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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互相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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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珽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本不再疼的头此刻像撕裂般阵痛了起来。mbaiwenzai

    重新睁开了艰难维持着理智的眼睛,谢珽疼到极致反倒莞尔一笑道:“三殿下心急了,我方才还没有说完。御史们总参我目无法度,荧惑君心,祸乱超纲。庙堂之外,还有清流士子说我以色侍君,恃宠而骄,僭越礼法,其罪当诛。不知三殿下可觉得微臣说全了?若三殿下不满意,那还有……”

    “够了!谢珽!”刘念喝住了谢珽的话,大声道,“你说这些不知道羞耻吗?你出身太原谢氏,自小就读诗书,受礼乐。如今你在京都这样的名声,这样地被人议论,怎么还会以此为乐地自在活着?你不觉得愧对老师,愧对父母,愧对谢氏吗?”

    明明他不是想来找她吵架的……他想说的是当年他们大吵一架后并不曾好好聊过……他想问的是当年她是不是有难言的苦衷……

    “三殿下所言有理,责备得甚是。殿下不如再大声些,叫这里所有人听见。“

    “眼下既然三殿下已经听过了关于下官的种种,自然也只如今下官与清流君子之名相距甚远。如此污糟的名声恐有损三殿下威名,还请殿下允下官不再奉陪,以保殿下清正。殿下慢走!”谢珽站在他面前,垂着眉,仔细地听着他的数落后,行礼送客。

    这人算什么?喝醉酒跑到她面前对自己一通数落?怎么,是要她痛哭流涕,痛改前非?还是要她跪地求饶,请他网开一面?

    他凭什么这般理直气壮地斥责自己?

    她过得自在便不行么?非要见她过得整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才行?还是要她每日卑躬屈膝,苟且偷生?还是要她过得卑贱如草芥,人人可以唾之骂之打之?

    她还不够卑微吗?今日步步都在退让他,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是觉得作践羞辱的还不够吗?

    她生着病,他视而不见,还咄咄逼人,句句数落。他凭什么?

    “谢廷玉,你的骨气呢?你的抱负呢?你还记不记得你学的那些礼义廉耻!你当年那样狠心地与我一刀两断,所求的就是如今这样奢靡秽乱的生活?成为我王兄的幕下之宾,榻下之臣?”刘念被谢珽的模样气得更加咄咄逼人,一攻再攻,句句戳在了她的心窝上。

    所以说,曾经爱过的人是最知道如何伤你的。

    谢珽的心窝紧得像是被人用手攢住,微微用力,就缩得让她疼痛难忍。如果先前他说的话是细针一下两下地戳着疼的话,现在就是千万支飞针齐发而至,不断穿透地疼。

    哥哥,她忍得好疼,好辛苦。

    “三殿下请慎言。”谢珽拱手谏言,抬袖沉额时不动声色地拂去了眼角的眼泪。

    “呵,谢珽,你在怕什么?你以前的脾气呢?是我说的不对吗?帝座下的红人怎么现在连敢做敢当都做不到啊?啊?”刘念说到此处已然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向前倾身逼近了谢珽,口中所言的每一句话都硬得如玄铁,冷得透心。

    浓烈的酒味将谢珽困在了他与身后的椅子之间,不论她怎么向后躲,入鼻的都是刘念身上疯狂的味道。

    是怎么样都不肯放过她,是吗?是想要她求他是吗?

    她偏不!

    “嗯。”谢珽昂首,迎上了刘念的目光,干脆地应了一声。

    她的声音并不高,但在刘念听来,掷地有声。

    “你在嗯什么?”

    刘念一下捏住了面前人的大臂,大氅上冰凉的丝面激得他心底发寒。

    谢珽她刚才说了什么?

    “方才殿下问下官,当年下官决心与殿下一刀两断时,是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成为榻下之臣。方才殿下也还问了下官,是不是敢做不敢当。下官行事虽然离经叛道,但一向坦荡,所以下官认了。下官的回答是,是的。”

    谢珽是在发脾气。

    这些年她忍下了所有的攻讦,所有的污蔑,所有的脏名,但唯独在今晚,面对刘念,她真的生气了。

    刘念,五年前你不懂我,五年后你还是不懂我。

    我竟把唯一的一颗真心交托给了这样的人。

    谢珽,你真是可悲。

    她终于是被刘念逼得扯破了戴在脸上的平静。

    谢珽的眼睛猩红,像只野兽,里面毫无畏惧。

    “谢珽!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刘念气得热血直冲上头,根本没有注意到谢珽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满脑子里都在不断地重复她方才说的“是的”二字。

    竟然……她与王兄……竟然真的……难怪王兄那日会逼问他是不是没有忘记谢珽……

    “这个你不想听?那你想听什么?听我说这些年我离开了你,过得多么凄惨,多么悔恨?还是想听我今日准备如何负荆请罪,苦苦乞求你的原谅?或者是听我与你说这几年我是怎么成为京都第一风流的?你想听什么?还是这些都不是,你是想听听我与那些美人们的房中事?还是你对我如何做的榻下之臣的事更感兴趣?你想听哪个?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谢珽看了一眼自己看着大臂上握着的手,小声嗤笑了一下,再抬首看向刘念的时候,语气里尽是嘲讽。

    刘念怎么用言语扯得她心里疼如刀绞的,她便如何用这些荒唐话把这些痛楚还了回去。

    她的痛,他也别想逃。

    果然如谢珽所料,刘念听到这些浑话,直接气得面色发赤,手中的力道一下就重了。

    谢珽实在是被他捏得狠了,咬着自己的唇瓣,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刘念,你现在疼吗?

    “还是这些都不是三殿下想要的?那三殿下是要这个吗?”说着,谢珽挣开了刘念的挟制,伸手解开了一直穿在身上的大氅。

    大氅落地,谢珽身上只有一身贴身的交襟里衣,连脖子上的肚兜细绳都清楚可见。

    “三殿下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必端做出这般模样。”她拉过刘念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后腰上,笑得万分嘲讽。

    “你……你怎会如此!”

    刘念只觉掌心发烫,酒意熏人,实在难堪。

    谢珽闻着他酒气熏天的鼻息,看着他那双赤红的眼,突然地,那里一道银色水光一闪而过。

    就这一下,谢珽脸上的疯狂烟消云散。

    她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一下,理智回归。

    谢珽松开了拉着刘念的手。

    她刚才是在干什么?

    沉默,再一次席卷了只有两人的室内。

    刘念似乎从她的反击里感受到了什么……

    而谢珽在理智一回来的那刻就懊悔十分了。她不能再由着刘念在这里发酒疯寻着她吵了。

    今天刘念在这里见她的事肯定瞒不过刘令了。

    他们方才争得那般厉害,怕是已经惊动了眼线。不知温立亭是否能帮她压住今晚神策军的汇报……但应该是不能压的……

    刘念才刚回京都不久,她不想让他再成为刘令眼里的沙石了。他们虽是兄弟,但以后一君一臣,帝王的猜忌很要命。

    “三殿下,下官如今在朝为臣,一心忠君侍主。此后你我皆是同朝为官,有同袍之泽。还请三殿下自重,慢走不送。”

    谢珽直直地跪了下去,向刘念行了跪拜大礼。

    而刘念的那点感受只是在脑中一划而过。因为太快,他没有来得及抓住。

    所以当他看到谢珽这般轻易地,毫不犹豫地跪在了他的面前,以额抵得,郑重地与他划清界限时,他瞬间觉得自己今晚可笑至极。

    “好,好,谢廷玉,你好啊,你真的好啊。”

    “恭送三殿下。”

    直到耳边的脚步消失了全部,不再见一点动静,谢珽才扶着椅子起身。

    疼吗?疼的。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疼过了。

    谢珽捂着胸口,痴痴地笑了两下。在五年前陪她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疼,再经历竟还有些欢喜了。

    就好像,她还活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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