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酒香
夜空深蓝如海，寂静无声。
夜色之下，大湖的水面倒映着繁星点点的夜空，与天空交相辉映，一副梦幻般的景色令人陶醉。
阿力一行人在收服了贝西摩斯之后，天色渐晚。三人简单地商议一番，选择在一处绿林山崖上面扎营，做好了过夜的打算。
这里地势较高且干燥。既能防备一些叮咬的蚊虫，也能防备一些森林里的野兽，不过，这些对阿力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扎营，更多的还是因为他们可以在山崖上俯瞰整个天池，观赏那如梦似幻的美景。
夜晚，山崖上火光微亮，飘起一缕炊烟。
阿力站在砧板前，一阵刀光剑雨，把一条鲫鱼切成无数柔软的肉片，又站在铁锅前，一阵翻江倒海，把鱼肉和蔬菜倒进热锅里面焖煮，最后做出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酸菜鱼汤。
鱼汤上面飘满了黑白相间的鱼肉片，同时还有一层奶黄色的浮油，看着极为诱人，热锅里飘出的酸甜香气也是极为诱人，如同世界上最俊美的男子，让莫西娅口水直流，险些形成瀑布，把营地淹了。
阿力把盛着鱼汤的碗递给莫西娅，又把筷子塞到她的手掌心，让她捏紧。还未等阿力教导对方应该怎么正确使用筷子，莫西娅便端起整个木碗，将碗里的鱼汤、鱼肉、蔬菜一股脑儿地灌进自己的嘴里，眨眼间便下了肚。
灵一看着莫西娅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略感困惑，暗想道：
“有那么好吃么？”
她低头看向碗里的鱼汤，好奇地把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用舌尖轻轻按压，尝其味道。哪知一瞬间，柔软的鱼肉在她的口中迅速解体，一股酸甜而又辛辣的味道从她的舌尖扩散开来，她竟被这种味道震撼得无法言语，心中浮想联翩。如此浓厚而又热烈的感觉，仿佛她的舌头正被妖媚的魅魔用火辣的舌舔刺激着，让她对真正的美味有了全新的认识。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奇妙的料理。她以前在王宫中，她最多也只吃过带着辛辣味的黑椒牛排和蘸上醋酱的生鱼片，这两者已经是她认知里最美味的食物了。然而，这种辣中带酸的味道，她根本无法想象会如此美味，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是被辛辣刺激到还是怎么的，灵一的脸颊渐渐泛起红光，斜眼看向做这道菜的阿力。
阿力很快注意到对方好奇的目光，把手中的抹布放在一边，转头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嗯。”灵一默默点了点头，随后好奇地问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是厨师吗？”
阿力听后，苦笑着摇了摇头：“呵呵，不是，我以前是”
他的话刚到嘴边，突然咽了下去，脸上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情感。
“无所谓了，反正在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用。”阿力收起脸上的失落，淡淡地说道。
“你说啊。”灵一不耐烦地说道。
“就是一个踢球的。”
“踢球？”灵一眉眼微抬，说道，“就是把皮球踢进别人球门的那种运动？”
阿力听后，身体微微一颤，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灵一：“这个世界也有踢球的运动？”
灵一平静地点了点头，一边吃着碗里的鱼，一边跟他解释。
原来，位于大陆正中央的帝国，常年盛行一种叫做“哈拉帕斯特姆”的集体运动，规则大概就跟踢足球差不了多少，但是对抗人数上会比足球要多一些，根据参赛人数的情况而定，最多可以增加至百人队伍。而且，赞助这项赛事的贵族们为了让球赛的观感更加刺激，于是特意修改了一点规则，允许球员使用肢体动作攻击对手，使其丧失踢球能力，因此整个比赛的过程也比足球要血腥很多，甚至可能会在球场上丢了性命。
阿力还听说，帝国的王室贵族很喜欢在这种比赛上下注，作为平时的消遣，这也是帝国庞大的军费来源之一。
“你想去那里试一试吗？”灵一挑眉问道。
“算了吧，我不想参加这么暴力的运动。”阿力脸色微沉，低头不断擦洗着铁锅，说道：“允许踢死人的运动也算运动？我绝不认同，他们是在把人命当儿戏。”
“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也是踢球的吗？”
“我是这么说了，但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踢球可不会踢死人，那都是算犯规动作，会被红牌罚下场的。”
“所以你们的踢球只能算是一个游戏？”
“不是游戏，这是我以前职业生涯的一部分。”
“我有点听不懂这样的运动有人看吗？”
“有啊，还挺多的，像是电视转播、线上直播、现场观众，每天都会有数亿人在看球赛呢。”
“我更听不懂了。”灵一困惑地眯起眼睛，实在难以想象阿力所描述的画面。毕竟她不懂科学，对社会文明一无所知，想要让她理解有些强人所难了。
阿力也没打算让她理解，毕竟自己现在不是在文明世界，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在这个世界，不止有起死回生的复生者，亦有杀人的魔物，还有维系整个世界规则的神明，这些超乎常理的事物早已跟现实世界完全脱轨，但是却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着。简单地换位思考一下，便能得出结论，现实世界中的种种观念已经不再适用于这个世界了。
“听不懂没关系，反正那些都是我过去所做的事情。”阿力说到这里，默默捡起地上一根干瘪的树枝，丢进火堆当中。
随后，他看着火堆里的树枝渐渐烧成黑炭，神情莫名地变得有些哀伤起来。
“我已经很难回去了。”
灵一听后，表情微僵，久久注视着阿力，似有所动。
二人坐在火堆面前沉默不语。一旁认真干饭的莫西娅忽然蹙起眉头，把手里的木碗递到了阿力眼前，不耐烦地说道：“回不去就回不去，跟我们大家在一起难道就不开心了吗？”
“看看我，就算全世界的人类都讨厌我、鄙视我，但只要有灵一姐姐和你在，我还是每天都过得很开心，这跟你在什么世界、什么地点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对吧，灵一姐姐？”她扭头看向灵一，偌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火光，好似迷雾之中的一盏明灯。
灵一看着对方，渐渐微笑说道：“你只是想吃阿力亲手做的料理吧？”
“才不是”莫西娅略显苦恼地说道。
“别担心，锅里的鱼肉还有很多，绝对可以让你吃个饱。”灵一笑着说道。
“都说了不是”
虽然莫西娅这么说，但是她手中的木碗依然放在阿力的眼前，迟迟不肯收回。
阿力看着自己眼前空荡荡的木碗，无奈地露出一副苦笑，心中却是暖意融融，他接过莫西娅手中的木碗，默默转身承汤去了。
晚餐在一阵欢声笑语中悄然结束。
收拾好一切，一行人便要睡觉歇息。
然而，阿力忘了一件事，那就是贝西摩斯。
贝西摩斯刚刚成为旅行中的同伴，由于体型巨大，阿力完全没有时间准备其他的食物，而且就算准备了，恐怕也不够。
阿力对此深感抱歉，但现在只能让它自己去森林里觅食去了。
贝西摩斯并不意外，暂时飞离了营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当中。
另一边，吃了几公斤鱼肉的莫西娅，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躺在草地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低沉的呼噜声从她的嘴里反复传出，像真的狐狸一般颇为可爱。
灵一则是独自去了湖边，声称去洗手。
而阿力自己，因为暂时还不犯困，便独自坐在山崖上的一根枯朽的圆木上面，望着夜空发呆。
他的双眼凝望着夜空，心中回忆着过去所发生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既有来自现实的波澜，也有自己穿越到异世界后所经历的挫折。
从贫瘠沙漠到天池，他经历了很多，也感悟了很多。
他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短短三个月，仿佛比在现实世界中度过的三年还要久，甚至更多。
这并不是一个夸张的比喻，时间自然不会拉长，阿力还是只待了三个月。只不过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
跟过去的自己相比，他现在的生活简直充实得令他难以置信。甚至让他自己都感觉有点讽刺——一个危机四伏的异世界，竟然会让自己感觉很美好？
“或许老爸说的是对的，虚拟世界就是人类的未来”阿力望着夜空，内心默默思考着。
或许自己生活在这里也不算太坏，自己根本不需要想办法回去，不需要回到原本幽闭的小房间里。
念及此处，他忽然皱起眉头，用力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很响，但却很有必要。
他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因为他很害怕自己想清了这一切，会再也不想回到现实当中，那样的话，他肯定会把现实世界的一切经历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不想做那样的人。
阿力在山崖边静静坐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他扇自己的缘故，灵一缓缓从远处的树林里面走了出来。
她虽然说了是去湖边洗手，然而顺带还洗了一遍头发，从她那略显湿润的长发上就可以看出来。
她平静地看着阿力，走到对方身边问道：“你不睡觉？”
“额我还不困。”阿力抬头看向对方，对她的突然出现略感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灵一不扎长辫的样子，意外地还挺好看。有如糖浆一般丝滑的长发从她的头顶垂下，直至腰间，如同古代墨画上的倾城女子，多了几分柔美。
阿力注意到，她那湿润的头发还没有完全拧干，发梢上面不断滴落着晶莹的水珠，浸湿了她的裙摆。这时阿力才想起来，灵一只有一只手臂，做很多事情还是会有些麻烦。
灵一甩了甩头，抖落一些头上的水珠，随后平静地坐在阿力身边，说道：“不困就陪我说说话。”
阿力沉默不语，不知她要问什么。
灵一把左手放在圆木上面，视线望着远处森林，问道：“你后面打算去哪？”
阿力说道：“你要是想去找大秘宝，那我就跟你一起去。”
灵一问道：“你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
“我的想法？”阿力沉默片刻，抬头望向遥远的夜空，平静说道：“我暂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灵一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对方：“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阿力看向对方，微微一愣，随后尝试着思考了一阵，却依然想不出有什么想做的事情，略显为难地说道：“帮你寻找大秘宝，这不算吗？”
她沉下双眉，默默眺望着远处的夜景，叹了口气说道：“随便你吧。”
她沉默了一阵，随后忽然说道：“不过，我这一阵子不想去找大秘宝。”
阿力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对方的侧脸，问道：“为什么？”
灵一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抬起手臂，把自己湿润的头发用手拧了拧，滴落一些温热的水珠。
她一边拧头发，一边对阿力说道：“这个世界上有七位神明，我前些天杀的神明路西法，是这七位神明当中的一个。你应该想象的到，杀神的罪过可是很重的，其他的神明肯定很想挖地三尺把我给找出来。”
“所以，这段时间我更不应该现身。”
“”
谈论起神明，二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空气中充满凝重的气息。
灵一问道：“你怕了没？”
“有一点。”阿力说道，“第一次遇见路西法的时候，我们就差一点被全灭了，如果没有斯坦因的空间传送魔法，我们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说到这里，他略显惆怅地苦笑一声：“如此看来，我可能还得谢谢他。”
灵一听后，暗露眼锋瞪了他一眼，说道：“谢他干什么？在我拿到圣剑准备回去的时候，都怪斯坦因的魔法不灵，让我不得不跟路西法战斗。要不是我技高一筹将他打败，我可能早就死了。”
阿力惊愕问道：“可斯坦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反正他是个烂人，不能相信。”灵一摇了摇头，发丝上的水珠随即溅到阿力的脸上。
阿力伸手擦了擦脸，默默望向远处，没有再说什么。
他自然是同意灵一的看法，绝不相信斯坦因。只不过阿力仍然无法理解，斯坦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试图毁灭玛尔公国，目的肯定不仅仅是报复人类那么单纯。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质问他。”阿力暗想道，暂时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漫天星尘的夜晚依然很漫长，微风如同无形的波浪，不断轻抚着山崖处的青草，使其上下起伏，尽显柔情。
阿力感受着这宁静的氛围，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便转头看向灵一，问道：“所以，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灵一说道：“我想暂时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
阿力问道：“躲开神明的搜捕？”
灵一微微点头，平静说道：“对，天池附近有一片茂密的森林，那里上下繁杂，容易藏身，我们只要躲在森林里，就如同大海里进了一粒沙子，神明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我们。”
“他们会不会跟踪我们？”
“跟踪？你指的是什么？”
“比如”阿力微微一笑，视线朝自己身后望去，看向营地那边，“比如像莫西娅一样，鼻子比狗还灵，光是闻气味就能找到人。”
灵一微微摇头，说道：“我觉得不会。前两年我就一直在坦丁大陆上四处漂泊，既走过广袤的草原、也到过荒芜的沙漠、甚至去过冰天雪地的北岛，然而，在我走访过的众多地区中，我从来没有在野外遇见过暗影杀手。”
“就我个人认为，暗影杀手应该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来获得无职者的位置，也就是说，在没有人的地方，就足够的安全。”
“唔”阿力听了她的回答后，微微点头，似有所悟。
他立刻想到许多好点子。自己可以在避风头的这段时间，多多练习变身魔物的能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以后就能更好地帮助灵一。此外，他还能利用空闲的时间，把贝西摩斯管教好，让它乖乖顺从自己，这对他们将来的旅程也是有诸多的好处。
灵一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阿力回过神来，说道：“挺好的，只是我没想过你会突然停下来，要是换做以前，你肯定会趁热打铁，马上去另外一个古代遗迹。”
灵一冷笑一声，把目光移向别处，说道：“哼，如果是以前，我确实不会想那么多”
她看向远处的营地，神情略显哀伤，“但是现在，我需要顾及的事情太多了”
“我害怕失去她。”
阿力顺着对方的目光望去，很快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平静说道：“别担心，我也会帮忙看好莫西娅，不让她乱走的。”
灵一转头看向对方，苦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她缓缓站起身，独自往营地走去，似乎是打算歇息了。
阿力沉默地望着这一幕，心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错过了某些重要的剧情，就像某些恋爱养成游戏里的游戏设定一样，一说错就会下降对方的好感度。
不过，这个世界的设定应该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然而没过多久，灵一又微笑着走了回来，一只手臂藏在身后。
“你知道吗？我在离开城镇之前，缇娜还送了我一件礼物。”
她抬起手臂，手中拿着一瓶酒。其酒瓶上有着细腻如丝的金色花纹，在瓶颈处还有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宝石，一看就知道这瓶酒非常的昂贵。
灵一拿着酒来到阿力的身前，并在对方眼前挑逗似的地晃动了几下。琥珀色的酒水在酒瓶里来回震动，发出一阵激烈的浪花声，仿佛里面存在着波涛汹涌的海洋，让人好奇地想要一探究竟。
灵一把酒放到自己眼前，双眼仔细盯着包装上面的字，缓缓念道：“这上面写着‘风暴蓝海蜜酒’，来自亚雷斯托尔。你知道吗，阿力，这可是王室成员才能喝得到的高档蜜酒。”
“缇娜能够送我这么好的酒，也算是够朋友了。”
她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期待的神情，斜眼看向阿力：“你想不想尝尝？”
“我就算了吧”阿力尴尬地笑了笑，并不想喝酒。
“哼，真没劲。”灵一坐下来，用腋下夹住瓶身，并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瓶口的木塞，用力往外一拔，木塞便被如此轻易地拔出来了。
她仰起头，直接对着瓶口吹起来，仿佛几天没喝过水的人一般，咕哝咕哝，一下便喝了大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