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9 川南土司
这一场仗打下来,损失果然不小。
任当思所带来的三千人,几乎折损了一半,只剩下一千七百人左右,并且其中还有两百人身负重伤已不堪再战,能够作战的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五百人了。
曹瑞南湖屯的人马,虽然都被他从火海中带了出来,但其实损失并不算小,负伤的兄弟很多,现在能够立即投入作战的,也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人而已。
而这时萧家军强悍的战斗力就体现出来了,虽然在火海中杀了个两进两出,但是并没有折损任何一位兄弟,也没有弟兄受重伤,只是有二三十个兄弟,上马的时候慢了一点,多吞了几口毒烟毒物,入城之后,刚刚放松下来,便觉得头晕目眩。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碍,只要吃一顿饱饭、睡一场好觉,再多喝点清水,多撒几泡尿,促进一下新陈代谢,问题就不大了。
除了人员损失之外,物资的损失更加严重。
为了灭火而消耗掉的那些火药之外,其余的粮草物资甚至是黄金白银,也大多遗留在了黑虎滩里,其中大概一半左右是被火烧掉的,另外一半恐怕就要落入康亲王的掌心了……
现在萧文明手里能够调动的资源,也就只有弟兄们随身携带的一些物资了,不过好在萧家军的子弟兵们都是些纯粹意义上的小富翁,身上携带的金银并不少。
萧文明让他们全都拿出来,他们没有二话,立刻就把身上的黄金白银掏了干净,居然也凑出了白银两千多两、黄金也有将近一千两。
这帮人对于萧文明可以说是绝对的忠诚,别说是暂借一些金银财宝之类的身外之物了,就是萧文明要借他们的命用一用,那也是没有二话的。
用这些钱,萧文明便让得力可靠的弟兄在内江城内筹措粮草,让弟兄们饱餐一顿,同时也能喂饱那些宝贵的战马。
内江城今年已是第二次易主了,城中的百姓不免惊惧,但是再怎么惊慌,真金白银的定神作用还是十分显著的。
萧文明是现金、现银交割,他们当然不会怀疑,只要把价钱开得足够的高,筹措几千人的粮食,倒也不成问题——毕竟四川几十年、上百年来就没有遭受过什么战乱,也没有遇到大的灾害,虽然比不上江南的富裕,但是粮食储备还是足够的。
不一会儿,萧文明临时占据的内江城中几处衙门、祠堂和私塾等屯兵点,就冒出了缕缕炊烟和喷香的米饭香味。
弟兄们操劳了一天,侥幸逃出性命,刚刚填饱肚子,还来不及忧伤便已倒头睡下了……
可萧文明却睡不着,帮助他领兵的戴松、曹瑞和任当思也同样睡不着。
他们几个身负重任,现在大军前途未名,他们哪有睡觉的功夫?刚刚安排手下的弟兄休息,他们便聚拢在一起,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任当思年纪最大,性格也最稳重一些,提出的建议是:“不如先在内江城里休整几天,等弟兄们养足了精神,就赶紧找路撤出四川盆地,回到湖广,不行就一路回到江南,再纠集重兵,或是独立行动、或是寻求朝廷的帮助,再次征讨康亲王。”
曹瑞点头道:“康亲王既然已经回了四川,那么金陵城里便是群龙无首,想要再坚守下去是很难的,或许现在已经被官军攻下来了,就算没有攻下,只要萧爵爷带领我们再次兵临金陵城下,想要攻破这座城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还真就不如撤回江南好了,只是可惜这一路辛辛苦苦地走来,居然无功而返,着实可惜啊……”
曹瑞这里意见其实已经有了松动。
萧文明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的,辛辛苦苦穿越了无数艰难险阻才来到四川,难道抛下几具尸体、留下无数的辎重物资?就要悻悻离开了吗?那这笔生意简直就是从妈妈家陪到姥姥家了!
于是萧文明又扭头问戴松:“小戴将军,你怎么看?”
戴松不愧是少年将军,要比另外两位激进得多,说话也直白得多:“两军交战全靠一口士气。士气此消彼长,一旦低落下去,再振奋起来就不容易了,要是略有小挫,就直接退回江南,那么之前辛辛苦苦对康王爷打下来的两仗,岂不就白费了?更何况我们从渝州到四川一路艰难险阻,再从四川返回渝州,同样的路要再走一遍,怕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反而得不偿失。”
戴松这话正合萧文明的心意:“那么赵小戴将军说,应该怎样呢?”
戴松回答:“小小的一座内江县城,固然无法坚守,咱们干脆就在四川流动作战,把康王爷的根据地叫他一个天翻地覆!”
任当思一边听一边点头,却又提出了反对意见:“咱们在人家的地盘上打仗,就怕也是困难重重啊……”
任当思肯定不是投降派,也不是妥协派,否则早在金陵城的时候,他就会选择投降康亲王了,能够坚持到今天就很不容易,提出的意见也十分中肯。
因此萧文明也有心情略微解释一下自己的决心:“康亲王这人貌似宽厚,其实内心刻薄寡恩。经营四川虽然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但我就不信他能将川中打造成铁板一块,难道此间就没有反对他的人吗?我看也不过是暂时屈服于他的淫威罢了,只要我们打出一两场胜仗,杀一杀他的锐气,必然得道多助,能够有人帮忙。”
果不其然,萧文明话音未落,便有萧家军的兄弟过来报信——说是门外有人求见。
萧文明在四川可没什么熟人,并且还是个落魄的打了败仗的将军,这时候有人求剑,那可真是稀奇,便让人将他传进来,倒要看看来者何人。
进来拜见萧文明的乃是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商人,举手投足颇有礼貌,刚见到萧文明的面便拱手施礼:“萧爵爷,久仰!久仰!”
这人表现得过于殷勤了,萧文明对他也怀着一些戒心:“什么久仰不久仰的?我同你素不相识,‘久仰’二字又从何说起?”
“爵爷贵人多忘事,在下名叫韦连昌,不知爵爷想起来了没有?”
萧文明还是摇摇头:“韦连昌?没有想起来……”
韦连昌这才介绍起自己和萧文明的渊源。
原来这个姓韦的,原是四川本地的一个小商人,在川中的商界、官场,属于名不见经传的那种,却颇有开拓的精神,还曾经千里迢迢到临海屯拜访过萧文明一次。
那时,他拜访的目的是为了推销自家出产的蜀锦和蜀绣,只可惜那时候临海屯的纺织厂已经颇具规模了——从湖州那边采购生丝,再由自动化程度很高的纺织机编织,出产的绸缎产量又大、质量又高——韦连昌提供的蜀锦,并没有什么优势,因此萧文明也没打算采购,便将他打发走了。
萧文明那时候生意兴隆,接见的从各地来的商人不知道有多少,区区的一个韦连昌,一个没有做成生意的四川来的小商人,真还不配占用他宝贵的记忆空间。
不过现在在倒霉的时候,这个韦连昌居然还敢来见萧文明,那萧文明就要对他高看一眼了:“原来如此,原来韦员外也是一位故人。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能在四川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到韦员外,倒也难得,不知员外过来拜访有何贵干?”
“没有什么贵干,只是看爵爷大军来此,特意赶来劳军。我这边出粮食一千斤,还有鸡鸭鱼肉若干,可以让军爷手下的弟兄们饱餐一顿。”
说是饱餐一顿,还真是饱餐一顿,也仅仅是一顿而已……
就他送上来的这些粮食,放在之前,萧文明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然而新败之际,雪中送炭,价值自然非常。
“那就多谢韦员外了,给我送来这些东西,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你我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多讲,大家也心知肚明。韦员外雪中送炭,等过了这段纷争,我姓萧的也会锦上添花。日后,韦员外想到我临海屯发财,我举双手欢迎。”
这句话正是韦连昌想要听的,当年韦连昌好话说尽,都没能让萧文明松口,现在萧文明现在自然脱口而出,他心里便也一块石头落了地:“那就承蒙萧爵爷关照了。”
萧文明点点头,又往下说道:“韦员外是川中本地人士,我想问你,康亲王经营四川这一年来,可否川中尽归他所有?难道此间就真的没有义士还在反抗他吗?”
萧文明这话问得十分尖锐,让韦连昌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别看韦连昌有胆子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萧文明来送粮食,可是对于康亲王的统治,他却没有过半点的反抗胆量,该缴的钱粮他是一斤一两都没有少,想了半道:“其实也是有的,比如川南土司,就不服康王爷的管束。”
“川南土司?这又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