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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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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来寻你的途中,遇见一幢极不起眼的房子,刚开始,我见那里守卫众多,便以为你一定在里面,于是…”

    “于是,你便潜了进去?”赵容卿随口接道。

    “正是。”景岫点了点头,“可进去之后的景象我却未曾料想到。”

    “那里面关了百十来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我闯进来,各个都极度惊恐,我慌忙上前去解释来意,他们才渐渐不那么害怕了。”

    “这么多人都是睢雍城中的百姓?”赵容卿也没想到这帮土匪居然如此无法无天,藐视天威。

    “可不是么…”景岫也微微一叹,“我见他们这么多人关在一处,且各个面黄肌瘦,便询问他们为何被关在此处,结果细究之下,才有几人将真相一股脑告诉给了我。”

    “其实刚开始这件事确实如华素衣所说,土匪绑富户确是为了索要赎金,等他们拿到了赎金便也把人放了回去。”景岫一脸凝重,话锋一转,“可是,这群土匪若是只想索要赎金,大可以只绑架富户即可,为何还要绑来那么多百姓?他们明明知道这些寻常百姓根本不可能出得起赎金。”

    “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做这亏本的买卖?”听景岫那么一说,赵容卿也觉得此事稀奇。

    “散功。”景岫抬眼,那双乌溜溜的眸子便这么定定地看向他,半晌才答道。

    “什么散功?”

    “据这群百姓说,他们自被抓上山来之后,每五天便会被挑走两个人,隔一两个时辰再送回来,且在此后的三日里,每天都要往复一回。而这被选中的两人回来时,便好似得了一场大病,一天虚弱似一天,且夜间总会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吓得妇孺皆不敢靠近他们…就这样历经三日后,两人再被带出后,便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景岫说完后,便倒了一口茶,一饮而尽,然后又说:“你看,这事儿是不是很蹊跷?”

    “但这和你说的散功又有什么关系?”赵容卿问道。

    “某天,又有两人被选中带走,待他们回来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被选中的人会形容枯槁,最终不知所踪。而当时两人已经被折磨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口中喃喃说了什么众人皆未听得真切,却唯有“散功…后山…”几个字被不停重复。一时人心惶惶,百姓们皆杯弓蛇影,惶惶不可终日。”

    “所以,据你猜测,这两个字是何意?”

    “据我猜测么…”景岫凑近赵容卿的脸低低地说道:“江湖中人往往追求武功独步天下,而又难耐天长日久习武的辛苦和寂寞,于是便有不少邪门功法横空出世,此等功法虽被武林正道所不齿,但却能极快提升功力,我想,这闫虎便有可能练了什么邪门的功法。凡是邪功,大多数会反噬自身,若长期不能散功,迟早有一天会爆体而亡…”

    “于是,这闫虎便想了这么一个办法,以绑架索要赎金为掩饰,实则动起了利用睢雍城中百姓散功的心思。”赵容卿一拍桌子,将景岫未尽的话接了下去。

    “自古以来匪盗猖獗之地,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可恨那睢雍太守竟还为虎作伥。睢雍本是离临阳最近的城池之一,却不想在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能够一手遮天。”景岫簇眉道。

    “程菀,我要救他们。”赵容卿抛下一句话后又转头看向景岫,凤目中似有莹莹幽火,到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自然是要救他们出魔窟的。”景岫沉吟一刻,“只不过当务之急是要找回昆吾刀,寻得续灵草,然后才能想办法救出这些百姓。”

    “找刀寻药救人还要顺利返回睢雍,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好办的?”赵容卿当下也犯了难。

    “总之,既然我能进得来,那必然也能想办法出得去,出去之后,便只能随机应变了,你也不用担心,只需要记得继续扮好你的元蓉即可。”景岫为他宽心。

    “对了,谁是元瑶?我看你不假思索便说出这个名讳,少不得是真有其人的…”听景岫这么一说,赵容卿才想起从刚才起便一直压在心里的疑问。

    他狐疑道:“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

    景岫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连忙摆手澄清:“殿下,您也太多虑了,她不过是我的一位朋友罢了。”

    “朋友?你还有朋友?本王还以为你程菀一向眼高于顶,断不会与任何人为友呢。”赵容卿一听景岫说起朋友这个词便想起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成为自己的侍卫,一时气冲脑门便什么也不顾地阴阳怪气了起来。

    “嗐,瞧您说得,我们都是寻常之人,自然只能和寻常人做朋友了。”景岫岂会不知他是何意,便打算继续装傻下去算了。

    “寻常之人,我看未必吧。这沈三也是寻常人?本王瞧着你待他就极是亲厚呢。”赵容卿偏不去看他,而后犹嫌不够似的继续刺他;“至少,我看你待他比待本王亲厚多了……”

    “您多虑了。”景岫继续敷衍他。

    却不想先前一而再再而三得了冷遇的广陵王殿下这次是真准备把给她掰扯清楚了,见景岫这般敷衍,于是便站起身来俯视着仍坐在矮塌上的景岫。

    “诶,您怎么站起来了,您本来就生得高,如今再蓦得一站起来,那我可真是……”此时景岫似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但她仍想用调笑的姿态将此事掩过去算完。

    “程菀……”赵容卿忽然倾身向前打断她的话。

    二人的脸一下凑得极近,近到景岫能透过赵容卿的眸子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今日,你少不得要给本王句实话。本王承认,最开始,本王确实存了杀你的心思,可那时你我二人还是陌生人,你若想要本王给你赔罪,等回了临阳,本王给你脱冠斟茶可好?可本王总觉得你这人极是不公,你既瞧不上本王,那又为何处处维护沈子虞?本王与他有何不同,况且他还不如本王与你相识的时间久呢,但你待他总比待本王真心多了…你也别再用那车轱辘话来糊弄本王,本王活了二十二年,真情假意还分得清楚。也许咱俩最终都要葬送在这黑风山上,既然如此,你让本王死也死得明白些!”

    赵容卿一词一句说得极认真,景岫见他对此事真的如此上心,实在不想再在这事儿上纠缠个没完没了,又想着二人也许真出不了这黑风山了,那临死之前憋着话也不算痛快,于是也一狠心便将真心话和盘托出。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使了些力气将那兀自生气的广陵王殿下半扶半胁地拉到了矮塌的一边,然后缓缓开了口:“殿下,您让我说实话,您想听什么实话呢?”

    “自然是…”自然是你为何这样薄待我,为何你我二人之间总有隔阂,为何你明明同我说笑、舍命救我,心中却总是打定了两不相干的主意。

    见赵容卿没把话说完,景岫也不理,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您说,我待你和待沈三公子不同,但我想问问您,您和沈三公子真的相同么?对,他是世家贵族不假,可您呢?您是当朝十二皇子,是尊贵煊赫的广陵王。贵族世家已是离我们这些小人物太远太远,遑论是皇族呢?你为主我为臣,臣对主可以敬佩、忠诚、畏惧;主对臣可以宽容、严苛、信任,但二者却永远不能是朋友。”

    “如何不能?”赵容卿似有些心虚,但他仍极力支撑着同景岫辩驳:“父皇和宜春侯便为好友,天子尚且有友人,本王只是皇子,有一两个知己又有何妨?”

    “但您分明知道他们不是。”景岫此时渐渐褪去了往日的伪装,自然是说话一针见血、毫不留情:“您刚才也认同了他们是主与臣的关系,否则便不会拿陛下与宜春侯来与你我做比。”

    “这…本王…”赵容卿被她一下抓住了痛脚,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景岫见此犹觉不够,继续以言语为刀剑向这位残忍、聪慧但又因久居高位而变得不谙世事,甚至总是带着一丝恼人的天真的尊贵皇子发起攻势:“殿下,您可知我们这些普通百姓的所思所想?”

    “本王不知。”赵容卿被她质问地有些手足无措。

    “我们啊,不过是盼着月俸多发几钱,买糖葫芦的时候能够不用再舍不得买自己那一串;不过是一年到头家里还能有几斤余粮,钱袋中能剩一锭银子;不过是阖家团聚,不用再因生计而承受分离之苦罢了。就这样普通的一点渴望就已经耗尽了我们全身的力气,从早忙碌到晚,给人卑躬屈膝着赔笑……可您却不是,您随意丢下的一颗金丸,便是我们一个五口之家两年的口粮,我们的差距又何止天壤之别,我不可能拨开云霄得见那九重宫阙,您亦不能俯下身来洞悉民生疾苦,不是我与您有隔阂,也不是我仇视皇族…”

    赵容卿听到“金丸”二字,心中不禁一悚,他忙看向景岫的侧脸。他见她那张一向从容狡黠的脸上浮现出了悲怆和无奈地苦笑,又瞥见她一向舒展的眉此时也簇在一起,便觉得自己心中也有些闷。

    鬼使神差地,赵容卿伸了手朝景岫的眉心而去,直到还剩两寸时才回过神来,撇过头去,将手抽了回来。

    而景岫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未察觉,只是继续说着:“只是…这世间无论是所居何地、无论是男是女、无论是何种年纪都可能成为朋友,唯有门第,唯有地位,唯有…皇权,才能把两个人明晃晃划在悬崖两端,就如同那断崖,你在崖这边我在崖那边,谁若妄图跨过,就算不会粉身碎骨,也是回头无路。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与宜春侯也许真的是意气相投的旧友,可到了殿上,宜春侯能不跪陛下么?能不呼一句:‘吾皇万岁’么?只这一句便已是君与臣,再不是少年相知的好友了。”

    “可本王还是走向了你。”赵容卿如同本能反应般脱口而出。

    “对,也许您为我伸出了手,但那也只不过是一只居高临下的手。我得费劲去仰视您才能看得到。我若与皇子为友,看上去自是风光无限,可其实呢?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到时候我的权势、财富都会来自于您,这不取决于您想不想给我,也不取决于我想不想要,这取决于周围的人的做法,他们会不会因为我是您的朋友而给我大开方便之门?会不会巴结我、贿赂我?您知道的,一定会的,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是每一位被权势青睐的新贵的命运。况且,您今日想和我做朋友,未必明日还想。”

    说带到此处,景岫忍不住一哂。

    “说到底,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我太怕了,我怕我和一切荣耀之间永远都隔着一个您,那就像一个奇幻瑰丽的梦,梦醒不醒全取决于别人。您不开心了尽可以生杀予夺,我不开心,就连关门声大些还有人要说刺耳,我们从来不是平等的人,您是皇子,我是平民,莫说是平民,就是丞相将军世家公子又能如何?我们之间谈何平等?即不能平等又如何做朋友?今日您说我是你的好友,便要同我夜话至天明,明日您说我不是,我便身首异处尸骨难寻,这一切由不得我做决定,我连一个决定都做不了主,可我的人生,又怎能假手于他人?”

    “可你若真有本事,拿本王做个跳板岂不好上加好?”赵容卿反问她。

    “但我从不过高地估计自己。”景岫的声音冷静异常,仿佛积年不化冰雪,“攀附您的第一日,我还知道我是个什么东西,我告诉自己,广陵王殿下只不过是我的一次机会,最终我还是得靠我自己。可第二日呢?第二年呢?第十年呢?我还能这么笃定么?我真的会坚守本心么,我真的不会因为声色犬马、因为一切都来得那么容易而渐渐消弭掉自己的最后的锋利和意气么?谁能保证?谁敢保证?等有一天我身上所有被您所欣赏的光华全部都被侵蚀掉的时候,您就会厌了我,然后只丢下一句:‘本王当初怎么瞎了眼,一心要和你这样市侩、庸俗、贪婪的人为友’,到那时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没得到的人都想着得到,认为只要得到就一定是最好,只要得到,他们就能抓住机会,岂不知他们中的许多人根本承受不了失去的痛苦,只因为他们从没得到过,便一厢情愿地认为未得到比已失去更痛苦。而我却正相反,我了解失去有多么痛苦,所以我不会抓住攀附您而得到的一切,这一生,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本心有条不紊地行进即可。也许踌躇满志想要获得王子皇孙青睐的年轻人们会说我这是没志气,可他们的志气并不是来自勇气和智慧,他们的志气也不过是来源于无知罢了。真正的勇气和志气从来都是要经过长久的考验的,从未失去过的人,便是没经历过这样的考验,又拿什么让别人来相信他从不害怕失去?”

    “可我…”赵容卿犹要反驳些什么,却被景岫径直打断了:“殿下,程菀心意已决,您不必再劝,您就是再问千百遍,我的回答也是如此。您既然要个真话,那我今日就还您一句真话。我获得了一个人人梦寐以求的攀附皇权的机会,或许吧,但是我要放弃它,就这么简单。我这一生,活到十六岁,命如草芥,所以就这最后一点尊严,我要留给我自己。”

    赵容卿呆住了,他就这么盯着景岫看了许久,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那些人爱他、巴结他、奉承他、畏惧他、尊敬他,都是为了什么,他知道的,他们都想得到,只要沾了广陵王府的边,还愁没有富贵坦途可走么?他一向知道,却不以为意。人人不都是如此么?依附权利、臣服财富,他赵容卿就是那棵永不会倒的大树,只要有他在一日,那些人便会快乐一日,疯狂一日,像参加一场永不止息的华筵。

    没人会怕,只有程菀对他说,她会害怕。

    她这么说,并非她不勇敢,并非她高洁不争,亦并非她的推诿之词,赵容卿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了实打实的惶恐和无奈。

    那一刻他开始有点明白了,明白眼前这人在害怕什么了,也明白她的心为何总是不肯敞开,因为她忍受不了一切的荣耀都来自于另一个人,她还没有自命不凡到觉得自己可以改变规则、改变人心。既然如此,她亦不愿担着别人的名号行走在世间,就算再卑微,她也要做真真正正的程景岫。

    “你…能不要整天您啊您得么?恼了开口动辄便是训斥,到了平常又跟收起利爪的猛兽一般,之前跟本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那股劲儿上哪去了?现在又想起来装一装了?”赵容卿没再接她的话,只是低着头响了片刻,然后突兀地转移了话题,他是何等聪慧之人,自是明白,关于这个问题,他俩已经谈到头了,再说下去就真的就要闹得极不好看了,于是这位广陵王殿下头一回做出了这么有眼色的事儿。

    景岫也是机灵的,她立刻就明白了赵容卿偃旗息鼓的意思,她正要再退回到伪装里,却又听见赵容卿发了话:“我看你也别叫什么殿下了,一路上难免招人耳目,干脆就叫本王…不,本公子洵之即可。”

    “这…我…”

    “程菀,你再推辞一个试试?”

    刚刚说了这么多不识好歹、在往常足以掉脑袋的话,这次怎么也得给这位王爷一点面子了,否则于情于理都不合规矩。

    “那怎么好意思呢?赵洵之。”景岫顺杆往上爬。

    “你!没让你连着姓氏叫!”

    “但我愿意。”景岫的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将刚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打散了。

    “算了算了,随你吧。”赵容卿心想,纵使成不了朋友,到底也还算有些共生死的情谊在的。

    但他终是贪心不足,还是敛了容,正正经经向景岫问了一句:“或许,我们能有一日成为真正的朋友?”

    景岫以沉默回他,赵容卿何等聪慧,便也无言良久。

    朋友?也许等到我们不再有身份地位差别的时候,我们才能成为朋友。景岫在心中暗叹,权当对赵容卿之问的无声回答,但这份回答,他怕是永远也不会听到了。

    在这样一个时空里,这种幻想无疑是极危险的,并且它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皇子永远是皇子,臣民永远是臣民,更遑论自己身份特殊,一旦被戳破那事情便大了。何况两人心中都清楚,如今的相依相扶只不过是末路穷途时的偶然之机罢了,也许等他们真能重回临阳那日,便是再成陌路之时,谁又能越过礼教森严、等级森然的天堑?

    此时日头已渐渐偏西,景岫怕再待下去,总会被守卫识破她已经逃出来了,到时候岂不被动?

    于是,便提议二人先想个权宜之计让赵容卿先拖住这群土匪,然后景岫便可趁乱见机行事。

    而他们有多少时间,取决于赵容卿拼尽全力能拖他们多久。

    听到这儿,赵容卿低下头,默默无言。

    他沉默地有些久了,久到景岫不得不出言打破一份寂静,却不想就在这一刻,赵容卿忽然如同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沉声道:“或许,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

    “什么办法?”景岫奇道。

    “你且附耳过来。”

    景岫凑近他,烛火将屋内一双人影拉长,二人贴的极近,暗语低声,却再无一丝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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