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转眼到六月底。
朔月使团还未到,太后先下了懿旨,让众皇子公主和京中年轻一辈贵要子弟陪她老人家一道去大林寺赏桃花。
这个时节京中诸地桃花早已败落,大林寺因山势孤高,节气流逝迟缓,寺中桃花才刚绽放,堪为京中一景。
云泱和元鹿元翡挤一辆车。
元鹿嘿嘿:“东宫的马车又大又宽阔,还有冰镇的鲜橙吃,你干嘛和我们挤?”
元翡则道:“莫非,你和太子哥哥吵架了?”
“谁跟他吵了。”云泱面不改色:“我就是觉得,你们的马车更舒服而已。”
“切。”
元鹿元翡同时翻了个大白眼。
云泱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个,便转移话题:“京中寺庙这么多,大林寺位置偏僻,路还难走,为何选它做皇家寺庙?”
元翡抢先答:“因为这里的主持救过皇祖母的命呀,皇祖母为了报恩,才请求父皇下旨敕封的。每年六七月,皇祖母都会带着大家过来大林寺赏桃花。”
元鹿点头附和:“没错。去年清明父皇陪皇祖母来大林寺上香,遇到刺客袭击,清源大师也曾舍命相护,还被刺客刺了一剑。父皇回宫后特意命内务府拨了一大笔银子,帮大林寺修葺寺院,还把面积扩了一倍。”
“还有,你别看太子哥哥平日冷情冷性,和谁都不亲近,以前也经常来大林寺听清源大师讲经呢。”
“是么。”
云泱剥了颗葡萄放进嘴里。
元鹿信誓旦旦:“当然了,我骗你作甚,清源大师佛法很厉害的。”
方丈清源大师已领着合寺僧众在山门外恭候,云泱隔窗瞅了眼立在最前面的年轻和尚,微微惊讶。
他还以为,这什么清源大师应该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和尚,没想到竟如此年轻,且相貌堂堂。
入了寺,太后由清源大师陪着去前殿上香,小辈们则自由活动。或结伴赏花,或闲坐品茶,或参与寺院准备的其他活动。
云泱也有自己的事忙,那就是带着云五云六去桃树上捉虫子,给小黑小白当食物。
自从来到帝京,小黑小白都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饱饭,桃叶上一种蛾虫,恰是小黑小白爱吃的。
云
泱盯紧藏在桃叶后的一只白色蛾虫,伸手一扑,等松开掌,却发现掌中空空如也,正奇怪,听身后有人温声笑道:“太子妃可是在找这个?”
云泱疑惑回头,就见一个年轻和尚身披僧服站在一株桃树旁,眉眼温润如水,正含笑望着自己。
云泱意外:“清源大师?”
来人双掌合十,行了个佛家礼,继而翻开掌,露出掌心白蛾。
“此蛾喜食桃胶,太子妃若想抓它,不妨先在掌心涂一层桃胶,它自会自投罗网。”
云泱定睛一看,果见那白蛾的翅膀似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徒劳的簌簌振动着。
若换做幼时,云泱可能早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去试了,但经历过一些事之后,他可不会再轻易信人了,尤其是这种无缘无故的靠近和套近乎。
云泱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看起来没多大兴趣一样:“多谢大师指点,我只是随便玩玩而已,并不打算抓它。”
清源大师不以为忤,笑容反而更醇厚了:“无妨,贫僧已命人在凉亭里备了素食和点心,太子妃若觉此地无趣,不妨去尝尝。”
云泱点头,由小沙弥引着过去了。
左右虫子有云五云六去抓,他边吃边等就是了,省得再被这和尚盯上。
凉亭里已聚了不少人,云泱刚捡了个空位坐下,便有一青年涨红着脸走过来,自报了家门,往他怀中塞了枝桃花后扭头就跑。
云泱莫名其妙。
紧接着,又有许多年轻男子过来给他塞桃花。
不多时,云泱已经抱了满满一怀的桃花。
“快看,好漂亮的小息月。”
“以前怎么没见过,难道是哪个新调入京的大人家的?”
“没听我爹说起过啊,我爹在吏部任职,若有外地的小息月进京,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我……”
云泱听到议论声传来,更加一头雾水。
“太、太子妃。”
这时,又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传了过来。
徐孺杰红着脸走进凉亭,在云泱困惑眼神中,慢腾腾从身后拿出一枝新折的桃花,双手握着,往前一伸,道:“这、这是我特意从半山腰折的,开得比别处都漂亮,蕊心是红色的,希、希望能给太子妃带来好运。”
不等云泱回答,
他便将如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将桃花塞进云泱怀里,扭头就走。
元黎和清源大师过来时,远远便看到少年一身金衫,茫然的抱住一怀桃花坐在凉亭里,举目四顾。
清源大师笑着打趣:“殿下的太子妃,似乎很招人喜爱呀。”
元黎看好友一眼。
清源大师继续笑:“这样漂亮精致的小息月,的确罕见,贫僧也很喜爱。”
元黎语气凉凉:“出家人都像大师这般六根不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清源大师伸手,折下旁侧横斜出的一
枝桃花,交到好友手中:“殿下不打算给太子妃送枝花么?”
元黎不料他有此一招,倒一怔。
清源大师双掌合十,笑着走开。
“贫僧要去为太后诵经了,就不打搅殿下美事了。”
元黎双手负在身后,把玩着那枝桃花,来到凉亭里。
云泱正在四处搜寻元鹿元翡的身影,想问问送桃花到底是什么奇怪习俗,因一干皇室子弟里,他只认识这两个淘气包。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见。
少年正懊丧,正觉得自己和京中生活格格不入,鼻端忽嗅到一缕熟悉的清冽气息。
云泱抬头,就看见了元黎。
不得不承认,狗太子虽然可恶,但好歹算个熟人。
云泱眼尖地瞄到元黎藏在身后的桃花,眼睛一亮,问:“你也要给人送花么?”
元黎心想,莫非这小东西以为自己要给他送花,所以这么高兴?便可有可无的点了下头。
云泱眼睛更亮:“那、那在帝京,一个人给另一个人送桃花,到底什么意思呢?”
元黎神色略古怪。
云泱着急:“你怎么不说话?”
元黎神色更加古怪,不明白这小东西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道:“祈姻缘的意思。”
“祈、祈姻缘?”
“没错。大林寺的桃花,又有姻缘花之称。传闻,只要将新鲜桃枝赠予意中人,让佛祖听到你的心声,佛祖便会保佑你姻缘美满,与意中人修成正果。”
“啊。”
云泱大为震惊。
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怪那些人要给他送桃花。
他来帝京没多久,既没参加过宫中宴会,也不怎么出门,那些贵族子弟不认识他,所以才
把他误当成外地来京的息月。
唉,可惜他还没能跟狗太子和离,不然从里面挑几个顺眼的养到庄子里当面首,似乎也不错。
云泱禁不住又瞄了眼元黎手里的桃花。
元黎皱眉,觉得不能让这小东西误会了,沉吟道:“这枝花——”
“我知道,肯定是送给你自己心上人的嘛。”
少年用一种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眼神望着他。
而后大度的一摆手:“你放心去送吧,我不会介意的!”
这回换元黎一愣。
元黎紧接着额角青筋一跳,继而头疼。
然而这种事,他是没必要同人解释的,于是将那枝桃花纳入袖中,按下不提,准备找个无人处丢掉。
赏完花,众人便到斋房里陪太后用午膳。
位次自然是按照身份来安排的,一干贵要子弟惊讶望着跪坐在太子身边的金衫少年,才恍然大悟,原来今日凉亭里那个引人注目的小息月竟然就是太子妃。
真是又失望又遗憾。
甚至还有一丢丢惋惜。
毕竟长胜王府和东宫的旧仇人人皆知,早知长胜王府的小世子如此钟灵毓秀,他们早该托父兄去北境提亲的!小世子也不至于落入东宫手中!
太后心情很愉悦,开饭前,先让孙姑姑赏了每人一个请寺中僧人开过光的护身符。符纸用干桃花制成,十分芳香宜人。
元翡将自己和云泱、元鹿的三张符放在一起,仔细对照了会儿,忽然噗嗤一笑。
云泱和元鹿都奇怪:“你笑什么?”
元翡摇头摆脑道:“我笑皇祖母总是喜欢赏赐大家一些看起来并无差别的小物件,然后在绣样上做文章。你看我这张符上是用金线绣的如意兽,你们则是用银线绣的吉祥兽和老寿星。”
云泱隐隐觉得这话有些熟悉,脑中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然而细想,却想不起来。
也是,他以前又没拿过太后的赏赐,怎会有这种奇怪念头。
好在寺中做的素斋十分可口,云泱吃得心满意足,很快忘了这段插曲。
膳后,太后特意将元黎留下说话。
“哀家听说,今日有不少小息月给你送桃花?”
太后盘膝坐在榻上,笑着开口。
元黎轻拧了下眉,伸指拂落玄色衣襟上遗留的
一片桃花。
太后将他这小动作看在眼里,摇头。“你也是的,好歹是人家一片心意,你没个好脸色就罢了,怎能随意丢掉。”
见孙儿不说话,太后继续:“京中息月本就稀缺,多少世家子弟竞相追逐,生怕抢不到手里,你倒好,人家都主动送上门了,你也不知把握机会……”
元黎搁下茶碗,淡淡截断太后的絮叨:“皇祖母有话请明示。”
太后便也不再兜圈子。
凝着孙儿,意味深长:“哀家的意思是,你也该考虑纳个侧妃了。”
“哀家早已问过你府上的人,成婚这么久,你根本没碰过长胜王府那个小息月。你的苦处,哀家明白,可身为储君,你怎能没有自己的子嗣呢。何况,如果这回朔月与大靖和谈成功,北境战事就可彻底结束了,长胜王府也势必要将兵权慢慢交出……你也不必再投鼠忌器,就算与那个小息月和离,也不是不可能。”
“皇祖母竟派人打探孙儿的私事么?”
元黎再度冷冷截断太后。
太后讶然张大嘴,没料到自己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这个孙儿,竟然只听进去了这么一句。
身为长辈,这事的确有失体面。
太后不免心虚:“哀家也是忧心皇室子嗣……”
“孙儿自有打算,就不劳皇祖母费心了。”
元黎起身,恭施一礼,退出房间。
太后愕然良久,方回过神,与孙姑姑道:“他、他竟说他有打算!他有什么打算,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连一个贴心人都没有,经年累月,万一憋出个病可怎么办。哀家好意关心,他竟这种态度,真真和他那父皇一样的驴脾气!”
孙姑姑忙劝:“太后勿怒,依奴婢看,殿下……恐怕依旧对苏公子之事难以释怀呢。”
太后闻言,不免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重情,苏煜毕竟舍身救过他性命,他念念不忘,也是该的。”
太后礼佛要礼两日。
夜里,一行人直接在寺院客房下榻。
云泱认床,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逼着自己睡了,后半夜又昏昏沉沉做起噩梦。
梦中,站在朔月使团中的紫袍男子怀着报复的恶意,当众说出了真相,父王、母妃、兄长,还有长胜王府上
下几百口人都被自己连累,下狱,砍头,血流成河。兄长们被镣铐锁着,目光怨恨的望着自己。
而监斩台上,赫然坐着一个面如冷玉的玄色人影,凤目幽寒,漠然的望着屠刀落下。
云泱满头大汗的惊醒。
元黎本在屏风后运功疗伤,听到动静,起身过来查看,就见少年拥被坐在床帐内,眼睛通红,瞳孔涣散,神色茫然而无助。
这小东西,最近的确很不正常。
元黎沉吟片刻,走过去,压低声线,开口问:“怎么了?”
云泱茫然扭头。
看见元黎,目中惊色更重。
元黎又问:“到底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孤说?”
“不……没有。”
良久,少年发出两声模糊音节。
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坚强镇定下来:“我没事,我只是,做噩梦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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