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
陈玄奘惊恐放大的瞳孔中倒映出后院的场景
后院正中央种着一棵干枯的歪脖子老柳树,犹如老人手臂的干枯树枝上吊着一根结成环的粗麻绳索,小孩手腕粗,看上去像一根上吊绳,在悬吊的绳索之下,刻着一座墓碑!
而那墓碑上所刻之名,正是…高翠兰!
这怎么会?高翠兰不是被吃的吗?怎么会有尸体?
还是说,这其中只是衣冠冢?
陈玄奘心中惊疑,不过真正令他脸色大变的并不是墓碑,也不是上吊绳,而是树下面那一个残留着猪食的猪槽旁边围着的五六个小孩!
不是五六个,陈玄奘确认了一下,是五个!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yazhime
五个猪脸人身的小孩!
皎洁明亮的月光洒在后院,落在那几个身穿破烂单薄的碎花衣裳,脸色惨白、努力舔舐着猪槽里残余猪食的猪脸小孩脸上,透露着一丝诡异和悲凉。
他们有的长着猪鼻子,有的长着猪耳朵,但除此之外与常人小孩别无两样。
陈玄奘一时间有些怀疑是自己眼花了,但是他不仅清楚地看到了那些小孩脸上的细节,苍白如纸、瘦骨嶙峋,犹如风中残烛的几条生命。还看清了猪槽里的那些猪食,都是招待他的宴会上所剩下的食物。
这些剩菜先是被他们吃过,再被仆人们挑出一些,最后将残羹冷炙和吐出的骨头兑在一起,倒在了猪槽里。
陈玄奘瞬间思绪翻涌,心中产生诸多疑问,这上吊绳是怎么回事?这些猪脸孩子是哪来的?他们为什么会被囚禁于此,又是谁给他们倒的剩菜?
明明整个后院都被铁链围得水泄不通,又有谁能进入到这后院之中?
这一切,恐怕只有一个人能给他答案,高员外。
陈玄奘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并没有惊动里面的孩童,而是渐渐转身离去。
陈玄奘低着头,目光中看不出悲喜,只是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高员外的房间走去。
“哐当——!”
房门被突然一脚踹开,睡梦中的高员外猛然惊醒,脸色惊慌,看向门口,
“谁!”
“我!”门口,一个黑影笼罩的人淡淡开口。
“你是谁?”高员外惊慌中眯起眼睛,脖子前伸,想要看清来人面目,黑影下的人影渐渐显露出真身。
正是陈玄奘!
“高僧!?”高员外吓了一跳,目光既惊愕又茫然,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紧接着,陈玄奘又往前走了两步,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样貌。
“果真是高僧!”高员外心惊,连忙紧张问道,“高僧,深夜找我何事?”
陈玄奘语气淡漠,“我有事问你。”
“问我事情?”高员外心生愕然,不禁疑惑问道,“什么事不能天亮再”
“现在从你床上给我滚下来!”不等高员外说完,陈玄奘便毫不客气地斥道。
见仙人大发雷霆,高员外脸色大变,当即惊得衣服也来不及穿,掀开被子便下床跪在地上,“高僧恕罪,高僧恕罪!”
高员外一把年纪穿着单薄睡衣卑微跪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却仍低着头不敢有一丝反抗,心里泛着嘀咕,不知高僧这是怎么了?大半夜跑来发难。
看着高员外冻得瑟瑟发抖,陈玄奘心中却生不出半点怜悯,不断浮现出那几个穿着破衣裳的孩童。
“我问你,后院的孩子是怎么回事?”陈玄奘开门见山道。
“后院!?”高员外闻言顿时像是遭了雷劈一样,激动地站起身来,两眼瞪大,指着陈玄奘惊呼出声,“你,你去后院了!?”
陈玄奘看着高员外的反应,见其果然清楚此事,顿时发出冷笑。
“施主,解释一下吧?”陈玄奘两眼微眯,仔细观察着高员外的表情。
“这这”高员外一下瘫坐在地上,满脸为难和忧愁,仿佛瞬间了老了十几岁,低头叹气道,“哎终究还是没瞒住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玄奘厉声追问道。
高员外似乎有难言之隐,却在陈玄奘的逼问下不得不说。
“既然已经被您看到了,那我也不必再瞒了。”高员外摇头叹息,目露悲恸,“其实,翠兰并不是被那猪妖所吃”
“哦?”陈玄奘眉头微挑,并未太过意外,想起猪刚鬣的反应,心道果然如此,“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高员外目露回忆之色,“那年,猪刚鬣向小女翠兰求爱,被小女果断拒绝之后,猪刚鬣恼羞成怒,但并没有将她吃掉。
而是强行和她发生了关系,玷污了她!”
“什么?”陈玄奘眉头一皱,面露惊诧,猪刚鬣玷污了高翠兰?
“正是。”高员外叹了口气,“当我得知此事后,已经晚了,翠兰她已经怀了身孕!”
“怀了身孕?”陈玄奘瞳孔骤缩,立刻想到了后院里的几个猪脸孩童,“难道?”
“没错,那正是翠兰被那猪妖玷污所生的孽种。”高员外面露悲愤,拳头紧攥地发抖,
“自那以后翠兰每晚以泪洗面,痛不欲生,我好生安慰,才将她劝住。
没想到,她竟因心软,不忍将孩子打掉。
我自然是不肯同意她诞下孽种,但又不敢与她作对,无奈只好依着她了。
原以为日子会一天天变好……
可直到孩子出生的那天看着自己怀胎十月生下了一窝猪崽,她终究还是断了念想,在后院的老树上上吊自杀了呜呜呜”
高员外说着说着已开始啜泣,捶胸顿足,悲恸地仰面痛哭。
陈玄奘怔怔地望着趴在脚边痛哭流涕的高员外,感觉鞋面被泪水逐渐浸湿,不由得陷入了错愕和一丝愧疚。
“错怪他了?”陈玄奘眉头微皱,心中一动,打算用慧眼瞧瞧。
一抹淡淡金辉覆盖双眼,陈玄奘低头看向高员外,只见老员外干瘦的后背隐隐透着金光,胸口处好似蕴含着一个火炉一般,除此之外,看不见半点业障红光。
“果真错怪了。”陈玄奘暗自惊讶,从此功德金光判断,这高员外不光没做过坏事,反而做了许多善事啊。
“高老庄家家户户皆吃穿不愁、红墙绿瓦,想必也是托了高员外的福吧。”陈玄奘心中想道,却仍有些不解问道,“那你为何撒谎骗我?还有那猪槽里的饭食又是谁去送的?”
高员外闻言止住抽泣,以袖角拭泪,微微抬头道,“翠兰死得凄惨还丢了贞洁,老朽也是想保住小女的名声,才迫不得已对外如此宣称啊。至于后院的饭食皆是我让下人从侧门进去,给他们送的。”
说到此处,高员外叹了口气:“哎,终究是小女所生,我不忍将他们杀死,但一看见他们那猪头猪脸,我便想起那可恨的猪妖,对他们发不出善心,只得将他们锁在后院,留住性命便是。”
“那些下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陈玄奘眉头微皱,心有疑虑道。
“知道。”高员外黯然点头道,“她们都是当年给翠兰接生的,我平日待她们不薄,每月又多给他们些钱财,叫他们守口如瓶,帮我做事。不过也仅此几人知道,其他下人与外人皆以为里面是翠兰衣冠冢,并未起过疑心。”
“原来如此。”陈玄奘暗暗点头,“这么说,后院的坟里真的埋着翠兰小姐的尸体?”
高员外叹了口气,“正是,小女生前喜好在后院玩耍,便将其掩埋在了树下。”
看得出来,高员外着实疼爱自己的小女儿,每当提起她,丧女之痛便溢于言表。
陈玄奘弄清了来龙去脉,也不由得怅然叹了口气,“哎父女俩都可怜人呐”
高老员外膝下无子,两个女儿远嫁京城,小女又死得冤屈,恐怕再过几年卧床不起时床前也无子女伺候,虽然有些钱财,但若是遇上歹人,恐怕家产都难保。
想起自己方才错怪,对他如此粗暴,陈玄奘心中便涌起一丝愧疚,连忙搀扶起高员外道,“老施主,天凉,怎么跪在地上啊?快快请起!”
高员外面露一丝错愕,望着前后态度差距颇大的陈玄奘,仿佛刚才不是他让自己从床上滚下来的一般。
“来来来,坐床上,盖上被子。”陈玄奘将高员外搀扶回床上,贴心地盖上被子,弄得高员外有些无所适从,面露尴尬。
“老施主,早些睡吧。”陈玄奘安慰着,忽然目光浮现一丝怒气,嗓音低沉道,“贫僧明日便将那猪妖捉来,任凭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