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争吵
在暮雨茶楼的会客厅里,夏故渊与来自豫章郡的富商之子秦毅正在商议武陵茶代售之事。身为豫章郡的富商,从小受家族的熏陶,秦毅在经商做贾方面的确有过人之处,很快就把握住了谈判的关键。再加上有经年累月从事商贾管理的李固乾从旁协助,的确让夏故渊感觉到一丝压迫感。
不过,夏故渊也不是吃素的。在谈判之前,夏故渊就已经给代售之事定下来底线。荆州六郡,必须自己来做,至于其他四州之地,谁来做都可以。当然,前提对方能够吃得下才行。小商小贩夏故渊自然是不会去考虑的,否则那样只会阻碍武陵茶的快速发展。
其次,夏故渊对大富商代售武陵茶所购买的数量和单桶售价也制定了最低的底线,一月一次,一次最低不少于一万桶茶叶。一桶售价不低于五两银子。有了这个底线,无论对方如何咄咄逼人,夏故渊死咬着这条线是不会松口的。
秦家原本在荆州的势力也不过是中等,祖业虽在荆州豫章郡,但秦家的商贸往来实际上在湖州发展的更好一些。秦家早就有意在荆州发展,不仅因为荆州建平郡是南楚政治中心所在地,更因荆州富甲天下,是商人必争之地。秦家早就垂涎三尺,只是荆州大富商何止秦家一个,大商贾实力太过庞大,一直没能够跻身其中。
本来,秦毅的打算是想要利用武陵茶,在荆州撕开一道口子,将秦家的生意慢慢向荆州发展。可夏故渊却死守着荆州不松口,令秦毅大为光火,两家商谈已经快一个时辰,最后都没个结果。放弃荆州,秦毅颇为不甘。可让他放弃武陵茶,更令秦毅割舍不了。谈了这么久,不仅秦毅自己失去了耐心,他看得出来,即便是夏故渊也同样失去了耐心。然而武陵茶在人家手里,仿若鱼在刀俎之上,自己就是那只鱼,夏故渊就是那刀俎。自己若想代售武陵茶,便只能仍由其宰割了。
秦毅最后看了一眼李固乾,他从李固乾的眼中看到的是无可奈何。他只得深深叹了口气,就算不能拿下荆州,那退而求其次,广州也算不错啊!广州的富庶,仅次于荆州而已。湖州已经是秦家的熟土,自己再去横插一脚,于人于己都不利,不如自己重新去开辟一块天地。若是自己真的把广州经营下来,到那时自己怕是未必看得上秦家也未可知!他如此在心中野心勃勃的想着。
殊不知,正是因为今日秦毅的无奈之举,反倒是成全了日后富甲一方的秦毅!
“既然殿下已经主意早定,秦某继续深究,倒显得没有诚意。这样吧,秦某拿下广州的代售权,殿下以为如何?”秦毅在心里不无叹息,无奈说道。
闻言,夏故渊愣了一下。在心里盘横着。其实,夏故渊最中意的,是秦毅拿下湖州的代售权。毕竟秦家的势力在湖州,武陵茶在湖州能够最快速的铺设开,秦家可以利用自己在湖州的人脉势力,令武陵茶快速为世人所知晓。可秦毅反其道而行之,偏偏要去毫无根基的广州,倒是令夏故渊意想不到。重新开辟新的销路,所需要消耗的时间和成本,都是巨大的。
不过,秦毅家大业大,想要去闯一闯,砸下大把银子,帮助武陵茶做宣传,他何乐不为?的确,广州的富庶也仅次于荆州罢了。夏故渊不愿意轻意松口,故作为难。
秦毅见夏故渊依旧不松口,他皱起眉头,不解其意。
李固乾是明白自家少主的想法的,也大致猜得到夏故渊不松口的原因,他站起来,拱手说道:“殿下放心,我家少爷可是家中嫡长子,家族非常厚待我家少爷。若是此次拿下武陵茶的代售权,家族必然会向少爷倾斜更多的资源,绝不会耽误武陵茶在广州的售卖的。这一点,殿下尽可放心。”
章怀安适时出口:“李兄,贵家族往来于湖州与豫章郡,势力在湖州更为稳固,在湖州发展,岂不是更加容易?为何舍近求远?”
“这……”被章怀安如此一问,李固乾踌躇了一下,转瞬说道:“我家少主才华横溢,有披荆斩棘的大勇气。广州比湖州富庶,更有利于武陵茶的发展。秦家自然也希望把生意做到广州去。”
秦毅也站了起来,一拍折扇,铿然说道:“殿下,若是还不放心,秦某今日作下保证,若是一年以后,武陵茶不能在广州打开局面,秦某自动放弃武陵茶的代售权。愿以一万两银子为赌注!”
通过这一个时辰的交谈,夏故渊也或多或少了解了秦毅的境况。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毅,许是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他一拍手,说道:“好!就这么定了!刚才我们已经谈过了细节,一次提货不少于一万桶,茶类不论。一桶六两银子,广州代售权交给你们。一会儿把代售契约签下,便算达成了。”如今的武陵茶仅仅一个月就给夏故渊带来了二三十万两银子,他岂会在乎区区一万两银子,他在乎的只是秦毅这个人罢了。
闻言,秦毅心里振奋,连忙拱手,感谢道:“多谢殿下!”
夏故渊伸出手,说道:“合作愉快!”
秦毅见状,两人击掌为约!
吏部公门内,尚书所在的内间,一位六十有三的老者身着紫色官袍的官员坐在那里。老者头戴三品官帽,满头花白,苍老的脸上皱纹不少,但一双眼眸却是熠熠生辉,神采夺目。此人便是当朝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太子傅陈素元!
陈素元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公文正在阅览,然而陈素元已经拿着这本建平郡小县县令的考功文牍看了许久,没有翻页。他的心里此刻正思索着另外一件大事。从接过今年春闱科考后,陈素元可谓是寝食难安。如今科考结束,金榜公开,一切该是尘埃落定了。可今日陛下特旨召见,专门询问了关于科考的结果。言辞之间,对金榜题名的士子名单有所质疑,还好陈素元搪塞过去了,皇帝也并没有过多质询,可陈素元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今次春闱,殿试名单之中竟然超过了六位梁氏族人入选。最后被勾选进入科举金榜的名单,也有这六人!最关键的是,这六个人都是吏部侍郎梁尚云的族人!这也太凑巧了!南楚立国以来,哪怕是历朝历代,也不曾出现过。陈素元的直觉便是,考题被泄露了!可考题如何泄露的?今次科考的题目,自己可是须臾不曾离身,更不曾与任何人讨论过。事关科举,代表的是皇帝的脸面,哪怕是最亲近的太子殿下,陈素元都不曾说过半个字。
然而,从事情的结果看来,又不得不令陈素元心生疑窦。实在太过凑巧,由不得陈素元不怀疑。而令陈素元直接怀疑的人,便是梁尚云!若真是科考题目泄露,那不仅是他陈素元,就是整个吏部,怕都要面临滔天巨祸!
思来想去,实在放不下心来,陈素元有些佝偻的站起身来,冲门外喊道:“来人。”
门外一人闻言进来,拱手领命。这位穿着青色官袍的官吏走进来,这人三十岁上下,脸上透着股沉稳,这人是吏部官署的书令史,韩蜀。是尚书陈素元较为倚重的贴己人。
“让梁大人来见我。”陈素元肃然说道。
韩蜀弓着身子,恭顺的说道。“侍郎大人现在不在官署,他出去办事了。”
“那就去找!不找到梁尚云,你就不要回来!找到了他,还是不要来官署了,让他直接到我府上来。”陈素元加重了语气,言辞间满是怒意。
官员之间,即便是上下级关系,在官阶差别不大的情况下,是很少直言对方名讳的。书令史韩蜀还是第一次见到尚书大人如此愤怒,见状,连忙应诺,退下寻吏部侍郎梁尚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