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殿失态<!>
霍璋一走,不一时便又有太医上来,言是奉了天子之命来替宋晚玉看脉的。
宋晚玉倒也配合,探手由人看脉。
太医原是提着心上来,见着公主这般配合倒是稍稍的松了口气。不过,他也是深知宋晚玉这位昭阳公主的分量的,虽松了口气却也不敢轻忽,望闻问切了一番,这才露出笑来:“公主这一路调养不错,已无大碍。只病去如抽丝,还需慢慢调补着才好。”
宋晚玉微微颔首,顺口让人将自己路上用过的药方子拿出来递给太医看看,可有什么要改的。
太医细细看过,还是斟酌着改了几味药,解释道:“殿下如今还需温补为宜,这几味药略有些烈了。”
宋晚玉心下倒不是十分在意——她其实觉着自己已是好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想着借病和霍璋再亲密些,现在说不得已是能够下马车走一段路了。只是,她都病了一路,这会儿倒是不好显得太过“活泼”了,今晚这庆功宴什么的显然也是没有她的份了
想到霍璋可能在宴上与天子求亲,宋晚玉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还有几分不敢置信的羞怯,百感交集竟是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因病缺席庆功宴,究竟是好是怀?
宋晚玉想着想着,不由又叹了口气,因着霍璋不在身侧而有些低沉的情绪里又添了几分的复杂,神色恹恹的吩咐人将太医的话都给记下。
身边伺候的侍女们自是不敢大意,记下太医吩咐后便又连忙依着天子和秦王适才的交代把宋晚玉送回了公主府。
而太医则是恭谨行礼,然后转身去回天子的话了。
宋晚玉这一头的手忙脚乱且不提,这日的庆功宴确实是热闹至极。
天子为此准备了足有月余,特在宫城西北部的麟德殿上设大宴为秦王与齐王等庆功。
这麟德殿原就是内宫中规格仪制最大的偏殿,此回又有天子特意吩咐,下臣精心安排,此回宴上或坐或立,一眼望去人头济济,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天子居中,身侧坐着怀抱着四皇子的德妃与新进得宠的许昭媛,已没有了林昭仪的身影——显然,因着林昭仪当初无缘无故的提了和亲之事,天子迁怒之下自然也就冷淡了这位年轻宠妃,反倒是又喜欢上了许昭媛。
美人如花,一开一枯,原也是如此。
众人皆是见怪不怪,都只作不知。
而坐在天子左下手坐着的乃是太子与太子妃;右下手坐着秦王与秦王妃,齐王与齐王妃。
霍璋等下臣自然是更往下了些。
齐王妃今日难得没有称病,盛装出席,只是面上神色仍旧是淡淡的,与宴上的火热气氛截然不同。齐王见着她那张冷淡的面容,既是说不出的喜欢又有些难言的畏怯,这般矛盾的情绪折磨着齐王,令他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他还伸手替齐王妃斟了一杯酒,主动示好道:“王妃可要喝一杯?”
齐王妃微微垂首,姿态优雅,挑不出一时错处却又带着一种委婉的拒绝。
齐王神色微顿,凝目看着她。
齐王妃抿了抿唇,说话的语气仍旧是淡淡的:“妾体弱,不擅饮酒。还请殿下勿怪。”
齐王闻言,胸中涌出怒火,险些便要将手里的酒杯丢到齐王妃的面上——他已是再三与齐王妃低头,齐王妃却还是这样冷冷淡淡的,难不成还真准备一辈子都这样冷着?未免也太给脸不要脸了吧?!
只是,齐王才抬手,便又撞见齐王妃那冰雪般冷凝的目光。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心里一时间不知转过了什么念头,最后竟也忍了下来,索性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喝了这一杯酒。
齐王自斟自饮,齐王妃也恍若无事,手持木箸用着案上的菜肴,夫妻二人便是同坐一桌也是貌合神离。
而坐在齐王与齐王妃上方位置的秦王与秦王妃却是气氛正好。
秦王微微侧过头,似是正与秦王妃说着什么。说着说着,他们两人忽而抬起眼,彼此对视了片刻,然后便笑了出来。
因着这两对夫妻是紧挨着的,两边状况又实在不一样,对比尤显明显。
天子坐在上首,自是都看在眼里,心里多少也有些唏嘘:这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齐王妃还是秦王妃都是他做父亲点了头才定下的,然而这两对却是全然不同。
这般想着,天子对于宋晚玉的婚事便更加的踌躇起来——女儿不比儿子,倘儿媳妇找的不好,还能给找几个侧妃什么的,可若是驸马寻得不好,岂不害了女儿一生?霍璋瞧着虽好,可他经历复杂,心思深沉,身家也甚是单薄无论怎么看都算不得良配,若非女儿一意喜欢,他那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天子正在心下想着这事,一侧的萧清音很快便注意到了天子神思不属。
她转眸往宴上转了一眼,没看见了宋晚玉便猜着了些许,思忖片刻,她还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句:“圣人,今日宴上怎么没见着公主?”
天子随口道:“她身子不适,先回府歇着了。等宴散了,我再去瞧她。”
不得不说,萧清音闻言倒是和齐王一般的心情,一听这话便觉得心里不是
滋味——也就只有宋晚玉了,还得劳烦天子亲自出宫去看她!不过,有了林昭仪这么个前车之鉴,萧清音在宋晚玉的事情上自是更加谨慎了些,甚至不敢多上眼药,只端出关切的模样,轻声问道:“要不,妾陪圣人一起去吧?”
天子心下另有考虑,闻言并未立时应下。
萧清音并不催促,反到是微微垂头,目光温柔的看了看怀里的四皇子。
四皇子如今已是长大了不少,早就能动能跑了,只是他比起前头三个兄长来说实在是太过年幼,也不好就叫他一个人下去坐着,只得被萧清音这做母妃的搂在怀里拘着。
这般年纪的男孩原就十分淘气,被萧清音这般拘着,早就不大耐烦了左挣右挤的,恨不得立时从萧清音的怀里挣脱开来,跑去下头玩儿。
萧清音却故作不知,反把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低声与天子道:“四郎也这般年纪了,都会叫‘阿姐’了,便叫他也见一见阿姐吧。”
她这话说的低柔婉转,温柔的目光落在怀中幼子身上,全然一副慈母模样,原就温柔静美的脸容仿佛也凝了一层慈悯的柔光,令人望之生怜。
天子听了,果是心下一软,再看看那年幼漂亮的幼子,一颗心便更软了,终于还是松了口:“好吧,待宴散了,我便带你和四郎一起去看看。”
萧清音得了此言,抬眸去看天子,面上又惊又喜,神色尤其动人。
与此同时,萧清音心里想着的却是:便是不能拦着这对父女和好,这时候跟过去也能知道些具体情况,以作应对。更何况,她这会儿带着孩子过去,也能膈应下宋晚玉,给人病中添堵,指不定还能叫她病得更久些
当然,这种事也不该叫她一个人出力。
萧清音想着想着,便把正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的儿子抱紧了些,抽出之首来给自己倒了一盏热茶,然而,她却没有喝茶的意思,只将茶盏握在掌中,转眸去看坐在左下手的太子妃,眸中掠过一丝神光,很快便又垂下了眼。
就在萧清音正凝神考虑着又该如何做时,忽而便听得身侧的天子开口唤了霍璋上前来。
萧清音与霍璋毕竟有过婚约,中间又经了些事情,哪怕两人并无旁心,且她自觉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问心无愧,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个疙瘩。此时,天子冷不丁的叫出霍璋的名字,萧清音不知怎的便有些心虚,握在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歪,半盏的热茶便也跟着倒了出来。
不巧,那热茶便正好倒在四皇子的身上。
萧清音脸上当即便显出些微惊惶,很快便克制住了,下意识的放下那半盏残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儿子的嘴——她与霍璋原就有旧,此时失态已是不该,若是失态时还闹出动静被旁人注意到,只怕天子这头便要不悦。
然而,四皇子毕竟年幼,被那热茶浇湿了半身衣衫,又烫又湿的,很不舒服,立时便要哭闹出来。
也亏得萧清音捂住了他的嘴,这才没叫他出声,饶是如此,他还是被憋得满脸通红。
萧清音满心的慌乱,甚至都顾不得去计较天子与霍璋君臣之间的对答,只得悄悄的换了个不太引人注意的姿态,低声哄着儿子:“你别闹,母妃这就带你去换衣裳”顿了顿,她又压低了声调,诱哄似的与他道,“你不是想骑小马吗?回头叫人给你作小马骑,好不好?”
四皇子闻言,黑亮的眸子果然眨了眨,也不急着哭闹了。
萧清音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正要收回捂在儿子嘴上的手,忽而便听得正跪在下首回话的霍璋开口道——
“臣不才,久闻公主淑德,仰慕久矣,请圣人成全。”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如同雷霆一般的击到了萧清音的头上,她浑身一僵,手上一时失了分寸,捂在四皇子嘴边的手反倒压得更紧了。四皇子原就不甚舒服,被这样捂着,自然难受的很,小脸憋得通红,当即便抬手挣扎起来。
他小手挣动时,不知怎的竟是拂落了那搁在案上的半盏残茶。
茶盏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满殿人的目光不由又从求娶公主的霍璋身上移到了萧清音的身上。
也不知是否是萧清音心中情绪作祟,她总觉得那些目光里情绪复杂,有好奇,有怀疑,有讥诮,有冷漠,有轻蔑,有鄙夷种种不一,那各式各样的目光在此时便犹如凌迟皮肉的刀子一般割在了萧清音的身上。
与此同时,天子微微侧头,也凝目看了过来。
他离萧清音更近些,几乎立时便看见了被萧清音捂着嘴的四皇子,以及四皇子那被茶水打湿了大半边的衣衫。
天子原就多疑,见此情况,目中不免便显出了几分的怀疑与不悦。
哪怕以萧清音的深沉心思,顶着满殿人的目光,对上天子带着怀疑与不悦的目光,她竟也是难得的有些失态,脸上涨红,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方才止住了身上的颤动。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日记》
宋晚玉:霍哥哥求婚和萧清音出丑,真是双喜临门呢~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