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太后怎么会大半夜突然找他问话?
云泱心生警惕。
道:“我现在在大理寺接受调查,不能随意离开。”
费公公笑了声:“太后懿旨,便是陛下也要给几分面子,何况区区一个大理寺,马车已经备好,太子妃请移步吧。”
这就是没有商量余地了。
云泱没办法,只能穿好鞋袜下床,裹上元黎留下的那件玄色披风,跟着费公公一行出了牢房。
甬道里阒然无声,一个狱卒也不见。
云泱跟着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大理寺门口,也无人上前询问或阻拦。
显然,大理寺值夜官员已经收到太后懿旨,并默许了此事。
费公公指着台阶下的一辆马车,眼皮耷拉着,躬身道:“太子妃请。”
云泱上了车。
车门立刻哐当一声,从外面关上。
马车里陈设很简单,车窗都是封死的,灯也没有,黑黢黢一片。云泱挨着车门坐下,努力透过车门缝隙去打量外面的情况。
驾车的是个绿袍内侍,费公公骑马,和禁卫军一样随行在两侧。
到了宫门口,费公公出示了一块令牌,守将便恭敬放行,也没检查马车。
马车一直行到太后所在的慈宁宫门口才停下来。费公公翻身下马,过来打开车门,请云泱下车。
夜风呼啸卷来,通体生寒。
费公公还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太后正在里面等着太子妃,太子妃跟奴才进去吧。”
太后没有在正殿,而是在西边的偏殿。
殿里除了太后,和贴身伺候太后的孙姑姑,还站着一排宫人,这些宫人面前则摆着一排盛着冰水的木桶。
云泱一进殿,殿门便被人从外紧紧关上,和刚才登上马车的情形一模一样。
“太后娘娘,太子妃过来了。”
费公公上前行礼。
太后本以手支额,靠在榻上养神,闻言缓缓睁开眼,视线落到云泱身上。
云泱按捺住困惑,跪下行礼。
太后并不叫起,而是带着明显不快问:“你可知哀家为何大半夜把你叫来这里?”
云泱摇头。
本不想开口,但母妃说过,在长辈面前要礼貌,还是例行公事说了句:“请太后明示。”
“谅你也
没这份自觉!”
太后冷笑一声,面上不快几乎要溢出天际。
“你做过的事,哀家都已知晓,太子糊涂,宁愿徇私枉法,也要护着你,哀家可不糊涂。哀家不能让你影响了太子的名声和前途,你若识趣,就老老实实的把你和朔月人之间的事都招认了,哀家会禀明圣上,立刻让太子与你和离。你若不识趣,还妄想蛊惑太子,让他为你做那罔顾国法的事,就别怪哀家不客气了。”
云泱来的路上已有心里准备。
知道此刻没有人可以帮自己,用力捏了下掌心,道:“此事自有大理寺调查,太后越过大理寺擅自插手,又岂符合国法?”
太后:“你不必拿大理寺来压哀家,太子和大理寺的那个宋银素来交好,有太子压着,大理寺的人怎么敢审你。”
“今日你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看在你救过哀家的面上,哀家也不想与你为难。费伦,去将纸笔给他。”
费公公应是,从案上取了一张纸和一根笔,放到云泱面前。
太后道:“现在就开始写,把你和朔月人之间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全部给哀家写清楚。”
云泱抿了下嘴角,没有动。
太后沉下脸:“怎么?你不肯招?”
云泱不卑不亢抬头。
星眸如火,望着太后:“不是我不肯招,而是按照律法,太后根本没有权力审问我,我也没有义务配合太后。太后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听信片面之词给我定罪,我不服。”
太后没料到这病弱的少年还有这样刚强的一面。
愣了下,勃然怒道:“你究竟做没做过那些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哀家现在给你脸面,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泱再傻,也深知今夜无论如何都不能吐口。
太后素来不喜母妃。
一旦给她抓住长胜王府的把柄,闹到陛下和满朝文武面前,长胜王府恐怕要遭大殃。
真是奇怪。
昨夜太后分明还不是这个态度,怎么过了一日,突然态度大变。
云泱悄悄打量四周,不出意外,在屏风外看到一片露出来的青色衣角。
那是谁?
云泱走神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到底招还是不招?”
云泱不吭声。
显
然是抗拒。
太后像下定了决心,给费公公使了个眼色。
费公公提着桶冰水来到云泱面前,寒瘆瘆道:“太子妃,得罪了。”
两个宫人立刻一左一右钳制住云泱手臂。
费公公则直接按住云泱后脑,将云泱按进了冰水里。
一直等云泱接近窒息快受不住了,费公公方松开手。
云泱伏在地上呛咳不已,冰水沿着乌发发带,一股一股的往下流。
费公
公蹲下去,望着少年狼狈模样,在一边阴恻恻笑:“太子妃,您何必跟太后拧着干呢,乖乖招认了,就不必吃这份苦头了。”
费公公将笔重新塞进云泱手里,捏着云泱手腕,让云泱往纸上写。
云泱狠狠推开他。
冷冷道:“我父王母妃乃战功赫赫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我是圣上亲封的长胜王府世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碰我的手。”
费公公面孔扭曲了下。
云泱继而抬头,双眸冷冰冰望向太后。
“我虽不知太后是听信了哪个小人的谗言,非要以这种方式逼供,逼我认罪。”
“可太后背着陛下,背着太子殿下,将我带到这里,已然违背宫规国法,就算我今日死在这里,太后便可全身而退么?”
太后被那黑洞洞的眸子看得一激灵。
太后捂着胸口,极力掩饰住眼底的慌色:“你敢威胁哀家?”
云泱呛咳了声。
讽刺的盯着屏风后露出的那角衣裳:“我只是为太后剖析利弊而已,不像有些人,连脸都不敢露,只会在背后捅刀子。”
屏风后似有影子晃了晃。
太后神色数变,一时间真有些拿不定主意。
云泱有句话说的不错,他背着皇帝和太子把人弄过来,本想快刀斩乱麻,赶紧解决了此事。谁料那小东西平日看着娇娇贵贵,竟和聂文媛一样是个刺头。
费公公眼观鼻鼻观心。
悄悄走回到太后身边,低声道:“左右这一夜时间还长,大理寺那边也知道太后把人带走了,不会来要,太后何不再多给太子妃一些时间,让太子妃好好考虑下。”
太后被他一提醒,才回过神。
没错,她已经把人提来,如果不审出个结果,等天亮了,更难往皇帝那里交差。
太后定了定神,道:
“先把他关进禁室,你仔细盯着,务必让他写出来。”
费公公躬身应是。
“太后放心,奴才一定会好好劝劝太子妃。”
禁室建在慈宁宫地下,是一间四面砌着石头的石牢,连窗户都没有。
一到夜里,寒冷彻骨。
云泱身上淋了冰水,抱膝坐在角落里,颤抖不止。
宫人有些担忧的道:“费总管,听说这太子妃自幼体弱,万一冻病了怎么办,要不要放个火盆进去?”
费公公冷笑一声。
“不必管,再放两盆冰进去,什么时候太子妃愿意招供了,再把冰盆换成火盆。”
“是。”
宫人只能叹息应下。
慈宁宫正殿。
太后道:“出来吧。”
屏风后,走出一个披着白色氅衣的清瘦人影。
正是一直围观了全程的苏煜。
太后叹道:“元璞,你也看到了,这个云泱,看着身娇体弱,其实跟他那粗蛮无礼的母亲一样,十分刁钻难对付,也难怪太子最近被他迷得团团转。”
苏煜道:“太后万不能也被惑了心智。”
太后点头:“哀家当然不会,他若只是长胜王府的世子,哀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他现在是太子妃,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太子的名声,哀家岂可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太后用力握了握苏煜的手。
“元璞,幸好你及时把消息告诉哀家,太子为了那个云泱,竟然鬼迷心窍,要你担下栽赃之罪。你当年为救他,险些丧命在太液池里,他怎么忍心做出这种事。说老说去,都是被那个云泱给蛊惑的。”
苏煜低声:“元璞也是不忍心太子殿下误入歧途。殿下这些年走得不易,好不容易才坐稳了太子之位,若因为旁人的过错受到牵连,国家和百姓将失去一个优秀的储君。”
太后拍拍苏煜手背:“还是你识大体,知道为太子着想,不像那个云泱,成日就知道给太子惹麻烦。你放心,今夜无论如何,哀家也会让他招供。”
太后感慨:“老天真是不长眼,明明你们两个孩子……唉,怎么就错过了呢。”
苏煜牵了牵嘴角,笑道:“也许,是元璞注定与殿下无缘吧。”
——
元黎从清晖殿出来已是深夜。
大靖
与朔月和谈的消息传出后,西边几个胡人小国也纷纷向大靖递上了降书。圣元帝便将元黎和鸿胪寺的几个主事官员一道叫进了宫,共同商议这事儿。
丛英先禀报了一下在司药局探查到的情况。
“属下将所有接触过夕香的宫人都挨个审问了一遍,并未发现异常。”
丛英有些不解的问:“现在真相已经水落石出,苏公子也承认了利用那朔月人构陷太子妃的事,为何殿下还要继续追查夕香的事呢?”
元黎神色在浓夜里显得格外阴郁。
“因为孤一开始就错了。”
丛英一愣。
元黎:“孤与宋银都以为,夕香是幕后主使在呼延廉贞身上留下的,可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要在呼延廉贞身上留下夕香,让孤看到,也许,根本与央央的事无关,只是单纯让孤看到而已。”
“让孤看到,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孤想,这其中,必还有孤不知道的隐秘。
”
丛英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勉强明白过来。
“殿下的意思是,那个将夕香放到呼延廉贞身上的人,是想借殿下来警告或威胁另一个人?”
“应该是吧。”
元黎明显被此事扰了心绪。
这时卫七过来,向元黎行礼。
卫七道:“傍晚时候,属下奉殿下命令,从杨前辈处取了纯阳内力的运转方法,到大皇子府,但苏公子并不在府中,听说,苏公子病情加重,进宫请御医看病来了,至今未归。”
元黎皱眉。
想起白日苏煜呛咳苍白的脸,道:“孤去太医院看看。”
太医院仅有一个年轻医官在值夜。
见元黎过来,医官颇意外,行过礼,问:“请问殿下是拿药还是看诊?”
丛英道:“我们来找大皇子府上的苏公子。”
年轻医官茫然:“苏公子并不在这里。”
三人一愣。
丛英看向卫七,卫七道:“属下反复跟大皇子府的门房确认过,苏公子的确申时左右进了宫,至今未归。”
丛英看了看元黎的脸色,问:“那苏公子傍晚可曾来拿过缓解心疾的药?”
医官道:“臣是晚上才过来值夜的,傍晚的事倒不大清楚,但臣可以去查一查药案,凡是来取过药的人,药案上都会有记录。”
丛英摆手让他去取。
医官很快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过来。
翻到最新几页,道:“今日傍晚的确没有苏公子的问诊或拿药记录,不过,昨日傍晚,苏公子倒是来拿过药。”
元黎:“何药?”
医官确认了一下,回道:“是避水丹。”
“避水丹?”
丛英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医官笑道:“统领有所不知,这是一种专给不识水性的人准备的药丸,下水时将药丸含在口中,就不怕落水了。”
元黎神色一僵。
丛英也反应过来不对劲儿。
道:“你一定搞错了,昨日苏公子的确下水找过东西,但苏公子是熟识水性的,幼时还曾冒死入水救过殿下。怎么可能需要避水丹。”
医官摇头:“那臣就不知道了。”
“不过,不识水性的人,即使服用了避水丹,也不可能在水中待太久,自保尚成问题,更不可能有能力救人。如果统领所言属实,这位苏公子,应当是给别人取的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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