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醋
焦棠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晚上都在做梦,醒来后脑袋昏昏沉沉。
被拉黑的闫琦打电话过来,提醒他去番茄视频参加录制。
焦棠进入番茄直播时填了基本资料,平台那边知道他就读于南电表演系,在《演员的天赋第5季》筹备初期,就给他发过参赛选手邀请函。
作为美食区人气主播,一下跨界到演技综艺,很容易引起话题讨论,再加上他粉丝基数不小,也能吸引一波流量。
对于焦棠来说,参加节目可以增加曝光,对他后续的发展大有裨益。
这其实是双赢的决策。
可焦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闫琦当时十分不解:“表演专业的学生不都想走上大银幕?你提前熟悉熟悉,积攒点人气和经验不也挺好。”
焦棠那时候的回答:“不想参加综艺,更对表演没兴趣。”
没兴趣为什么要报考南电?闫琦心里有个猜想,最终没问出来。
没过多久,焦棠忽然决定参加节目,理由是:他们给得太多了。
焦棠对物质要求不高,但他缺钱。
入驻番茄直播时签了半年合同,那时候的他没什么人气,签约保底不高,礼物分成也被平台拿走大头。
节目组给的这笔钱能解燃眉之急,只能违背初衷上镜。就算节目播出后再也无法躲藏,他也无暇顾及。
“焦小棠,都几点了,你怎么还在睡?”闫琦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夹杂着嘈杂人声,“很多选手都提前到现场了,你也早点过来,好做准备。”
“现在也才八点,上赶着投胎?”焦棠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显然还没完全清醒。
动作间部分头发从被子里钻出来,张牙舞爪的,每一根都散发着起床气。
“虽说下午才开始录制,不过你过来还要化妆做造型,选衣服什么的,没两小时根本搞不定。”
焦棠不以为然:“又不是去参加选美,搞那么多花里胡哨。”
“你别以为录制先导片就能掉以轻心,待会儿会来很多媒体,刚刚我们策划在打电话,我偷偷听了一耳朵。”
闫琦说到这压低声音:“他让记者尽量提一些刁钻的问题,说是要测试选手的临场反应,我听他提起几个选手里,刚好有你。”
闫琦和焦棠是高中同学,又机缘巧合同时考上南电,闫琦学的是编导专业,两个月前进入番茄视频实习,这次刚好分到《演员的天赋》充当助理。
焦棠哦了一声,显然没放在心上。
闫琦急了:“都火烧眉毛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焦棠掀开被子下床,声音懒洋洋的:“拿人手软,合同都签了,我能怎么办。”
闫琦不信焦棠会这么佛系,这家伙字典里就没有吃亏上当忍气吞声,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
“我错了,我就不该担心你,更该担心节目组。对了,我刚刚收到消息,除了之前敲定的三个导师外,陈制作还请到一位大咖,将在正式录制时揭开神秘面纱。”闫琦压低声音道,“整天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堆骚操作,这节目迟早要完。”
焦棠忍不住吐槽:“没见过这么砸自己饭碗的。”
“我也不缺这口饭吃。”闫琦无所谓道,“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走上人生巅峰。”
“也对,你是神仙下凡来体验生活。”
“你就别酸我了,要论家业,我们闫家哪里比得过你们焦家。”闫琦说完才反应过来,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安心在黑名单待着吧你。”焦棠说完,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我这张嘴,迟早要被这张嘴害死。”闫琦十分懊恼。
有些逆鳞触碰不得,偏偏他从昨天到现在,一次两次在焦棠雷区蹦跶。
被炸到实属正常。
车刚驶出别墅区就开始下雨,雨珠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这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何灿看着窗外,轻轻皱起眉头,“雨太大了,小李你开慢点,咱们不赶时间。”
司机小李应了一声,坐在副驾驶的小杨转过头,满脸好奇:“姐,你不是说今天公司有事,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何灿下意识往黎景那边看了一眼,从上车后,他就戴着耳机闭目养神。
“我还不是……不放心你,这个综艺非同小可,今天又是第一次录制,我得亲自盯着。”
“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杨乐天道,“我都在我哥身边呆了两年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何灿哪里是不放心他,只是因为黎景昨晚状态不对。
当了黎景四年的经纪人,如果说谁最能牵动他的情绪,除了那个人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答案。
结合黎景忽然接下这个综艺,何灿眼角一跳,忽然萌生出大胆的猜想。
下了高架后,小李将车速放得更慢一些。
窗外,树木和建筑在不断倒退。
不远处,隶属于番茄视频的那栋大楼逐渐进入视野。
黎景摘下耳机,只是刚好往外一瞥,就被公交站台下的人吸引了全部注意。
黑色商务车从焦棠面前驶过,尽管车速不快,焦棠还是往后站了一些。
出门时湛蓝的天空,现在完全被乌云笼罩。
雨水肆无忌惮敲打在所有物体表面,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这里离番茄台不远,下公交车后闫琦刚好打电话过来,猜到他没带伞,说要找人给他送来。
焦棠拒绝,“不用麻烦,我打个车过来。”
“打车不能进地下停车场,你从门岗走进来一样会淋湿。”闫琦说,“送伞这人跟你也挺熟,就十分钟的路,不麻烦。”
焦棠站在原地,听着哗啦啦的雨声,昨晚上没睡好,现在还有些头晕脑胀,压根没心思去想闫琦说的熟人是谁。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气温急剧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缩小了可视范围。
这时间路上没什么人和车,除了刚刚过去的那辆黑色商务。
焦棠等了一小会儿,不远处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举着把绿色的伞,直直朝他走来。
那人故意将伞举得很低,焦棠没能看清他的长相。
故作神秘。
焦棠完全没有探究的心思,将视线转向一边。
等走近了,来人才倏地将伞放下来:“surprise!四年没见,学长没想到会在这见到我吧?!”
说完不管不顾往焦棠身上扑。
焦棠后退几步,拉开安全距离,比起对方的兴奋,他更显得面无表情:“你谁?”
叶洛一脸晴天霹雳状,“我是叶洛,学长不记得我了?!”
分别四年,换做别人,就算以前关系再好,也或多或少会有些生疏。
放在叶洛身上,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这家伙高中时就这样。
自从焦棠偶然从小混混手下救下他,这小两岁的学弟就整天跟在他身后。
不管他冷脸还是嘲讽,竖起浑身的刺想将人赶走,叶洛始终像条小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
叶洛男生女相,今天明显精心修饰过,睫毛根部画着细细的眼线,浅橘色的眼影扑在眼皮上。
长大后五官也没长开多少,脸颊上残存着婴儿肥,可整个人的气质却跟以前完全不同。
“你化了妆,没认出来。”
叶洛倒是习惯他这幅表情,仍旧笑嘻嘻道:“这是经纪人让化妆师给我弄的,现在最流行的爱豆妆,学长觉得好看吗?”
焦棠无所谓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你自己喜欢就行。”
“学长还是跟以前一样。”叶洛说完顿了顿,似乎是在感叹,“真好。”
“你倒是和以前很不一样。”
焦棠记忆里,叶洛除了胆小黏人外,还是个小哭包。
他性子软,总被班上同学欺负,还会被校门口小混混拦下来收保护费。
在焦棠看来,被欺负就要加倍打回去,被人嘲笑就要让那些人变得更加可笑。
所以一开始他看不惯叶洛的窝囊劲,特别不耐烦这条小尾巴。
后来叶洛没那么窝囊了,看着也就顺眼许多。
有一次黎景还因为叶洛吃醋……
“学长,你在想什么?”叶洛的声音将焦棠飘远的思绪拉回来,“走吧,我先带你去做造型,准备一下就差不多该集合了,下次录制你还是早点过来比较好。”
“你怎么比闫琦还啰嗦。”
焦棠去拿叶洛手里的伞,叶洛递过来黑色那把,“学长的头顶可不能绿。”
焦棠啧了一声:“你还真长进了。”
“在你直播间学的。”叶洛笑着说,“我最近才发现你的直播,趁着经纪人不注意时偷懒,把你以前的回放都看了个遍。”
“闲的?”焦棠无语,“我要是你经纪人早抽你了。”
“你才不会。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学长,我也参加这个综艺。”叶洛声音轻快,“所以,接下来三个月时间,我们能经常见面。”
“学长要答应我,不能像四年前那样消失。”
叶洛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焦棠被他烦得不行,敷衍嗯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学长当年为什么忽然离开?”
雨幕中,两人渐行渐远。
黎景站在公交站牌另一侧,没听到焦棠怎么回答。
举着的伞有点偏,左边肩膀被雨打湿了一些。
他像是完全没发现似的,定定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忽然涌上一段回忆。
晨曦高三学生强制住校,焦棠每半个月才能放一次假。
那时候黎景出道不到一年,忙着拍电影的同时,还要参与《演员第1季》录制,两人休息时间对不上,有时候很久才能见面。
某个周末,黎景去晨曦高中接焦棠放学,正好碰见叶洛。
“你说最近有个小孩总跟着你,就是他?”黎景问。
比焦棠小两岁的叶洛却矮了焦棠一个半头,对上黎景的眼神像惊弓之鸟。
“嗯,他钥匙丢了回不了寝室。”焦棠双手插着兜,脸上有些不耐烦,却没将衣角从对方手里拽出来,“我带他回家住一晚。”
听完解释,黎景看向叶洛,淡淡地瞥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焦棠脸上。
“我朋友在这附近开了家酒店。”黎景说,“我跟他说一声,开个房间让他住那就行。”
“不用麻烦,管家已经收拾好间空房。对了,”焦棠说到这停下,“你刚刚说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有礼物送你。”
“好。”焦棠点点头,眼睛微弯,“那我让司机先送叶洛回家。”
黎景带着焦棠回到新租的公寓,送了他一大堆复习资料,“参考教学大纲给你划了重点,你看着比较方便。”
他用标签贴在重点页,旁边还写着注解,尽管高考结束已经快四年,那些知识仍旧深刻印在他脑海里。
焦棠看着满满当当的资料,心情十分复杂:“我谢谢你。”
“不用谢,好好复习,我在大学等你。”黎景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那小孩总跟着你,会不会影响你复习?”
焦棠也是在回家路上才后知后觉哪里不对,越想越觉得那问句里包含了一点点酸。
“你是不是在吃叶洛的醋?”他扭头质问黎景。
黎景将车停在路边,语气平淡:“没有。”
“行吧,你说没有就没有。”焦棠按下心底的得意,“我本来还想,你吃醋的话我就大发慈悲哄哄你。”
黎景偏头望向焦棠,漆黑的眸子里飘荡着某种情绪。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侧脸,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
黎景凸起的喉结微微一颤,眸色更深了些:“怎么哄?”
焦棠双手捧起他的脸,凑近,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这么哄。”
他总是这样故意撩拨黎景,然后打了胜仗似的,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
保姆车在前面转一圈调头回来,又在公交站前停下。
小杨举着伞朝黎景跑过来。
边跑边环顾四周,好在这时候路上没人,不然又是一场围追堵截。
“哥?你站这干嘛呢?”
刚刚黎景忽然叫停后下车,他甚至没来得及跟上。
黎景将伞面压低了些,避开了小杨探究的视线,也盖住了眼底那抹自嘲。
“没什么,多管闲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