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大宴如戏
门口的唱和打断了殿内的交谈。zicuixuan
大家寻声望去,纷纷与刚进来的刘念行礼。
不日前,三皇子殿下已行弱冠之礼,受封成安王,赐邸成安王府。
现下他穿的是金丝绣线的玄色常服,眉目沉沉地,看着有些心事。眉清目秀的年轻面容上虽嘴角带了一点笑容,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少年老成。
在刘念往席位上走的时候,拱手向刘念行礼的人很多。谢珽也是其中一人。只是她附近的左席只有她一个紫服,又在前排,很难让人忽视。
而刘念则目不斜视地直接转身去了右席,连颔首谢礼都没有,很明显是把谢珽晾在了那里。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
这一幕离得远的人并没有瞧清楚。
但绯服中离谢珽近些的就能感觉到成安王的目光在他们这里停留后,在谢珽身上直接滑过,没有丝毫的停顿。
谢珽对刘念的忽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坦然地坐了回去。身后的目光是深思也好,好奇也好,都与她无关。
他这样视而不见其实也不错。
待新年之后,或者更久之后,他们也许能在某一日遇见时心平气和地打声招呼,然后各自前行。
时辰渐晚,陆陆续续的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们也到了。
每个紫服进来,不论是正围在一起寒暄的,还是凑在一起打嘴上官司的,都停下来纷纷行礼。
一阵一阵地,这席面上倒有了种别开生面的热闹。
六位执宰也到了。
三位中书省的大人们是一起进来的,落座在了谢珽的对面,与成安王刘念坐在了一道。门下侍中,尚书令和尚书仆射坐在了谢珽这边。
这座次排的很是有趣。
从三品的谢珽座次压过了从二品的尚书仆射。
她坐在了前面,而出身四世家之一荥阳郑氏的尚书仆射郑大人坐在了她的后面。
谢珽的上首是尚书令萧大人,出身于汝阳崔氏,是刘令登基后亲自拜相的。他身后是门下侍中王大人,出身四世家之一的琅琊王氏。
对面的座次也是如此。
旧时的四世家在这里的座次被所谓的新四世家稳稳压了一头。
想到这里,谢珽朝武将那处看去。
果然执掌南衙十六卫的范阳卢氏也被北衙的将军在坐席上压了一头。
收回视线后,谢珽敛目低眉,没有和身边落座的人攀谈。
四世家的郑大人和王大人是她幼时跟着祖父时常打交道的长辈,这些年他们算是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不管当年与祖父是故交也好,是政敌也好,她对新旧四世家都是一般无二的态度——年节上互相送些不薄不轻的礼,打照面时问个好。
再无更多了。
相比之下,对面的气氛更好一些。三位执宰先后和刘念打了招呼,还攀谈了起来,看着聊得十分不错。
此刻,受邀的官员勋爵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寒喧声减小,大家都落了座。
宋敏也是其中一个坐着等开席的。但他有些心不在焉,视线时不时地就会落到殿前去。
在那一片紫服的大臣里,三殿下和谢珽这年纪相仿的二人在上席里太出挑了。
他们一个一身板正的官服却坐得闲散,一个一身闲适的常服却坐得板正。
自己和他们终究是出身不同,宋敏在心里叹了一句。
“李成林大将军到——“
“谢飞白司阶到——”
殿外小黄门的两嗓子昭示着宫宴中的主席之人已到,宴会很快就要开始。不约而同地,大家都向殿门口被打起的挡风帘子处看了过去。
先进门的是李成林。
正三品怀化大将军的黛紫官服穿在他膀大腰圆的身上显得有些局促,紧绷得叫人十分担心那腰带一会儿会崩了出去。
他一脸的横肉,黝黑的面上蓄着厚厚的胡子,晶亮的眼神如同鹰隼,连眼角的褶皱也不能挡其锐利,确实有些小儿止啼的模样。他走得十分霸道,行走间带着行伍人的气势。
同席面上的各位执宰见礼后,他在刘念的下首坐了下来。落座之后,他的眼睛在谢珽这边转了一圈,然后很冒犯地停留在了谢珽身上。
挑衅,轻视,还有一点露骨。
谢珽感应到了李成林这个让人不舒服的眼神,冷漠的抬眸迎了上去。
古井无波,不含春,不带笑,森森寒气没有在李成林的挑衅下落半点下风。
这点斗法很快就让谢珽对面的刘念注意到了。他偏头看了下身旁的李成林,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李成林本以为这个传闻里的风流世子是个空有皮囊的花瓶,没想到还有几分脾气。思及他打听到的那些传闻,李成林先挪开了自己的眼睛。
后脚到的是谢飞白。
同体型肥硕的李成林不同,他身量修长,体型精瘦匀称,松花绿的朝服都给他穿出了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比起李成林的蛮横长相,谢飞白的面相更柔和些,眉眼之间与谢珽有点相似的味道。
他肤中虽带了点暴晒的风霜,但到底是年轻的行伍人,一双星目还留着几分少年气,让人一见就生出些亲近感来。
因为谢飞白是代其舅父,行营前护军大将军卫冼领边关嘉赏,他的席位也被放到了紫服这里,和谢珽同席,占了首排。
初次进京述职的谢飞白在被引去席位时就被小内侍告知了,今晚与他同席的就是他素未谋面的姐姐谢珽。
“弟谢飞白见过姐姐。”一靠近席面,谢飞白马上对着面前起身相迎的谢珽见礼道。
只见面前穿着三品朝服的年轻女子快步从几案后走出来,快步到他的面前,扶起他的小臂说道:“弟弟快起。”
谢飞白直起身子后才真的看清了自己这位姐姐的模样。
姐姐比自己矮了约莫两个头,一头秀发乌黑盈泽,被束在了朝冠内。她的面庞娇小,鼻头微翘,一对柳叶眉下是一双含笑的眼睛,在左眼的眼睑下还有一颗泪痣。
发黑如墨,肤白胜雪。姐姐长得和自己看着是全然不同,却又神似非常,心中感情很是复杂。
谢珽拉过谢飞白,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殿中往此处看的人很多,只有刘念低头喝茶,似乎不是很在意面前的这出。
“陛下到——”
姐弟两人还未来得及多说两句,刘令的圣驾就到了。
圣驾一至,群臣叩拜。
自从那天在别宫不欢而散后,谢珽就没有进过宫,也没有见过刘令和刘念。
谢珽低伏身子,余光看着刘令的玄黑衣摆从自己面前经过,一动不动,生怕刘令又突然做些不可控的举动来。
幸好,天子如常入座,胡生在一旁唱了百官免礼。
这种接封受赏的宴席向来是有章程的。
在礼部司当众宣读贺文之后,胡生打着柄拂尘站在阶前宣读着封赏圣旨。
满篇皆是漂亮的官话,谢珽目光下垂,根本没有听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