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纳薛凌玉进门不算是一件小事,姜父自己拍板决定后还是去告知了姜尚衣一声,毕竟薛姜两家三年前还是起了不小的摩擦,算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
姜尚衣这段时间一直在打点姜家商号,争取早些一同交到姜禾的手里,原本以为姜禾的年纪轻,震不住下面的人,肯定会吃个大亏,但是没想到传出来的消息让她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
姜尚衣也算是放了心,不过姜禾的婚事还是让她记在了心上,先成家才能立业,她当初就是娶了正父之后生意一路蒸蒸日上,将商号做到如今的规模。
姜家未来的主君必然得是个贤良淑德,见识宽阔的男子,这样才能撑得起一个家族。
姜尚衣对姜父很放心,将姜禾的婚事都交给了他来做主。
姜父说起他打算为姜禾在外面纳一个喜欢的妾室,姜尚衣忍不住发问。
“禾儿喜欢的?那这妾室的家世可清白,品行可端庄?”
纵然是商贾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却也不能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入府,坏了姜家的名声。
姜父一边为姜尚衣宽衣,一边道:“是禾儿曾念过的薛家大公子,薛家落了罪,他被打为奴籍,这才同意进姜家做妾的。”
姜尚衣眉目间依旧存着几分疑惑,姜父耐心解释道:“妻主应该知道薛家如何,我本也不想沾惹这些的,可禾儿心里有结,还念着薛家的那个孩子,我寻思着妾室左右不过是为姜家开枝散叶的,他如今的身份也好拿捏,倒不如让禾儿一偿所愿。”
让曾经受无数人仰慕的堂堂薛家大公子做妾,这在以前哪怕是皇女也不敢的,可如今薛家落寞,薛灵衣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管得着薛凌玉做妾。
三年前若非薛灵衣狗眼看人低,也许姜禾还真的能求娶到薛凌玉,姜尚衣这心口也憋了一口气。
姜尚衣的眉头舒展,抚了抚姜父的手,“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便全权交给你来办,等人进来后一定要立好规矩,左右不过一个妾室,等为禾儿求娶到门当户对的正夫之后再行处置。”
没想到姜家有一日也能用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姜尚衣心中也说不上畅快,但是她总归是不喜欢薛家人的。
姜禾嘴上答应娶亲,实际上却百般推辞,姜家也不能少了传宗接代的血脉,便只能行此法。
得了姜尚衣的话,姜父温婉的笑了笑,“我省得的,再说禾儿心中肯定也有数,她长大了,不再是过去的孩子脾气了。”
薛凌玉和薛父还有薛家剩下的男眷们都被姜父妥善安置在了姜家的一处私宅里,虽与在京华街的那座私宅虽完全不能比,但东西都置备得很齐全,还配了几个伺候的小侍。
姜父更是将贴身小侍暂时留下来照看薛凌玉。
京华街的宅子千金难买,薛凌玉不知道这是姜禾名下最好的一处宅子,经过千挑万选出来想让他住进去的。
在进姜府做妾之前,瑞明都要随身照顾薛凌玉,一是要教他些姜府的规矩,二便是要看住他,免得他反悔中途跑掉。
瑞明是姜父夫家人派到姜父身边侍候的,忠心自然是无二话,也没有萌生过任何攀高枝的想法,央桃也是姜父十分看重的,就是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要翻身做主子才沦落那般下场的,这被瑞明引以为戒。
他忍不住偷偷打量起小姐即将要纳的这位薛公子。
薛凌玉的姿色自然是无可置疑的,曾经一家有郎百家求,甚至有人觉得只有皇族才能配得上这谪尘脱俗的薛大公子。
细眸多情又似无情,身段也是百里挑一的,纵然是落魄了,也没有丝毫卑微的迹象,像是淤泥里开出的一朵荷花。
这样的人自然是配得上小姐的,瑞明想。
央桃虽然也生得不错,但是却连眼前这位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那张似媚不媚,又清丽脱俗的脸,犹如芙蓉盛开般,饶是再心志坚定的女子瞧上一眼,必然也会沦陷其中。
瑞明收回了目光,低敛眉眼对着薛凌玉道:“薛公子,奴婢叫瑞明,主君已定下半月后抬您进门,从明日起就由奴婢来为您讲解姜府的礼仪和规矩,在进门之前您最好待在这里待嫁。”
“有劳了。”薛凌玉的神色有些疲倦,经过了这一天的变故,他从世家公子沦为了奴籍之身,内心中的苦涩只能咽在喉咙里。
“那薛公子早日休息,奴婢明日再来。”瑞明躬身道,而后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薛公子可以放宽心,姜家是良善人家,小姐也是性情温和之人,只要薛公子谨守侍妾的本分,定然不会委屈了薛公子。”
薛凌玉合眸,舒出一口气,“多谢提点。”
瑞明迈着步子离开了。
薛父被安置在这座宅院里最大的一间房,下人们得了特别的吩咐,用的都是上好的精细炭火,薛凌玉一进来,就感觉到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意,身上顿时也热了几分。
薛父虽不知为何突然到了这陌生的地方,但是听到这些下人都是姜府来的,看到薛凌玉的神情,也猜到了几分缘故。
“你与父亲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姜禾有着联系?若不然姜家为何会救我们,这些精细炭火哪怕是你母亲在,也是不肯多用的,姜家如此大方,莫不是你”
薛父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撑着孱弱的身子质问着薛凌玉。
薛凌玉没有立马解释,他跪到了地上,喉咙酸涩道:“孩儿不孝,给薛家蒙羞,但是孩儿不悔,只要能够救父亲,就算是入姜家做妾,我也我也心甘情愿。”
薛父没想到这些的代价居然是儿子进姜家做妾,他胸中闷着一口气,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他举起手,气急颤抖的指着薛凌玉,含铁不成钢道:“我先前就与你说离姜家远些,姜禾对你的心思全都城有几个人不知道?眼下是彻头彻尾的羊入虎口,你这是要活生生的糟践自己啊。”
“哪怕是薛家就此湮灭,也好过嫡子去商贾人家做妾,三年前她求娶你做正夫尚且遭拒,如今却是想纳你为妾,姜家趁人之危,真是打得好算盘。”
薛父捂着胸口,血气涌动。
“薛家嫡子不应该如此自轻自贱,玉儿,哪怕是我今天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你去做妾,我去与姜家的人说去。”薛父当即便要下床,薛凌玉赶紧站起来拦住他。
“父亲,薛家往日的风光已经不在了,母亲也即将被发往流放之地,若是我们没有新的靠山,母亲恐凶多吉少,虽是做妾,但是您也知道姜禾对我的心意,她不会待我差到哪里去的。”
薛凌玉自欺欺人道:“况且这是姜家的主君亲自来说要纳我为妾,姜禾也给了我几分颜面在。”
眼下木已成舟,一想到即将流放的妻主和落入这般境地的儿子,薛父忍不住抱着薛凌玉哭道:“我的儿啊。”
三年前拒婚姜家的那件事是他劝说妻主做出的决定,自然是嫌弃姜家是商贾,一家子人都沾染了铜臭味道,比不得清高的世家。
若早知有今日,就该将儿子提前嫁出去,也不用遭这般的羞辱。
好不容易安抚好薛父之后,薛凌玉才回房休息。
薛府的宅院已经贴上了封条,闲杂人等不得再入内,幸好姜主君细心,嘱咐侍卫将薛家所剩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其中就有薛凌玉的嫁衣。
男子在成年后都会亲手缝制嫁衣,等待大婚之日穿上出嫁,他的这件嫁衣足足准备了三年,一针一线皆是亲手,不像其他大家公子那样只绣个头尾,其余的都交给绣郎。
他曾满心期许的想象过自己出嫁时的样子,盼望他的妻主会一心一意待他,两人琴瑟和鸣,恩爱白头。
可是他半月后就要去做妾了,按照规矩,妾室是不可以穿大红色的嫁衣的,而且只能从小门抬入,往后的日子也不能穿半分红衣,等姜禾娶了正夫后,他还要每日去端茶请安。
既是纳了第一个妾,以后便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薛凌玉抚过嫁衣,眼中含着泪水拿起了剪刀,想要毁掉自己的最后一丝念想,可最后还是下不了这个手,泪水一滴一滴的打湿了嫁衣,他咬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蜡烛对窗,他小声抽泣的声音还是传了出去。
他的眼尾红得愈发艳丽,脸颊旁也染上了红意。
薛凌玉将嫁衣小心收拾好,既然以后再也没有机会穿,那便留着做个念想,也好给自己个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