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刘氏的罪孽
谢珽被女婢服侍着换好了衣服,只要束了个发就出来了。czyefang
日头已经西斜,黄澄澄的日光晕着橘色,把室内照得十分昏黄。
刘令见她面色已经好了不少,也就先走了。
谢珽刚得罪了刘令,并不准备留宿。待刘令一走,她叫了英国公府的马车,直接回府。
今日温立亭没有亲自驱车。英国公府的马车是府上的车夫赶的,温立亭着了盔甲,骑马护卫在车架旁。
他的身前和身后都是穿了盔甲的神策军,呈拱月之势散在四周,用来护卫谢珽的安全。
马车赶得有些摇晃。
谢珽先是支着头,一会后拍了拍身旁小丫头的膝头,躺了下去。
车外马蹄声踢踢踏踏。谢珽知道这是温立亭在领着人,跟得不远不近,护卫着她出行。
“呕——”谢珽最后还是拍了拍车厢,一下车就将腹中的苦水吐了个干净。
“世子殿下漱漱口。”温立亭立刻翻身下马,接过旁边有些慌乱的小丫鬟手中举着的帕子和清水。谢珽的喉头因为方才这么一吐,如同哽了毛刺一般扎得厉害,喝了两三口水也没好些。
墨棋和墨书两个丫头因为受了刘令赏的一顿板子,敷了药,正躺在后面的马车里。见车队突然停下,她俩就有些着急。现在听到前面有动静,更着急地要出来看看。
“无事,叫她俩好好呆着别动到伤口。”
谢珽如何能听不见后面马车里的声响,转头对自己身后的小丫鬟吩咐道。
“陪我走走。”
谢珽的晚膳只是在马车简单用了几块点心,结果在马车的颠簸下,直接都吐了出来。
她此时心情不好,身体也不舒服,更不想回到马车上。
谢珽想吹会风,走一走,吹吹冷风,这样她的思绪或许会清楚一些。
温立亭将马车上的大氅取过来,替谢珽披了上去,还递过了一个温得正暖的手炉。他举着一只宫灯走在谢珽身侧,替她照着山路。
日头已经掉下了山,青蒙的天边泛着隐约白光,官道之上已经没有了行人。
谢珽并不着急进城,不疾不徐地走着,任冰凉的山风吹过脸庞,点点,慢慢。
城门的宵禁对她来说如同虚设,并不需要放在心上。
在她身后的别宫内,刘令已经见到了秦氏。
“母后安康。”刘令请安道。
太后秦氏正在侍弄一盆常青松,手握着花剪子把出枝的叶子修剪掉。她身边站着贴身女使荇茹,正从秦氏手里接过这些废弃的枝叶。
刘令一来,屋子里多余的人就都退了下去,只留了荇茹一人。
“你刚从白鹭殿那过来?”秦氏看着盆中的常青松,利落地一剪子剪了下去,发出了一声咔嗒脆响。
“是的。”刘令从荇茹手里接过了物什,示意她也退出去。
如今后宫的大权实际还握在秦氏手中,想来今日白鹭殿的事情已经被母妃知道了。
不过这也是刘令已经料到的事情,后宫的风吹草动很难逃过母妃的耳目,只看母妃愿不愿意听到罢了。
荇茹看了一眼默许的秦氏,行礼告了退。
“廷玉怎么样了?”秦氏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又看回了面前的盆栽,继续照着需要修剪的地方下剪子。
“她服了贴安神药好好地睡了一觉,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刘令耐心地回答着秦氏的问题。
秦氏走到了盆栽的另一边,接着说:“我问的是你身体不适罢朝的那次。你都罢了朝,她定病得更厉害吧。”
“她前日才大好,所以今天才会发了头疾。”
秦氏看着自己的孩子,为谢珽叹了一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今日大典确实委屈她了。”刘令接着秦氏的话说道,并不着急自己先说出为何亲自来这一趟的原因。
现在殿内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该聊的今日肯定会聊。
“今日白鹭殿的事我替你处理好了,消息不会走漏到宫里去的,之言也不会知道。但你在殿中和她独处一室,呆了这么久,没留一个人,可是做了什么?”秦氏语气淡淡地问道。
“儿臣与她不曾越雷池半步。”被破坏了计划的刘令避开了过程,只说了结果。
秦氏手里的剪子又是咔嗒一下,剪去了两支细杈,继续问道:“不是说廷玉喝了药就睡了,怎么你还在里面打扰?”
显然她是觉得刘令刚才的回答并不够。
“儿臣也太累,所以不小心睡着了。”
“但是没有越雷池?”
“儿臣和衣而眠。”
“但是同榻?”
刘令对着秦氏,承认了他的不轨之心。
“是儿臣,一时……想岔了。”
秦氏这时才放下了剪子,认真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儿子,这个自幼就克己守礼,天资聪颖的儿子。
偏偏啊,这个挑不出错的儿子把自己所有的执念和离经叛道都放在了谢珽一人身上。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之言是你的亲弟弟。兄弟之间争抢忍让多了,最终都只会伤了你们之间的情分。而且,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们都应该学会放下了。”
秦氏走到了软榻边,示意刘令坐下喝茶。
“母亲说得我明白,我与三弟不会再争。”刘令说着落了座,道,“五年前谢珽选择了我,现在也同样地选择了我。”
“那你今日又怎么会一时想岔了呢?”
秦氏不给刘令逃避的余地,一针见血地说道。
刘令沉默了,没有接话。
因为他知道,刘念是真的可以把谢珽抢走的。
秦氏是知道刘令在紫宸殿和刘念密谈的事情的。在今日知道刘令越矩后,她知道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必须要插手了。
她继续说道:“当年谢珽那样绝情的话都说了出来,之言还是没有放下,但他最后还是为了避开你们的兄弟之情,独自离了京。当年他那么选是因为他不知情,但你我都是知情人。文若啊,你不清楚吗,廷玉不是选择了你,是选择了你的身份。”
“但她这心里啊,即便不是恨,那也是怨啊。”
“当年,就算没有之言与你争,他们二人没有两情相悦,谢珽作为谢氏女,也是不可能成为你的太子妃的。如今,你与她也更不会有结果。文若啊,你莫要由着自己越陷越深,生了执念。”
他怎会不知呢?
刘令早就意识到自己对谢珽的执着,也知道自己该放手,给她活下去的天地。
他明明已经说服了自己,要在她二十及冠时,替她挑选好世子夫人的。
可偏偏,偏偏刘念一出现,他就怕得只想把谢珽放在自己的手心,攥得更紧,不让她逃了去。
他根本不敢放手。
秦氏看着刘令丝毫不见放松的表情,心中又是一叹。
事情到如今的局面该怪谁呢?
谁又有错呢?
只能说造化弄人,是他们刘氏命里该还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