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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兄弟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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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同一日的泰安宫内,太后的午膳吃得十分热闹。nianweige

    连最近忙得大半个月都没踏进后宫的刘令都留在泰安宫内陪着秦氏用午膳。

    一家人围坐着,秦氏对着刘令叮嘱道:“往年年底也不会这般忙,我仔细想着近来你是连问安都来去匆匆的。你可是得注意休息啊,莫累坏了身子,那可是大事。”

    “今年是特殊,难免政事上多些事情。不过等三弟开春入朝后,我有三弟助力,就可以多些时间来母亲这里叨扰了。”

    刘令说着话,先看了眼秦氏另一边坐着的刘念。

    他只用一句话浅浅地带过了政事,并没有解释为何最近尤其地忙。

    他的话在秦氏和万知文听来,是在说今年是他登基后第一次在京郊新祭坛祈福。在刘念的耳朵里,则自然地联想到了现下秘而不宣的李成林通敌一事。

    此事皇兄已经交由了大理寺寺丞祝可为衔领内司廷府司狱卫暗查。除了极少的内情者知晓,其他都在严格保密之中。

    秦氏向来是不多问朝事的。

    不过她还是意有所指地开口说道:“兄弟之间互相帮扶是最要铭记于心的。这天下是我们刘氏的天下,不是一个人的天下。血浓于水,你们要记得你们是兄弟,是我的孩子。你们永远不是敌人。”

    “儿臣谨记母亲教诲。”

    两人皆顺从地应道。

    秦氏点了点头。

    她只盼这两人是真的听进去了,也真的是想明白了。可她还是不放心啊,孩子们都是好孩子,他们俩是,谢珽那个丫头也是,可偏偏就是……

    秦氏又特意点了万知文,道:“惠妃,如今后宫以你为首,以你为楷模,你也要时刻记得我们是一家人。”

    枕边人的风是最难躲的。

    万知文点头应下。

    “说起来你们也成婚两年多了吧。你也跟着辛苦了。有时候啊两个人之间拌个嘴什么的很正常,各自静一静,说开了也就好了,也别各自躲着不见面,于感情无益。”秦氏趁着刘令和万知文二人都在,也正好让即将定亲的刘念听一听,含蓄地劝了一下。

    想来是前些日子自己送到勤政殿的东西都被拒了的事传到了太后耳朵里,万知文心里有些恼火。这些个长舌宫人指不定怎么背着笑话了,等她真正执掌了后宫,这些爱给泰安宫传消息的宫人她必定给他们好好上上规矩。

    心里虽然这么想,万知文面上却倩笑着回答道:“哪里是拌嘴了,怕是宫人们传误了,只是陛下前段日子确实太忙了。母后不知,陛下得了空闲后就立刻给妾送了丝绢花来呢。”

    秦氏闻言询问般地看向了刘令,见他也点了点头,只当二人现在和好了,在她面前不好承认先前的冷战。

    于是她话锋一转,也顺坡下驴道:“夫妻和睦当然是更好了。你们就当我唠叨,听一听,用不上才是最好的。”

    刘念听到秦氏的话之后,沉默着没有说话。

    如果说起拌嘴,和他吵得最厉害的,吵得最多的就是谢珽。他们在英国公府曾经大吵了一架,然后那就成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此后直到他离京,他们之间连打照面都没再有过。

    四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昨日见谢珽时,她已经对他客客气气,像是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知礼守节,但也不那么像少时的她。

    他怎么戳她,欺她,她都那副客气的样子。

    到底,他们之间的距离已是远了。

    这番回想,他那时竟真的是一直躲着她,不再见她,刻意不去听有关她的消息,不许身边人提她的名字,最后他直接躲去了没有她的地方。

    即使回京奔丧时,他也只是和谢珽擦身而过。

    刘令瞥见刘念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显然是在回忆着什么,出了声。

    “三弟在想什么呢?”

    “倒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母亲说得十分有道理。”

    刘令故意问道:“哦?莫不是有了心仪女子?”

    刘念下意识地避开了这个问题,讪讪笑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各地游历,风餐露宿的,怎会有机会结识什么女子?”

    “哈哈。”刘令附和地笑了两声,但半信半疑。

    等秦氏让他们各自去忙后,刘令在泰安宫外叫住了刘念,邀他去自己的紫宸宫喝会茶。

    紫宸宫内有专门的侍茶女婢。

    烟气袅袅的茶水呈上之后,胡生挥手,让殿内的寻常宫侍都退了出去。他也退到了外间,守在了门口。

    刘令品了口茶,又一次问了刘念,语气里的怀疑难以掩饰。

    “三弟方才在母亲那里说的是真的?”

    刘念的语气在刘令的直白质问下也少了点好脾气。

    他脸色不大好地回道:“皇兄指的是什么?”

    刘令放下了茶盏。

    上好的汝窑白瓷在木案上磕出了咚咚响声,清脆但震耳。

    “你和母亲说了很多,比如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比如你没有心仪之人。我想知道三弟的哪句话我可以信,哪句话我不能信?”

    刘令冷冷的语气里多了些锐意,锋芒渐出,直指刘念,

    “我一直当皇兄是兄长,从未变过。”刘念回答道,“而皇兄说的那句没有心仪之人,并非我的原话。”

    “所以你借我的手,把柳如是送到了你手边。”刘令听懂了他这个三弟的意思,冷笑道,“我的三弟果然不会让我失望。不但看人的眼光和我一样,连长情也和我一样。”

    他的指节敲在茶案上,咚咚的,节奏轻快但沉重。

    刘令不言不语地敲了一阵后,蓦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一声质问从沉寂的屋内破空而出。

    “你还记得你离京前跪在这里和孤说过的话吗?”

    刘令一直在亲近之人面前收敛的帝王之威终于不再遮掩。

    这一刻的他目光如炬,冷如玄铁,是帝王,而不是一个哥哥。

    “臣弟记得。”

    刘念面无惧意,伸手撩开前摆,直接双膝一屈,跪在了刘令面前,俯首道,“臣弟曾许诺皇兄四年之期,如果一日不忘记谢珽,就一日不归京。”

    “你提前回来了,但你根本没有忘记她!刘念,这是欺君!”

    刘令俯视着这个曾经和他最亲近的弟弟,这个曾经和她最亲密的弟弟,这个他疯狂嫉妒的,完整占据了谢珽整个心的弟弟。

    他那么想要的谢珽,差一点就得到的谢珽,在唾手可得的时候因为这个弟弟,成了他这辈子的遗憾,怎么弥补都回来的遗憾。

    他劝过自己。

    刘念是他的弟弟,他的亲弟弟,他亲眼看着他长大的弟弟。他可以对他好,可以相信他,可以依靠他。只要刘念忘记谢珽,不要抢走谢珽,他这个哥哥可以让他成为最荣耀的皇弟。

    怎么偏偏,刘念他还是想要谢珽呢?

    刘念认命般地闭上了眼,吐出了一口长气。

    “是,我忘不掉她。”

    他再睁开眼睛时,坦诚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羞于承认的话。

    “但我心仪的是七年前的扬州通判之女谢珽,不是十九岁的英国公世子谢珽。”

    “我只是忘不掉当年的她。在她选择成为英国公世子的那刻,我喜欢的那个谢珽就已经死了。皇兄,回京的这段日子里,我想明白了一件我离京这么久都没想明白的事。”

    “七年前的谢珽是我此生挚爱。”

    这些话是他在告诉刘令,同样也是在告诉自己。

    七年前的谢珽……刘令回忆着,那样的谢珽啊,确实能让人心动到一生难忘。

    “所以你昨夜私下见谢珽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我自己明白七年前的谢珽和谢世子是两个人。”

    他初次听到关于谢世子的风流韵事时的震惊,后来的质疑,再后来的失望,还有不甘,愤怒……知道她生病的担心,知道她无事的放心,知道她不爱惜自己的寒心……太复杂了,那些交织错乱的情绪复杂到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平静地面对现在的谢世子。

    但本能地,他会想见她,想知道她身体无恙,想知道她究竟还记不记得自己。即使知道皇兄会知道,知道皇兄会大发雷霆,他也想再见一次谢珽。

    他这么做了,然后他失控了。

    “但你昨晚对她不是生气了吗?我现在该如何相信你?”

    “皇兄,我已经答应了母亲,我和皇兄永远是血脉相连的兄弟,绝不会成为皇兄的敌人。请皇兄相信。”刘念承诺道。

    刘令沉默了,沉默了很久。

    他终于还是起了身,亲自扶起了跪拜的刘念。

    “我当然信你。”

    如今的谢珽可以说一半是他纵出来的,一半是他替谢珽经营出来的。

    现在来看,他赌对了,他这个正直的三弟没有办法接受这种名声的谢珽。

    但他竟有一瞬间替谢珽觉得有些不值,她年少时最热烈的爱就这么给了一个如今瞧不起她的人。

    可他更多的是窃喜。

    谢珽还是他的掌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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