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开了门，灯是亮着的，孟禾不免有些后悔——应该下午就来的，那时候章寄妍还没下班，不至于两个人在小小一个屋檐下狭路相逢。可转念一想，遇上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起码不用怕哪天章寄妍丧心病狂起来污蔑她趁空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进了门，章寄妍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脚边躺着七八个啤酒易拉罐。阳台的玻璃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屋里很闷，酒气熏天。
孟禾拿余光看她一眼，径直走进房间收拾之前带过来的东西。
几套衣服、四五本参考书、一沓资料、笔记本电脑，还有她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的一个浅粉色小猪玩偶，孟禾利索地收了东西，给周耒发了一条微信：“我收拾好啦。”
那头秒回：“几楼？”
“七楼。”
发送完，孟禾把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几只口红和几个无关轻重的小东西丢进了垃圾桶。
她拖着行李箱往卧室外走，路过客厅时，仍目不斜视：“钥匙和门禁卡我放在床头了。”
章寄妍醉醺醺地开口：“孟禾，你就那么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么？”
孟禾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章寄妍，我有时候真分不清你是聪明还是傻得可以，好赖不分、亲疏不辨，还自以为清醒。”
“是吗？那这话我也送给你。”章寄妍倒在沙发上，又一个易拉罐落地，声音清脆。
孟禾气极反笑：“好，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
“咚咚”两声，门外有人敲门，孟禾知道是周耒到了，正要走过去开门，不料章寄妍却突然起身冲向她，猛地推了她一把。
“你他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如果你是我，未必能做得比我好！”
章寄妍使了全力，孟禾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好在门已经被打开，她一个趔趄，重重地撞进了周耒怀里。
周耒显然没料到，被孟禾撞得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伸手扶住了她。
章寄妍看着门外的男人，愣了。
不过两秒，她突然开始大笑，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哈哈哈哈哈！你看不起我攀高枝，转头就攀了更高的！孟禾，你少他妈又当婊子又立牌坊了！”
“没事吧？”周耒手还搂着孟禾，低头问怀里的人。
孟禾摇摇头，话里没什么情绪：“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屋内屋外，周耒无声地跟章寄妍对视一眼。
“章小姐，自重。”说着，周耒上前拿过行李箱，一手拉着箱子把手，一手搂过孟禾往电梯的方向走。
出了电梯，孟禾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肩膀却是抖着的。
刚走出单元楼，孟禾突然转身抱住了周耒。
她双手环着周耒脖颈，脸埋在他肩头，声音很低：“周耒，给我抱一下。”
周耒松了行李箱，抬手在她背上轻拍。
孟禾由一开始的小声啜泣转为失声痛哭：“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很懦弱？不是的，我只是接受不了，我曾经真心拿她当朋友的，为什么她能这么狠心！”
她痛苦地呜咽着，到后面已经说不清话。
“孟禾，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各人有各路，她选择这样的做法，是她的主观决定，但不代表你就是错的，知道么？”
“真心换真心，都是骗人的。”
“真心换真心没错，只是有些时候放在某个人身上行不通而已。你真心待她，发现被骗、被利用之后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拎得清对错，又跟她划清了界限，会难过是人之常情，这不是懦弱。”
“公司、利益这些东西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点你要牢记。”
“是不是从小家里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没有受过一点儿人情世故的教训，所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才这么难以接受。”她抽噎道。
“但终于还是经历了，不是吗？”
孟禾吸了吸鼻子：“周耒，谢谢你。”
周耒轻拍她的手顿住，良久，才又落回孟禾背上。
“好姑娘。”他低声道。
——
一路上，孟禾都没再说话，周耒也不吭声，让她能有一个相对安静的空间调整情绪。
夜里十一点出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里。
“那个电脑我不急用的，晚上就拿到了，还麻烦你让郑叔买台新的拿过来。”孟禾红着眼睛说道，鼻音很重。
“这有什么麻烦的？”
孟禾抬起头看周耒，男人也正注视着她，一双眼睛幽深又明亮。
“周耒，咱们能一直这么客气地相处吗？”
“怎么说？”
“我之前看到一句话说，人都是刚认识的时候最好，因为会下意识把自己不好的一面藏起来。等到时间久了，才终于暴露。我到你家里来，是因为我们都一时兴起，也许过不了几天，你就后悔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后悔？”
“长得比我漂亮的女孩儿很多，比我有修养有见识的女孩儿也很多，你怎么就能保证”
不等孟禾说完，周耒开口打断：“但孟禾只有我眼前这一个。”
“周耒，你喜欢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对你我有种熟悉感。”周耒语气真诚，全然没有用这种旁人惯用的话术骗人的意思。
“白月光替身？”孟禾笑着问他，分不清是玩笑话还是真这么想。
“我没谈过恋爱，这点我没必要骗你。读书的时候也有过喜欢的，但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也说过，咱们俩要在一起，要面对的东西很多，身份、地位带来的桎梏会远超你的想象，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当然，我也是一样。”
“考虑？”孟禾低下头，看着拖鞋上毛茸茸的装饰，“我不是给过你答案了吗？”
周耒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很晚了，去睡吧。”
“睡？一起吗？”孟禾抬起头，目光狡黠。
周耒用指关节轻轻在她额头敲了一记：“别贫。”
“知道啦，你也早点睡。晚安！”孟禾抬手蹭蹭被他敲过的地方，转身跑上楼了。
周耒，也许你不会相信，对你，我也有一种没来由的熟悉感。
——
也许是昨晚大哭过后体力有些透支，第二天，孟禾睡到早饭时间才洗漱好来了一楼。
周耒仍在看报纸，这好像是他每天早上的固定项目。
“醒了？正准备喊你吃饭。”
孟禾点点头：“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要看报纸呀？”
“嗯，看看时事新闻。”
“怎么不用手机或者pad看，不是更方便吗？”
“比较喜欢纸质的东西，看着舒心，”周耒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了茶几上，“走吧，吃饭去。”
厨房今天果然准备了孟禾想吃的——小笼包、油条、豆花香气诱人，还另外备了蒸饺，晶莹剔透，令人一眼垂涎。
“这么多？”孟禾在桌前坐下。
“昨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不饿得慌？”
“是有点儿，”孟禾笑得眉眼弯弯，“那我开动啦。”
虽然吃食种类多，但是厨师顾虑着只有周耒和孟禾两个人吃，因而每一样的分量都准备得很少，一顿下来竟也吃了个七七八八。
孟禾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巴：“周耒，你吃过水煎包吗？”
“在酒店里好像吃过一次，怎么了，是你们那儿的特产？”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们那里特有的，但是在我家那边很常见，我从小吃到大的，什么时候有机会的话做给你吃啊。”
周耒挑了挑眉：“你会做饭？”
“你把我想得也太娇气了，我在家里经常下厨给我妈妈和外婆做饭的。”
“成，什么时候想做饭了我也沾沾你的光。”
“你会做饭吗？”
“不会。”周耒答得干脆。
孟禾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你就负责洗菜洗碗给我打打下手吧。”
“”
“今天不着急去公司吗？”
“等会儿有个跟意大利那边的视频会议，忙完了再过去。”
“那你会讲意大利语吗？”
“会一点儿，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用英语。”
“好，那你忙吧，我学校也有些资料得提前准备，”孟禾起身要走，突然又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会意大利语，那我之前不认识那家餐厅的名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耒听完，抬头看向她，只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amoresincero，真诚的爱。”
真诚的爱。
那声音低沉悦耳，拨动心弦。
倏地，孟禾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跑进了她的心里，磕得她心头酸软发涨。
——
你说，真诚对人而言，真的是一件错事吗？我看不见得。
与人相处，坦坦荡荡，无愧于心，这是善良的本性。哪怕我们因此受挫、因此吃亏，也并不代表真诚是错的。
可或许，真诚又真的是一件难事。
当我们被欺骗、被背叛，不免觉得，真诚让人受尽折磨。可我们也不要忘记本心，因为真金往往在大浪淘沙后才会出现。
我们一边受伤，一边又被拯救。
我们挨打，又吸取教训挣扎着还击。
我们如此勇敢，善良可爱。
所以我们不曾被打倒，也不曾被打败。
亲爱的你啊。
你要相信，一定会有一个人，正抱着和你一样的期待。
你会遇见他的，有一天风过林梢，鸟儿啼叫，你漫无目的地游走在阳光沐浴下的小路，于是他突然出现。
他会说：“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