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1 收拾残局？先收拾人心！
格外不格外的，萧文明一点都不在乎。
这个世界是靠实力的，谁的实力强谁就最厉害,现在尊重你叫你一声皇上，不尊重你，你就是条丧家之犬！
皇帝毕竟是九五至尊，光是能在皇帝跟前摆谱这一点，就足够让萧文明感到高兴的了。
不过丢了半壁江山，遭遇了那么大的挫折，也终于让皇帝的头脑稍微清醒一些了，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实力还是对于萧文明的实力，他都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敷衍，都给足了萧文明面子。
听说萧文明要进城之后，皇帝便大方地令人打开金陵城的正门，又派出仅剩的二三百御林军,连同逃出来的皇城司的兵丁，加起来四百来人，组成了仪仗队，夹道欢迎萧文明的到来。
萧文明也不谦让，招呼起跟着自己从四川杀进杀出的几个帮手，包括戴松、曹瑞、任当思、龙兰等川南十三家土司，以及萧家军和其他部分队伍里杀敌立功突出的兄弟，一共有四五十人，昂首挺胸,便从正门进了金陵城。
说起对于金陵城的熟悉程度，萧文明还要远远超过从中原来的这些官员。
萧文明早就问明了，皇帝设在金陵城里的行宫就是原来江南道府衙门，于是他也无需别人引路，率领着手下的兄弟们，昂首阔步便向行宫走去。
这让那些由御林军和皇城司组成的仪仗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萧文明的人身后，浑似一群打扮光鲜却地位低位的跟班。
来江南道府衙门的次数，萧文明显然还要远远超过现在的主人，略微通禀一声之后，萧文明便进了行宫。
道府衙门里当然没有金銮殿，皇帝接见萧文明等官员的地方，只可能是衙门的正堂，而正堂也不过是江南道总管的排场而已，不可能有金陛金阶，皇帝所坐的地方，也不过稍微高了一些而已，基本可以算是同萧文明平起平坐。
这大概也是线下他们之间地位的直观体现。
不过皇帝究竟是皇帝，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萧文明略一弯腰，正想跪下去，却不料皇帝先发话了：“爱卿平身，如今这时节，大规矩都免了罢！”
萧文明也乐得省点力气，一开口就是他和温伯明早就商量好了的话：“皇上龙行虎步、驾临江南。微臣念圣上生平节俭，恐怕携带之物不甚齐全，恰巧微臣乃是江南本地人士，正是恪尽忠孝之道之时，特意进贡财物若干，其中不少已在金陵城外，其余部分也正在运来。”
说着萧文明便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长长的清单，逐条逐条地念了起来。
这份清单是由他的妻子董婉青所整理出来的，写得极尽详细——送上的大米，都按照出产的年份以及产地一一列明；就是金银，也依照成色以及产地，给你列了个三六九等。
萧文明不是个琐碎的人，可偏偏要把这份清单列得这样详细，可并不是因为他对皇帝特别恭敬，而就是要体现自己的实力。
在江南，萧文明就是能够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的现货，足以供养起这从京城洛阳逃出来的小半个朝廷了！
当今的这位景炎皇帝，虽然称不上有怎样的雄才大略和广大智慧，却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萧文明的用意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一些。
对皇帝，尤其是现在这一个落难的皇帝而言，直接送上来的这些物资固然十分重要，可是皇帝的权威也是不容侵犯的，如果不是他现在确实是万不得已的话，皇帝真是宁可不要这些东西，也要把这个嚣张跋扈的萧文明好好惩治一番！
当然了，这其中也存在另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既惩治了你的人，又要了你的东西！
两边都得手，两边都不吃亏。
按照皇帝过往的权利，他并不是做不到这一点，只是脸皮需要够厚而已。
可是皇帝现在的情况，既不能不要脸皮，更不能不要东西，只能暂时忍气吞声，静静听萧文明念完清单，还不忘表扬萧文明几句——说他公忠体国、大公无私，并且还要求堂上站班的的有司衙门的主官，必须小心接收这些物资，用心保管，凡是使用必须请旨办理，不许擅自挪用。
这既是考虑到物力维艰，也是要给萧文明的面子。
萧文明也知道皇帝这几句话说得勉强，但毕竟是给自己留够了面子。
于是也将剑拔弩张的气氛略微缓和一些：“皇上，这次微臣没有停止，便从高丽国赶来，就是听说康逆造乱，心急如焚，倘有不合规矩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十分大度地摆了摆手：“爱卿言重了。你的一颗拳拳忠君爱国之心，朕岂能不知道？擅自出兵，确有不合规矩之处，但若是满朝文武，倘若人人能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朝廷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大失体面的地步？依朕来看，爱卿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皇帝的话，萧文明听来很满意：“皇上这样讲，那微臣心里一颗石头就落了地了。这番微臣来金陵，除了进贡一些物品之外，也思念皇上，是为了向皇上请安。看皇上现在龙精虎猛、精神奕奕，微臣也算是安心了。这就向皇上告辞了吧！”
“慢！慢！”皇帝赶紧叫住萧文明，“爱卿且慢走，如今社稷分崩离析，如何收拾残局？”
皇帝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了！
卫玉章这么一死，满朝文武都只剩下一群无能之辈——要么心中没有主意，要么肩上不担责任——这国家危急存亡之秋，皇帝所能倚重的，恐怕也就只剩下萧文明了……
萧文明心中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术：“皇上既然问起，那微臣就斗胆直陈了。古往今来，凡要成就大事的，无不要掌握天时地利人和。皇上受命于天，自然是占尽天时，虽然一时小错，但也有长江天堑作为屏障，算是同康逆平分地利。至于人心嘛……失去都城洛阳，的确是会让人心浮动。以微臣之见，皇上现在首先要做的，便是收拾人心！”
对于一个政权来说，收拾人心永远是不会错的。
皇帝若有所得地点了点头：“那要如何收拾人心？”
“皇上还是要施恩啊！譬如这一回跟着微臣对抗康逆，就冒出了不少有功之臣，还请皇上多加赏赐，也好让他们知道皇恩浩荡。”
皇帝早就听说，萧文明在江南一路对抗康亲王，总是胜多负少，并且每一次胜利都是大胜，期间就培养了不少的精兵强将。
一想到北方战场，自己十分看重的朝廷禁军，被康亲王打得一败涂地、落花流水，就更加羡慕萧文明了，甚至有想法要从萧文明手里把这些军队和将领笼络到自己的手里。
不过现在大敌当前，狡兔未死，又怎能烹走狗呢？
当今这个皇帝也没有昏庸到这种程度，提前收买一下人心还是可以的。
于是皇帝摆出龙颜大悦的样子：“能同爱卿并肩作战，那么必然也是我大齐的忠诚孝子，朕自然不吝分赏。”
萧文明等的就是皇帝这句话。
他接过话头，立即说道：“皇上既有此意，那么微臣就传他们上堂来，亲自聆听皇上的教诲，也好当面感受皇恩。”
“好！好！传朕的旨意，请他们上堂来！”
这些人早就跟着萧文明，来到了这一座由江南道府衙门改造的行宫，只不过没有接近正堂，而就等在门口的影壁之后。
萧文明听了皇帝的话，亲自领他们过来，可一领就领上来了四五十人，将一间原本还颇显宽敞的江南道衙门大堂，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人中自然有朝廷册封的文官武将，但大多数都没把当今朝廷摆在眼里，其中既包括桀骜不驯的川南十三家土司，也包括只知道萧文明，而不知道皇帝的萧家军的子弟兵们。
这些人见了皇帝还是大大咧咧的，不跪不拜，还交头接耳，一点礼数也不讲。
光是这种态度，就已经能让萧文明满意了。
只不过现在还没必要在这种礼仪上同皇帝起冲突，于是萧文明假装喝斥道：“你们不懂规矩，见了皇上还不跪拜吗？”
听了这话，这些人才跟着戴松、任当思、曹瑞等几个身负朝廷功名的人，一同跪了下去，勉勉强强地磕了头。
他们行礼，与其说是折服于当今皇帝的权威，还不如说是给萧文明一个面子。
皇帝虽然称不上有多么的英明，但至少也很精明，从这一举一动之中，也能看出异样来，然而现在的他也只能勉强挤出笑容：“诸位爱卿平身。”
萧文明接话道：“皇上，这些都是平叛的有功之臣，还请皇上封赏。”
原本萧文明说这话就有问题。
有道是“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皇上赏不赏？怎么赏？当臣子的是没有办法置喙的，可萧文明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命令皇帝赏赐……
这也就罢了，还偏偏叫上来了这么多人——一眼望去就有将近五十人——如今皇帝手里只有半个朝廷，还需要收买其他人的人心，哪有那么多官职可以赏赐？
“这也太多了吧……”皇帝为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