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醉酒之人<!>
“四弟,自父皇驾崩,你我竟是许久未见。”慕容麟单手敲击着桌面。
狩猎大会之前,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站在一边,二皇子五皇子关系甚好,狩猎大会后五皇子毁容,四皇子不知为何,逐渐靠拢二皇子关系依然不错,意外成为二皇子身边值得信赖之人,也与五皇子交好。
直到狩猎大会又两年后,二皇子意外断臂,彻底失去登上皇位的机会,四皇子也逐渐消失在他视线中。
“二哥,你与五弟近来可安好?”慕容霖不卑不亢问道。
“好,怎么不好,即便是在外,我们也对义王的名声有所听闻,都说义王仁义,急他人不能急,忙他人不能忙,在我们兄弟之间,你大抵是唯一一个得到小皇帝信赖的吧?”慕容麟嘲讽道。
“只是略尽绵薄之力,为皇上分忧罢了。”慕容霖低头,声音并无太大波动。
慕容麟起身,走到慕容霖面前,手落在他肩上:“当初确实是我们小看你了,也是,四弟一贯能屈能伸,说起忍辱负重,有谁比得上四弟?”
慕容麟断了右臂,日常生活只能用左臂,久而久之,也将左臂练了出来。
此时他的左手落在慕容霖肩上,指节微微用力,一点点扣紧。
慕容霖却依然淡定坐在那里:“二哥,如今你我的境遇并无差别。”
“是吗?曾经可不是,”慕容麟嗤笑,“没想到我们三人中,最有出息的竟然是四弟你,怎么样?腆着脸在六弟面前讨要职位,是高兴还是难受?你说,如果我在他面前说一声曾经你跟我们一起做的事……”
“二哥,”慕容霖突然起身,甩开慕容麟的手,冷冷看他:“二哥慎言。”
“慎言?你以为慎言就能好?你以为他这次唤我们回来是为了什么?”慕容麟沉着脸,脸色异为难看。
“不过是让我们回来参加父皇的忌辰而已,既是忌辰,我们回来祭拜也是理所应当,二哥不要太过杞人忧天。”慕容霖也沉着脸,明摆着不愿再跟慕容麟继续聊下去。
两人对视着,心里都清楚他们绝不可能回到当初的同盟。
或者是,他们之间的同盟本就不牢固。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两人必定对立。
慕容麟、慕容霖,同音不同名,前者乃麒麟之麟,后者却是甘霖之霖,对两人的期待可谓是迥然不同,任何时候两人站在一起,后者永远都超不过前者,且必定会被忽视。
然而世事无常,人生不走到终点,谁也不知道自己的际遇究竟如何。
慕容霖的话让慕容麟后退两步,单手背在身后:“你回来,皇上可有召见?”
“不曾,”慕容霖摇头,又提了一句,“先前我递了帖子入宫,皇上的意思是,要等我们兄弟都回来了,再一起召见。”
慕容麟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笑:“他倒是省事,自从当上皇帝之后,他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慕容霖抬头看他:“二哥……”
“看我做什么?你以为我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慕容麟苦笑一声,侧过身将自己断了臂的一端暴露给慕容霖,“就凭我这条断臂,你以为我能做什么?”
慕容霖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
许久才挪开视线。
“若是二哥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慕容霖弯腰低头。
“跟你也聊不出什么来,走便走吧。”慕容麟没好气道。
慕容霖不跟他客气,又道了一声告辞,便转身离开。
慕容霖离开之后,慕容曦从后面走了出来。
“二哥。”
“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慕容麟摇头,“五弟,那个位子,倘若母妃还在……”
慕容曦苦笑:“便是如此,与我又有何干呢?即便是科举考试,也要看品貌端正,那个位子无论如何都与我没有关系,倒是二哥,二哥还想着坐上那个位子?”
慕容麟低头,目光在自己的断臂上停驻,久久没有移开。
“倘若我这条手臂完好……可惜……”慕容麟感慨一声,转头看着慕容曦,“假如当初那些事都是那人主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慕容曦皱眉:“他的城府之深,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不止如此,”慕容麟摇头,“若是当初的事都与他有关,恐怕不仅仅只是遇刺之事,再早,或许在狩猎大会?”
“狩猎大会?”慕容曦身形微微颤抖。
他颤着手抚摸自己的脸庞,这样一道疤痕,是他这一生永远的阴影,甚至他这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这个阴影。
只是稍微失神之后,他突然想起什么:“可那时他才只有六岁!”
“这才是我说的可怕之处,”慕容麟垂眸,“这个世上,总会有少数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天资聪颖,聪明早慧,常人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即便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可谁能说这个人不能是我们那个好六弟呢?”
“真……真是那样……我……”慕容曦颤声道,落在脸颊上的手愈发颤抖。
“真是那样,我们更加无能为力。”慕容麟叹声,知道慕容曦在纠结什么,他按着自己的断臂,“当初他还年幼的时候,我们便斗不过他,如今
他已成人,又是一国之君,以你我二人之力,又如何能斗过?”
断臂不仅断了慕容麟的骄傲,也断了他对未来的念想,但与此同时,反而让他的脑袋变得异常清醒。
“二哥,我不想死。”慕容曦低声呢喃。
“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慕容麟也低着头。
无论慕容麟在慕容霖面前表现得如何镇定自若,他也已经不是当初意气风发的二皇子,那个二皇子早在他右臂被斩断时,便已经消失。
兄弟俩在交谈的同时,另一边也有人聊到了两人。
“王爷,仁王和信王都已经回京,是否需要见上一面?”
“仁王信王……”平王皱眉,“小皇帝可曾见他们?”
“还不曾。”侍卫摇头。
“他们俩离开那么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小皇帝竟然不见他们?”平王惊讶问道。
“是,据说义王也已经回京,且义王往宫里递了帖子,想要见皇上,却被皇上否了,说是要等所有兄弟都到齐了才见。”
不算重要的消息,没人隐瞒,只要特意去查,便能查到。
“等人齐了才见?”平王嗤笑,“这倒是小皇帝会做的事。”
“那仁王信王……?”侍卫低声询问。
丽太妃一事,瞒着绝大多数人,但是平王身边亲近的人却都是知晓的。
仁王信王是丽太妃的亲子,此次回京,或许会成为平王的一大助力。
“暂且不要,”平王伸手制止,“自从两年前皇兄去世,他二人很快便离开了京城,一个毁容,一个断臂,竟是丝毫没有出头之意,此次他们回京,不过是小皇帝召唤,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不清楚。”
“王爷的意思是?”侍卫低声询问。
“本王的意思是暂且晾着他们,先看看他们的情况,以他们之前的行径,不说胆小如鼠,也应该是吓破了胆,就这样把事情告知他们,恐怕于我们不利,你且派人盯着,看他们有何行动,静候时机。”平王严肃道。
丽太妃是他特意找来的,是为了年轻时的在意,如今也是他手中一颗重要的棋子。
在这枚棋子发挥作用之前,绝不能泄露出去。
平王的手微微颤抖,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突然握紧。
那个位子,他要定了!
“王爷?”
“去,派人好好盯着仁王信王义王,务必把握他们的动作,万不可让他们出什么乱子!”平王猛地拍了下桌子。
“是,王爷!”
如寻常人所见,京城风平浪静,即便是慕容启特意请了不少人回来的先皇忌辰将至,因着忌辰之日不宜铺张,也显得京城中与平时并无不同。
至于这皇宫内院,似乎也与平时并无不同。
只是这栖梧宫中,总是时不时传出扑鼻的香气,馋的来往的宫女太监总忍不住咽口水,主子们的餐食肯定吃不到,他们只能悄悄打听这栖梧宫内做的到底是什么,竟然如此之香。
例外的唯有一人。
“今日又是什么?”慕容启踏入栖梧宫。
“陛下如今来的可真是准时,总是凑巧在用餐的时间到?”司瑾抬眸。
“你我之间,还需要说客气话?”慕容启笑道,完全不用人打招呼,径直在司瑾对面坐下,“爱妃还没说今日做的是什么呢?”
“火锅。”司瑾说道,挡开慕容启的手。
“又是火锅?”慕容启说道,虽是反问,却没有几分厌烦。
“冬日里,吃火锅才暖和,”司瑾说道,言下之意,他并不想管慕容启到底吃不吃得惯,只管自己是不是能吃好,说着话,他又看着慕容启,“陛下今日心情不错?”
“能瞧出来?”慕容启轻笑。
“会有一些区别,陛下高兴的时候,与不高兴的时候,行事风格可是极为迥异,”司瑾掀开盖子,拿着一双长筷在锅内轻轻搅拌着,“特别是陛下不高兴的时候,总喜欢牵扯他人。”
“爱妃是在嘲讽朕?”慕容启笑着看他。
“比如现在,若是陛下不高兴的时候听到臣妾的话,眼下怕是已经生气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随口一说便揭了过去。”司瑾又把盖子盖上,将筷子放在一旁,看着慕容启的眼眸中带着笑意。
“此话倒是有理,”慕容启伸手去掀了下盖子,感受到锅内的暖意后才放下,“不久之后,朕的几个兄弟就都要回来了,朕与他们已是许久未见,此次见面,定是一幅感人至深的画面。”
司瑾看他,脑海中想起关于原著的介绍。
别人不说,就说慕容启的几个兄弟,包括比慕容启年幼,排行七八的那两位在内,可是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由此可见慕容启所说的感人画面,必定不是什么兄弟情深的画面。
怕是打从一开始,慕容启就在谋划些什么。
“爱妃在想什么?”
“臣妾只是在想,一个觉得世事无聊之人,到底能闹出多大的事。”司瑾转头看着慕容启,脸上满是笑容。
慕容启也看着他,目光深邃:“爱妃若是觉得无聊,朕派人去外面请人进宫给爱妃助兴,可好?”
司瑾眨了眨眼,缓缓
点头:“也好,若真能来点乐趣助助兴,总是一直闲在后宫之中无所事事要好。”
“既如此,朕便派人去请,爱妃以后有旁的需求,只管来找朕,即是爱妃的要求,朕必定会满足。”慕容启眼中满是对司瑾的纵容。
“那臣妾就先谢过陛下了,”司瑾端起手旁的杯子,“敬陛下一杯。”
“水有什么好喝的,来人,拿酒来。”慕容启高喊一声。
不久之后,便有太监拿了酒过来。
“爱妃也喝。”
“臣妾不胜酒力。”司瑾略有些为难。
“不胜又如何,这里是栖梧宫,爱妃当这是哪里?即便是喝醉了,还有朕在,爱妃又何须担心?”慕容启说着,直接给司瑾面前空了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司瑾微微皱眉:“稍稍喝一些吧,臣妾怕喝多了醉酒,惊扰陛下。”
“该喝多少喝多少,说这么多做什么?”慕容启略有些不满。
司瑾无奈,只能低头喝酒。
宫里的酒确实不浓,里面的酒精味并不高,只是这个身体确实不怎么会喝酒,只喝了几杯,就觉得脑子开始犯晕,看东西也有了重影。
“爱妃可是喝醉了?”
“不曾,”司瑾摇头,主动把杯子递过去,“陛下,再来一杯。”
慕容启看他的脸,即便他说没醉,可他的脸上已经通红一片,竟是给原本就出众的容颜又添了几分艳丽。
他没有说什么,司瑾的杯子递过来,便直接倒了酒。
一杯又一杯。
“陛下,这酒的味道真不错,堪称是玉露琼浆,绝世美味。”司瑾憨笑着,又一次把杯子递过去。
慕容启又给他倒了一杯,同时抬手挥退站在一旁服侍的宫女太监们。
待到旁人全部离开,围坐在暖炉旁的便只剩下司瑾和慕容启两人。
“爱妃可是醉了?”
司瑾皱眉,眯着眼看他:“这个问题不是答过了么,不曾不曾不曾,不过是区区几杯酒而已,哪有这么容易喝醉,我看是陛下你喝醉了,啰嗦!”
慕容启神色一怔,随即笑着摇头:“真是傻了,跟一个醉鬼计较些什么?”
“你才是醉鬼,你全家都是醉鬼!”司瑾冷哼道,狠狠打了一个酒嗝。
慕容启捂着鼻子,眼底的无奈更甚。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一贯保持警惕的他,在这会儿突然放松了心情。
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了时刻保持警惕。
人与人之间,又何须亲近?
慕容启转头,抬头看着已入黄昏的橙红色天空。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不如自挂东南枝!”司瑾突然出声,举起手里的杯子,“干杯!”
慕容启回头,脸上带着笑问道:“爱妃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怎么这诗,背的如此之差?”
司瑾托腮看他,认真道:“两只黄鹂鸣翠柳,不如自挂东南枝!”
“两岸猿声啼不住,不如自挂东南枝!”
“两袖清风拂袖飞,不如自挂东南枝!”
……
慕容启嗖一下起身:“来人!”
司瑾也嗖的一下起身,只是起的太猛,整个人晃晃悠悠,踉踉跄跄,眼看着就要跌倒。
慕容启甚至来不及思考,便直接上前,将人扶住。
宫女太监们已经疾步走了过来,如意更是上前一步:“皇上,奴婢扶娘娘去休息。”
慕容启垂眸看她,心情有些不悦,又感受着肩上的力量,眉头皱起:“不必,你去把屋里的床褥铺好。”
转头:“去把暖水烧起来,暖床。”
“是,皇上。”
司瑾搂着慕容启的腰,低声呢喃:“陛下太高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高?”
“是你太矮了。”慕容启皱眉。
“明明小小的一个,很可爱,我还画了的,很可爱。”司瑾反复低声说着。
慕容启呼出一口气:“看来以后不能再让你喝酒了,醉酒了怎么这么啰嗦,一点趣味都没有,还得朕给你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
“我真的画了,”司瑾转头,眯着眼看他,“画了好多呢,不能让你看见,小团子,包子脸。”
说着话,司瑾伸手捧住慕容启的脸,突然皱起眉头,摇头:“现在不行,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容启皱眉,“你还不如背诗呢!”
“背诗?”司瑾迷蒙的眼神突然一亮,举起手高喊,“两情若是久长时,一枝红杏出墙来!”
慕容启:……!!!
“闭嘴!”
司瑾低声委屈答应:“哦……”
作者有话要说:慕容启(前):无聊,给爱妃灌酒玩玩!
慕容启(后):喝什么酒,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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