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日出而作
雪豹营。qingcheme
杀声震天，俱从号令，操练场上热血沸腾。
一位身着黑色戎装,手执长枪的将军，眼神坚定,目光灼灼,立于军中,巡视士卒操练杀敌技能。
此乃护邑校尉沈逸。
士卒穿着厚厚的盔甲,手握沉重的长矛和盾牌,正进行着艰苦的训练。
慕南云的突然造访，出乎沈逸的意料。
“参见殿下！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沈逸抱拳施礼。
“沈兄不必多礼。”
“接招！”猛然间，慕南云抽下林川腰间的长剑，刺向沈逸。
沈逸知晓慕南云的一贯做派，与老友见面的礼节就是要先切磋切磋武艺，便轻轻后仰躲开刺向喉咙的长剑，顺势拿起长枪，与之过招。
几个回合后，双方酣畅淋漓，不分胜负，点到为止便停了手。
就武艺长进与否，两人互相吹捧半天，豪爽地说笑着进入中军帐叙旧。
慕南云与沈逸年岁相差不大，两人年少时在同一师门拜师习武，慕南云善使剑，沈逸则使枪。两人武艺相当，不分上下。
慕南云生在帝王家，强势又霸道。
沈逸出身军人世家，经常跟随父亲南征北战，军武生涯锤炼出沉稳果敢的性格。
两人志趣相投，爱饮酒喜舞刀弄棒。闲时会狩猎，会策马啸西风。
慕南云与沈逸，两人生的也是“公子世无双”。
慕南云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春水，鼻若悬胆挺直，唇瓣含笑，难掩贵气风流。
沈逸命人摆下宴席，好酒好肉款待慕南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两人推心置腹，谈罢公事，便谈私事。
“为何不与程小姐成亲后再来此地驻守？”
“你为何不与新妃多温存几日便急着请命到这荒凉之地？”
“哈哈哈”，二人推杯换盏，笑声中饱含有着不明言说的无奈。
痛快畅饮后，二人兴致未减，便策马扬鞭，驰向军营北面的边墙。
站在雄壮厚实的边墙上，在垛口处，放眼望向北边茫茫阔野，隐约能看见几处白色帐篷。
“那是牧民还是胡虏营地？”
“胡虏营地。虏寇近日又有动向。”
“本王的剑要钝了。若有动向，让本王的剑去会会他们。”
“殿下要磨剑，哪有校尉不陪的道理。”
“哈哈哈哈”
两人观了一阵地形后，又闲聊了起来。
“那日朝堂之上，卑职领命后，军情紧急，不敢有丝毫怠慢，便马不停蹄奔赴边关。临行时托付殿下的事，可有结果？”
“沈逍长眠于此，全京城人都知道梅燕来也死了，你寻她还有何意义？”
“有她的音讯吗？”
“连梅尚书都放弃她了，你何必紧追不放呢？她既已逃，就放过她吧！”慕南云不理解沈逸的做法，还是忍不住想劝解沈逸。
“我何曾有不放过她之说？”
沈逸凝视着远方。“她一个弱女子，能不顾一切出逃，表明她不在意沈逍，不愿屈居于宅院，更不愿任人磋磨。”
沈逸内心十分纠结。“也许只有我逼她一把，才是真正放过她。我曾派人找寻她，可惜到了临广就没了线索。”
听了沈逸这一番感慨，慕南云隐隐感觉不对劲 。“你迟迟不与程家小姐成婚，可是因她？”
沈逸没有直接回答慕南云而言它。
“她不入沈府，梅夫人也不会放过她。背上不祥之人的名声，哪个高门大户的人家会娶她，梅夫人定会随意给她寻个人家把她嫁了。”
“她逃了，是脱离了宅院内的束缚了，但宅院外的险恶更甚。我日日担忧她的安危，想护她左右！可我困于此地，鞭长莫及。你说她究竟逃往何处了？”
沈逸双掌撑扶着坚固的墙垛，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
慕南云此刻更加确定，沈逸曾经对他提到的心仪女子就是梅燕来，便赶忙提醒他，“你已有了婚配，梅燕来是你的弟妇。”
沈逸微动了下嘴角，眼角处浮现出不屑的神态。
“她现在不是梅燕来了，也不是我的弟妇了。”
“其实，梅……没…什么。找寻不到她也挺好，或许她此刻生活的很惬意。”
慕南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就变了。他其实想告诉他梅燕来近在咫尺。
沈逸从慕南云给他的答复推测，燕来定是无下落了。
此刻他的心剧痛，犹如刀割一般。他又极度自责，是自己能掌控全局的自负把她弄丢了。
但此刻他内心的情感不便流露在慕南云面前，转而风轻云淡笑笑，好让慕南云难以捉摸。
“不说这些了，殿下何时回京？”
“不急，北勒人隔三差五来骚扰我大煜边民。本王辛苦带过来的百姓岂能让他们宰割？不给他们点教训，本王回京岂不遗憾？”
两人朗声笑着，下了边墙，骑马返回营地。
钟灵村。
村民们安顿下来已有些时日了。塞上也有了春和景明的气象了。
燕来与飞絮总算把屋子整修的不漏风了。屋内仍旧是一贫如洗。庭院嘛，也有点差强人意。
看看牛家兄弟的院落，干净无一点杂草。
条件有限，牛家院墙并未是砖块石块垒砌的，而是用木棍一根挨着一根插在地上围成的栅栏墙，这样的院墙当然挡不住豺狼虎豹和盗贼小偷的，但保护一点点隐私防止邻居偷窥还是可以的。
燕来家的院墙，并不是树枝木棍围成的，而是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河边搬来一些石头，一颗挨一颗围了一圈。
这样的石块院墙，什么也挡不住，只是告诉村民们，这个院子姓燕。
不管咋样，住的地方解决了，但家里要开火做饭，人得吃饭活命。
虽然有官府发的米粮，能对付对付，但日子是要一天一天过，孩子长身体不吃点稠的也不行，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能少，没做饭吃饭的家什伙也不行。
恰逢军营通告各村里正，到府衙领耕牛、农具、种子等农事物资。
依府衙律令，每五户只能分到两头牛。
对此，燕来召集大伙进行了村议。以五户为一个单位，给各家各户编了队，并告知各队自行去府衙领取物资。
一日早上，燕来打发北雪去叫来了队里其他几户人家的男人，详细了解了他们养牛、赶牛的经验，最后让他们随自己去府衙领取耕牛。
又考虑到家家户户紧缺日用物资，她允许每家出一口子人，进城一道置办物资。
牛宝媳妇儿刘春花没事干，非要跟着牛宝进城逛逛。
其他家的媳妇儿，眼瞅着刘春花进城逛街的兴奋劲儿，是羡慕嫉妒恨，可惜她们有孩子拖拽着走不了，只能派自己男人去。
飞絮把北雪托付给牛进媳妇照看，也随着村民们一道进城了。
邑郡城。
有了路引，燕来一众人顺利进入城内。
燕来与牛进前往府衙领牵耕牛，其他人等去购买日用物资。大伙儿约定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合。
牛进选中了两头健硕的耕牛，又领了几样农具，燕来代表钟灵村与府衙立了字据。
“牛进哥，有了耕牛，没辆牛车也不行。农具要运回村里，大伙儿购买的东西应该也不少。”
“你说的没错，可咱们没钱买牛车。”牛进表示无奈。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想想办法。”
“这城内连个熟人也没有，能想什么办法？”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燕来得意地笑着拍了拍牛进的肩膀，大步流星就走了。
在一个当铺门前，燕来拿出阿娘留给自己的玉佩，在门前踌躇着走来走去，双手反复摩挲着很是不舍。
这一幕恰被返回城的慕南云看到。
燕来最终还是把玉佩当了，怀揣着十两银子去找牛进买牛车。
“吁——”慕南云突然揪住缰绳，让马停了下来，扭回头看了看后面。
身旁的沈逸很诧异，“殿下有事？”
“看到一位熟人，你先回府，本王回头便去你府上。”说着拨转马，扬长而去。
沈逸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慕南云骑马径直到了当铺，进去花高价赎出了燕来的玉佩，捏在手里反复瞧了瞧那枚月玉，才又骑马去了将军府。
按照约定的时辰，大伙儿齐集到城门。赶着牛车，满载而归。
大伙儿一路上有说有笑，伴随着牛车嘎吱嘎吱的声音，好不热闹。
牛宝粗着嗓门说，“咱们的牛车是燕兄弟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否则咱们这么多东西如何才能搬回村呢。回头每户要还给他二百文钱。眼下有困难的，秋后收了粮食变卖后还。”
“定如数还给燕兄弟。”大家都毫无争议。
“村子就这两头牛，眼下是怎么养好这两牛。这耕牛丢了或死了，官府唯我们是问。”
燕来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大伙儿一块想想，牛养在谁院里最好。”
这耕牛这么贵重，谁也不敢主动养在自家院里。
看大伙儿一语不发，燕来开口了，“大伙儿也不要太担心，不管在谁家，牛出了事情大家共同承担。”
燕来提议，“依我看，不如这样，牛就养在牛宝哥家。牛宝哥饲养牲畜是一把好手，另外呢，他家人口最少，家里事情就少，能抽出时间喂养牛。”
“牛宝哥，春花嫂子，你俩同意吗？如果不同意，咱们五户人就抓阄，谁抓住了就养在谁院子里。”
“养在俺家也行，耕地时得先紧着俺家耕，牛粪嘛也得先紧着俺家用。”刘春花打了个如意算盘。
“成，没问题，你家出力多，该先紧着你家用。”
燕来接着补充说，“大伙儿从明天一起动手，先把牛圈垒起来。”
“牛白天夜里要吃草料，草料咋解决。”牛宝看向燕来。
“这样，按月每户轮流上山给牛割草。把草拉回来卸在牛宝院里，最后由牛宝哥给牛按时填草料。
大伙都同意，就喂养牛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春花嫂子，瞧你眉飞色舞的，定是逛好了街，买上了好东西。”燕来打趣道。
“那还用说，俺还给小宝买了料子，回去给他缝个褂子。”刘春花乐呵呵的。
“那先谢过嫂子了，你对小宝这么好，回头我让小宝给你当干儿子怎么样？”
“吆吆吆，那可再好不过了，哈哈哈。”
众人跟着也笑了。大家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着。
“没想到沈将军生的那般英俊，很是威风呐。”
“可不是，街上人说，年纪轻轻的，杀伐果断，比他爹都厉害，来了没几日，军中从上到下无人不服。真是虎父无犬子呀！”
“有他在这里驻守抵挡着北勒人，我们也能安安稳稳的种田。”
“那可不是…”
“你们说的是哪个沈将军呀？”燕来一头雾水。
“你是没见，我们今天可亲眼见了，沈将军骑着马威风凛凛从街上走过。哦对，沈将军就是沈老将军的二公子。叫什么来着，对，叫沈逸。”
燕来心猛的绷了一下。
飞絮看见燕来脸色瞬间不好了，赶忙搀扶住她胳膊，小声安慰，“莫担心，没人识得咱们。”
燕来燃起的对未来生活的热爱，瞬间降低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