方能忍住不动,至多半个月,一样足够排查出他藏身之地。别担心。”
顾矜霄回神,江岸夹杂着杏花的微风抚过衣袂发尾,春景虽明媚绚烂,却有一缕幽凉。
他轻轻地说:“我在想白衣教。他们绑架顾相知,引我来玉门关吸引视线,又用顾相知来为白衣教造势,为何如今已经昭然造反了,却都没有牵扯白帝城?”
就像环环相扣的计划,到最后一步,忽然戛然而止。
鹤酒卿的脸上并无疑惑,白纱蒙眼的脸上,有一种洞彻明悟的平静。
他的唇线微抿,清冷从容的声音,轻声道:“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可能是觉得不该多树一个敌人。”
顾矜霄眉宇沉静:“我在想,如果白衣教要复活的,三百年前那个异人,就是钟磬。他此刻一定就在幕后。如果策划一切的是他,一切就说得通了。”
鹤酒卿慢慢抬起头,隔着白纱看着他。
起风了,天际晦明,像银灰色的酒器。
他的视线一直异于常人,这样看去,就像一朵朵的青莲花自天上吹落,绽放于地面。
却见那个人伸出手,眉目一丝隐隐温柔:“下雨了。春天的雨,不用打伞也很好。”
在鹤酒卿看来,就像他掌心绽放了一朵朵水莲花。
世界很美,这个人尤为美好,他便也缓缓笑了。
顾矜霄看着漫江烟雨,随意说道:“说到钟磬,你也认识的,他曾与林照月的姐姐结缘,借用林幽篁的样子现身。血魔死后,他变回本体叫钟磬。我曾以为他出事了,现在看来,他出现在麒麟山庄,或许是为了鬼剑。拿到东西后,便蛰伏了。”
鹤酒卿不说话,只是微笑缓缓,纵使白纱蒙着眼睛,只要有人看见那个笑容,就会明白,他满心满眼只有面前那个人。
那目光太温柔,如春风化雨,顾矜霄浑然不觉,还在说:“若是这样,他带走顾相知就说得过去了。他是魔魅,有这个本事。而且,无论是林幽篁还是钟磬时候,他都很喜欢顾相知。对付白帝城,最后却收手,有可能是……
”
顾矜霄侧首,声音淡去无痕,眉宇神情微怔,看到鹤酒卿的笑容。
下一刻,他也慢慢笑了,目光并未移开半分,带着笑意的声音轻柔:“你在看我吗?”
那双寒潭一样的凤眸,笑起来的时候,眸光像是落满了月光,眼尾的郁色反而有些错觉是脆弱的纯然,让人的心微微一软,想要屏息轻抚。
伸出的手却颤栗怯懦,心知那不过凶兽某一瞬间的散漫,也许下一瞬,就能毫不在意地将人撕碎。
但鹤酒卿不一样,他是这世间,唯一特许可以逾越这道限制的人。
他伸手,曲起的手指轻轻抚过眼下薄薄的皮肤,就像是在擦去不存在的泪痕,然后轻轻在上面落下一吻。
从容清冽的声音,似乎也被烟雨淋湿,轻轻地说:“今岁春天真美。”
他不是在看他,因为看不清楚。
这双眼睛本就不能看得很清楚,最近右眼就像烈焰灼烧一样,很难过,亮得彻底看不见,就像失明了一样。
他只是在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他笑得时候真好看,好喜欢,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却微微一酸。
顾矜霄不知道鹤酒卿在想什么,鹤酒卿的笑容向来温柔,幅度却不大,有时候看似薄暖,却莫名有些疏离超然。
就像他其实并不真的明白,什么叫世俗的高兴。
顾矜霄没有说什么,只是顺应自己的心,张开手抱住他,慢慢收紧。
鹤酒卿的怀抱和气息,一直是暖的,温柔安心,像午后春风,让人想沉睡不起。
“等这件事解决了,应该是夏日,我们回太白之巅看云海吧。”顾矜霄说,“到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好。”鹤酒卿的声音在耳边,沁着薄暖的温柔,“一言为定。”
……
顾矜霄最初要找鬼剑,为得是找到三百年前那个异人的消息,以确定钟磬是不是那个人。
现在,白衣教打着复活白衣异人的旗号起义谋反,不论背后是不是钟磬,他都打算袖手旁观一段时间。
顾矜霄未曾预料到的是,白衣教幕后虽然的确是钟磬,但却是不记得顾莫问和顾相知的钟磬。
不过是残留一个叫顾矜的名字,还有一枝有毒的粉色夹竹桃。
顾矜霄是见过闽王的,他走后不久,钟磬便被闽王唤醒,缔结契约。
闽王之所以能唤醒钟磬,当然是因为他死了。
顾矜霄当时只是来看看,敢打顾相知主意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闽王长于洛阳后宫,自小因为后宫阴私倾轧,中毒导致生了心疾,故而自小性格有异。绑架顾相知,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身体。
孰料被顾矜霄半夜忽然造访,不等顾矜霄弹一曲,他自己就突发心悸,晕死过去。
顾矜霄索然无味,起身离去后,闽王不久睡梦中病发……
虽然因为这个缘由,钟磬这个闽王对白帝城主顾莫问,一直都有一种特别的在意,勉强也算得上又爱又恨,这才有事没事撩拨白帝城一把。
但是,并不是闽王对面具人和白薇说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拉白帝城下水。不想多树立一个对手。
要知道,闽王本就是个无法无天,恣意跋扈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树敌。
实际上,若不是有一位神秘人找过他,此刻白衣教尊极道魔尊为主的消息,就该传遍天下了。
闽王想起那一日的对话,眼底眸光流转,一片霜华冷落。
——“如果你把他牵扯入你的局,我会告诉他,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是吗?你若是忍不住下场,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不需要我做什么,他是方士,只要知道你的意图,要破坏不难。”
——“你在威胁我?”
——“我在通知你。”
——“你这种人,惯是会自讨苦吃。不好好修你的道,学什么人间情深,也不怕早死。罢了,左右游戏也快结束,不过是落幕不够精彩罢了。依你就是。”
……
洛阳皇宫内。
原本懒散卧在美人榻上的“闽王”忽然有所感应,坐起来挥退殿内宫女。
很快,空无一人的屏风后,不紧不慢走出来另一个闽王。
穿着皇室暗金暗黑色的蟒服,便是神情轻慢慵懒,都比面前这个替身更为威仪尊贵。
画魅替身躬身一礼,袖子轻掩,那张脸立刻变成一个面容平庸的普通人的,慢慢退到屏风后面不见。
门外很快走来一众宫女内侍,闽王抬眸,淡淡看了一眼,放下手中茶盏。
手指上那颗翠绿欲滴的扳指,随意地转了转。
他起身,脖颈轻慢地转了转:“皇兄呢?”
“在正殿。”
闽王抬脚,一步一步走出殿宇,光影拉长他的身影,影子和他的背影渐渐不清,仿佛黑金衮服上的蟒,化而为龙,腾云雾而起。
三月十六,谷雨。
洛阳内宫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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