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粉
焦棠进驻番茄直播时间不长，他从不在直播间露脸，除性别外，粉丝对他的基本情况一无所知。
因为厨艺一流，声音好听，还拥有万千手控无法拒绝的一双手，让他不到半年就成为美食区人气主播。
吸引了大批声控、手控、美食控。
然而，真正让他一战成名的，还要两个月前的“水煮鞋底”事件。
两个月前，焦棠在直播间做水煮牛肉，当时就有人发了一条弹幕：加这么多调料，用来煮鞋底也好吃。
“说煮鞋底好吃的那位，麻烦私信我地址，我煮一份给你寄过去。”
焦棠当时只不过随口一怼，下播后还真收到那粉丝私信。
粉丝敢给，焦棠敢寄。
几天后，那位粉丝收到一份快递。
赫然是在直播间说过的水煮鞋底，当即哭笑不得拍照发了微博。
焦棠看见后随手转发：我是不想知道水煮鞋底有多好吃，佩服你胜于常人的勇气！
这事件后，焦棠的粉丝群体更加庞大，除了以上声控、手控、美食控外，又加入了大批怼人控。
焦怼怼声名在外，好事者前来围观。
某次有弹幕问：[焦小棠，我男朋友总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我吵不过他怎么办？？气哭tat]
焦棠回：“你对他说，你要是没办法，其他人总有办法。”
一来二去，在现实中吵架超不过的，会跑来直播间请焦棠支招。
直播间“和谐友善”的学习气氛，大大增加了粉丝黏性，也让焦棠一跃成为美食区新晋人气王。
登上首页推荐位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会上个热搜。
这天焦棠还没下播，又因为直播间黎景粉黑大战，再次被人抬上热搜。
粉黑大战的直播录屏发到网上，因为词条没带黎景大名，辰星的公关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这条黑热搜。
等到另一个词条黎景人设上榜，公关部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背后搞事。
赶紧着手降热度已经有些晚了，蹦跶的黑粉找到新的战场，开启第二轮狂欢。
[所以说是焦棠不是焦糖真的是黎景黑粉？]
[一个是“番茄人气（气人）主播”，一个是“娱乐圈最佳影帝”，这两人对上了，那可是相当精彩哈哈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波我站焦棠]
[网传风味拟邀黎景参与录制，他一直没答应，是害怕了吧害怕了吧，毕竟美食节目可少不了做饭环节]
[确实，他要上了风味，肯定分分钟被打脸哈哈哈哈]
[我看还有粉丝吹黎景深情，哎，忽然心疼黎景初恋，分手后还一直被消费，用来立深情人设]
[瓜区渣男贴，初恋占一半，实惨！]
[还好分手了，这，搁谁谁不跑~]
[啧啧，如果黎景这辈子只谈这么一次恋爱，我就信了他的深情，把头割下来给他俩装喜酒]
[那必然不可能！]
许言表白黎景被拒的风浪刚平，这才没过几天，另一波风浪又起。
联合几次事件来看，很明显是有幕后在暗中操作。
客厅，黎景助理小杨点开词条往下滑，看着恶意满满的微博评论，越滑血气越发上涌，只想换上小号和黑粉对线。
屏幕忽然一黑，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小杨面前，伸手按下了锁屏键。
“你灿姐说卸载微博万事大吉的，你也该学学她的沉着冷静。”
话音刚落，阳台那边的音调就拔高了几度。
何灿正在和公关部负责人通话。
“什么事都找我要解决办法，你们公关部没长脑子？热搜在榜上挂了快两小时，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都已经看到了，现在降还有个屁用！”
刚说完何灿沉着就被打脸，黎景以拳抵唇咳了一声：“算了，也别学她。”
“他们太过分了。”小杨气成包子脸，愤愤坐下，“有键盘了不起，什么都不知道就一通乱发。”
小杨还在生气，黎景已经拿起茶几上的ipad，打开《演员》制作人发来的节目细则。
在成为黎景助理之前，小杨总听爸妈提到这位远房表哥。
不夸张的说，黎景就是他们这一辈的标杆，从小听长辈们各种花式夸赞，听得他耳朵都起了茧子。
真正见面后才发现，这位表哥实在太不像“活人”。
除了演戏的时候，很少能看到他有大的情绪波动。
去年只获得金鹿奖最佳男演员提名，与影帝桂冠失之交臂，他并不沮丧。
今年奋起直追拿下奖项，他好像也没多高兴。
永远都是这样波澜不惊，云淡风轻。
工作场合永远表现出专业的一面，认真沉稳，无论对谁都有礼有节，就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暖却不灼人。
小杨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却也能感受到掩藏在温度下，那抹淡淡的疏离。
任何人都无法靠近，更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此时黎景穿着家居服靠在沙发上，就算被人黑上了热搜，无数诽谤纷沓至来，也没有打破这份沉稳淡定。
小杨耷拉着肩膀坐下：“哥，你怎么能一点都不生气。”
黎景头也没抬：“我为什么要跟不认识的人生气。有时间不如多琢磨剧本，或者早点睡觉。”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想把吴越拖出来鞭尸。”何灿踩着高跟鞋踱回客厅，咬牙切齿道，“当了你四年经纪人，捅出一堆篓子。你说你当年也没长点心，怎么会把微博交给他管理。”
吴越的骚操作，可不止经济犯罪和贩卖黎景隐私。
黎景刚出道那会儿还没什么作品，就已经靠脸吸了一波粉。
那时候他也不用微博，吴越就以他的名义申请账号，时不时发些照片固粉，还立下一堆人设。
直到现在，黎景还会遭到那些人设反噬。
“你去年上有间客栈做的糖醋排骨，已经成为黑粉攻击的论点，所以我才不赞同你去参加演员录制。”
“虽说这压根算不上什么黑料。”何灿皱着眉，“可黑粉最善于抓住一点细节过度解读，歪曲事实。再加上这档节目的骚操作，咱们这是上赶着去撞枪口，还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有心人？”小杨听到这挠挠头，“谁呀？”
“你以为那评论不过百的直播录屏，是怎么冲上热搜的？”何灿说着拿出手机，点开公关那边发来的链接。
界面跳转，是番茄主播的个人主页。
“热搜到现在不过两小时，这位主播就涨了四十几万粉，要是不好好处理，以后谁都跑来蹭咱们热度。”
“是焦棠不是焦糖？”小杨将脸往前凑了凑，没心没肺道：“这主播名字还挺有意思。”
黎景从来不关心舆论走向，只将注意力放在该放的地方。
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看节目组发来的录制流程。
可就在小杨念出名字时，他滑动屏幕的手指猛地顿住。
“他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黎景忽然说话，何灿和小杨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连他自己也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道：“这件事冷处理就好。无论我怎么做，想黑我的人总能得到切入点。”
面对舆论，黎景向来是这种态度，但这一次，何灿从中感受到微妙不同。
还没来得及开口，黎景先一步放下ipad，“我困了，你们先回去。”
“哥，是我出现幻听了吗？”小杨满眼不可置信，“上次你为了贴合角色，两天两夜没睡觉，那时候都没听你说过一句困，今天怎么……”
“好。”小杨话没说完，被何灿按住，“那先这样，你好好休息，别忘了明天还要去番茄视频参加录制。明天公司里有些事，我没法跟你一起过去。”
黎景颔首应了声好。
何灿欲言又止，最终将升起的疑惑按回心底。
焦棠直播时复刻了宋楼火烧，从烤箱里拿出来时蓬松香脆的小饼，现如今已被遗忘在厨房一角。
食物的香气早已消散。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他光脚坐在地毯上，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脚背上，泛着一层莹润的光。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台笔记本电脑，键盘被他敲得噼啪作响。
[粉丝口口声声说黎景没黑料，不觉得这样更恐怖，没有影子的人，是因为他站在黑暗里……]
冰糖焦了就是焦糖：[黎景是挖了你家祖坟还是烧了你家牌匾，用得着这么大恶意揣测别人？]
[作为公众人物不就是让人评价的吗？说两句怎么了]
冰糖焦了就是焦糖：[你豆瓣么，什么都要评价评价]
[本人业内，和黎景有过两次合作，他私底下特别耍！大！牌！仗着自己红，特别难沟通！]
冰糖焦了就是焦糖：[微博人均业内？知道你有妄想症，但也别表现得太明显]
[就是说，他要是没问题，初恋也不会和他分手吧……]
冰糖焦了就是焦糖：[他跟他初恋的事关你屁事！！！]
[这冰糖是黎景脑残粉吧？啧，雪黎家人均脑残喷子我说累了！]
冰糖焦了就是焦糖：[你才脑残，你脖子上就支着一键盘！算了，今天想骂人，不想骂你]
[……]
合上电脑已经是两小时后，焦棠一动才发现腿压麻了。
他站起来蹦了蹦，捡回丢在地毯边的手机，看到闫琦一小时前给他发了微信。
闫琦：焦小棠，可以啊你，又上热搜了。
焦棠：哦。
闫琦：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
焦棠：在忙。
闫琦：不是都下播了，还忙什么？
焦棠：你很闲？
闫琦：不是，只是想提醒你，今晚别看微博，那热搜里……不是什么好话。
焦棠：哦，我才没那么无聊。
闫琦：[白眼]你知不知道聊天止于哦哦？
焦棠：哦哦。
闫琦发了个省略号后没了动静。
直播完还没来得及收拾，焦棠在进厨房站了一会儿，刚刚用力敲键盘敲得手疼，决定偷懒一天。
洗漱时闫琦又发来消息。
闫琦：那个，八卦一下啊，你一定知道黎景学长的初恋是谁吧？
焦棠：……
闫琦：对了，我还有件事很好奇。
焦棠：憋着，别问。
闫琦：我偏问。
你当初和黎景学长关系那么好，为什么会闹掰？
闫琦敲完这段话按下发送，万万没想到上一秒畅通无阻的聊天界面，会出现红色感叹号。
消息提示：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发送验证后重新开启聊天。
……
午夜，焦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刚闭上眼睛，某些记忆又猝不及防地跳出来。
那是他高二那年，结婚三年的堂哥有了第一个孩子，那天正好是宝宝的满月宴。
楼下客厅前院到处是来贺喜的宾客，只剩下后院一处清净地。
正值深秋，银杏林染上了深浅不一的黄。
焦棠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拿着画笔涂涂画画。
原本只是在画眼前的风景，到后来，风景中多了一个人。
刚开始，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画的是谁，他只是凭感觉描绘出那人轮廓。
等到画面细节逐渐丰富，焦棠愣住了。
他定定地盯着画纸，直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下意识抬头，和来人目光撞在一起。
好巧不巧，画中人就是眼前人。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心虚，焦棠哗地站起来盖上画本，又匆忙将画本放在身后。
“你到这来干嘛？”他没话找话问了一句，语气算不上好。
这也很正常，毕竟两人之前每次见面都算不上愉快。
五年前的黎景还不像现在这样成熟优雅，说话总会带着一点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那时候的黎景有些清冷，不说话时眼里情绪很淡。
深色的眼眸在焦棠脸上停留片刻，就在他以为黎景不会回答时，对方开口答了：“前面人多，寻个清净。”
关系不好的两个人，站在同一棵银杏树下。
焦棠瞥见地上掉落的画笔，忽然记起背后还有一本“烫手山芋”。
“你刚在画画？”
正想离开，黎景似乎有了交谈的兴致。
焦棠双脚被这问句钉在原地，用虚张声势的语气说：“关你屁事。”
“画画的确不关我的事。”黎景说，“可我刚刚站在二楼窗口看到，你在画我。”
平常怼天怼地小能手，第一次尝到了语塞的滋味。
焦棠闷了片刻，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只画长得好看的，你应该感到荣幸。”
他说着抬起头，视线落在二楼窗台，离地面最少五米。
“这家伙属鹰的么，这么高也能看清。”焦棠嘀咕道。
“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的你也能认出来，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焦棠嚣张惯了，这种情况下还要顺带吹一波画技，翘一翘尾巴。
要是一般人多多少少会觉得无语。
焦棠靠着这一招挡掉不少桃花，图个清静。
万万没想到，在学校里屡试不爽的招数，对付黎景竟然没用。
完全是铁拳怼棉花，有劲没法使。
焦棠有些懊恼，听见面前传来一声轻笑。
他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无聊。”
黎景点头，“是挺无聊的。”
深不见底的瞳仁被笑意点亮，周身的清冷倏然散开，就像被阳光照过的晨雾。
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加浅灰色牛仔裤，无可挑剔的脸和身材，绝对大众眼中的校园男神。
焦棠愣愣地看着黎景。
过去三年，他和黎景结了无数梁子，此时焦棠心里更是憋着一股气，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轻易被黎景蛊惑。
此时焦棠只想扳回一城，因此灵光一闪后也没来得及过过脑子，就将那句话问了出来。
“你要真这么无聊，不如跟我谈场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