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她是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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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公子……”
对面站了几个年轻小子,俱都是头戴瓜皮帽,身穿细布长衫的富贵家小厮打扮,于这满是粗衣短打的土气镇子显得格格不入,又以为首的那“高公子”最为明显。
这“高公子”头束青玉冠,身穿元青邹绸单衫,腰束青玉带,身姿颀长,面貌俊美,通身自有一派气势,显见的是州府里下来的贵公子。
他也确实是州府里下来的贵公子,这贵公子名叫高凤岐,字见玉,是冀州观察处置使高林峰的幼子。
这高观察使也不知是命里带煞还是如何,统共育有十子,但九子都是女孩,偌大的府邸没有儿子继承等同于无后,这漫长的十几年里高观察使心焦的头发都白了大半。
许是上天怜悯,他的夫人竟以三十二岁高龄又有了身孕,小心翼翼的期盼下竟当真是个儿子,高观察使差点乐疯了,下令放烟花十日,设宴百天,喜庆的快赶上大赦天下了。
由此可以想见,这高凤岐该是受着多大的宠爱长大的,那性子想不顽劣都不行。
这高观察使又是这冀州最高的行政官,这高凤岐在这冀州可比得上那京中的太子,更是个无法无天了,吃喝嫖赌样样给他占全,尤为爱女色,若是被他看上,纵使用上万般手段也得要弄上手方能罢休,生生的给养成了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见黎酥转过脸,高凤岐面上惊喜更甚,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肩头:“酥酥,当真是你!总算是让爷给寻着了!”
这“三阳馆”想显示自己气派是开是三道门,方青山是从左侧门出去的,是以黎酥并未看到他们从右侧门进来。此刻闻他说话,眸中虽有晶莹的泪水滴落,但面上也满是惊喜:“高公子……”
见她落泪高凤岐大急,忙要将她揽入怀中安慰,可人儿却似受了惊吓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这模样,显见的是受了天大的惊吓,高凤岐一时怒上心头转脸对身后的那群小厮喝道:“一帮蠢货都戳在爷跟前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着给爷去抓那两个腌臜直娘贼!”
他身后的小厮挨了一通刮落忙不迭的应声去了,只剩下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大着胆儿的上前进言:“小的看黎小姐受惊不小,这小地方晦气,爷还是先将小姐接走为上。”
他这番进言很有道理,却还是被他家爷瞪了一眼:“爷能不知道吗?还用你个奴才来教?”
那小厮忙弯了身子请罪,退去了一边不敢再多言。
高凤岐这才转过脸,柔着声气儿哄:“酥酥莫怕,爷在你身边呢,酥酥只管看爷的本事,管整治的那两个腌臜娘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说的这两个“腌臜直娘贼”就是田癞子和刘二娃。
黎酥是高凤岐看上的美人儿还没得手如何能放,自得知她被劫便马不停蹄的排查,也亏的他惯常混迹于三教九流中,留心排查再加上他爹高林峰的势力很快就发现这两人有问题,这才排查着一路摸到了这个小镇上。原本是想找个好点的馆子歇歇脚,再打听打听那两个直娘贼的下落,没想到竟就遇到了他千辛万苦要寻的人儿,这让他怎能不激动,怎能不惊喜!
也不知是提到那两个直娘贼吓到了人儿,还是打打杀杀惊扰,她抖了下,泪珠子越发的多了,那本就是一双春水般的眸子现下越发的润,如落了雨,映着眉心的一点红痣,一派楚楚可怜的紧。
高凤岐看的一阵心疼,想伸手揽她又怕吓到她,只紧着哄:“酥酥莫要哭了,没得爷心疼,爷不提了不提了,酥酥跟爷回去吧,你爹娘都还在等着呢!”
闻言,她果然渐渐止了泪滴点头随他出去。
高凤岐走在她旁边护着,并未曾注意到她紧紧攥着的手和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来时是骑了马,现下这地方也没个马车,高凤岐只得抱了黎酥上马,自个儿坐于她身后护着。
见她情绪好了许多方试探着问:“酥酥怎的一人在这馆子里?可是那两个直娘贼胁迫?”
他这一问却又是问的不好了,那人儿又忍不住的落了泪滴,啜泣着:“就是他们害我到这里。”
她回的穆棱两可,但是高凤岐却不敢再多问了,怕再惹的她伤心,又紧着安抚,只道,抓了那两个直娘贼便是了。
他们这边驾马走了好一会子,方青山才从糯米糕的铺子里挣出来,路上见有卖脂粉和绢花的摊贩又驻足买了许多。
他不懂这些,全凭那卖脂粉的妇人推举,都是想多卖货,那妇人样样都说好,他便样样都拿,最后拿不下还是让那妇人用了蓝布给包着。
他顾虑她脚上有伤不想让她自己逛,只想着多买些给她挑选,虽然他以前存下的点银钱几乎都被花光,但是那是用在她身上,他就是变成穷光蛋也乐意,何况他还留了卖肉的银钱来给她管,将来他再多挣些定能存下买宅子的钱,到时候就带她来这镇上住。
他这么想着,嘴角就不住的上扬,脚下步子也迈的更大了,只是当他终于回到客栈,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凳子,他走之前还好好坐着的人儿不见了。
方青山愣了下,环顾四周,可也并未发现他的人儿。心中立时“咯噔”了下,只当是有人欺负她了,忙去问那掌柜的。
那掌柜的目睹了全程,又因方青山出手大方对他有好感,见他回来正要过来同他说,是以见他问忙回:“她被个模样俊美的贵公子带走了!”
带走了?方青山全身肌肉立刻爆起,眼中满是冲天的怒气:“她被人欺负了?那贼人是哪里的?”
见他这满身怒气,一副要干架的模样,那掌柜的忙拉住他:“没欺负没欺负,那姑娘看起来是认识那公子的,还哭着唤他高公子,二人说了几句话那高公子就将她抱上马……”
方青山没有听完立刻转身就冲了出去。
土气的镇子马是个稀罕物,可此刻却一派风平浪静,别说马连个驴都没有。
方青山没有停顿一路直往镇子的出口奔,泥土地上果然有马蹄印,一直延伸到前方,他便也一直追,不知疲倦的追。
他沿着痕迹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一路奔到了驿站,也没停顿直冲驿长处去。
他几乎了跑了一天一夜,满身灰土,形容憔悴,但却瞪着一双执拗的虎目,趁着那高大壮硕熊一样的身躯和刚硬的长相,很是像个亡命之徒。
驿站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保不齐这人真是个杀人土匪,被官兵追赶至此。
那驿长差点被他的举动吓死,忙退着想跑,却被他大手一提就拎了过来,虎啸般在他耳旁问道:“有男人骑马带着个婆……小娘子过来?”他即便是到这个时候了还记得她说过婆娘不好听,猎户家的小娘子更适合。
而说到小娘子,他一直阴沉的凶的吓人的脸色变得柔和了些:“这个小娘子长的很好看,眉心还有一点红痣。”
一听他是寻人的,那驿长松了口气,不用回忆忙回道:“是来过,那小娘子和那公子相貌出众我记得,他们是昨儿个晚上到的这儿,歇了一晚上今天辰时就又走了。”
又走了……
马飞奔而去,时间又相隔这么久了,就算他现在也骑了马去追,却是能到哪里追?
方青山缓缓放开提着驿长衣领的手,慢慢蹲了下来,看着自己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已经被勒烂了的糯米糕,和早都散落完了的蓝布包,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是真的走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