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这么问。
男人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失措。
被少年迅速捕捉。
“你不是说, 和我结婚是因为……”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自己反倒慌乱起来。
没错。
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假如真是这样, 那之前匪夷所思的一切就都能得到解答。
会在他害怕的时候迅速跑过来。
会在睡觉的时候拉着他的手。
甚至……
会在他自杀时救下他。
难道就连这一环都是出于这个原因吗?
那……
“我们从前见过,是不是?”
他重新对上他的眼,满脸都写着警惕。
“在我落魄之前, 你就已经认识我了,是不是?”
路过的客人似乎被他们发出的响动吸引。
有的已开始朝他们侧目。
顾执打量一眼周遭,压低了声音。
“有话别在这里说,跟我过来。”
说罢,转身朝走廊里走去。
陈雾满肚子怀疑得不到解答,哪肯就这么放他走,当即快步跟上。
他们一路穿过人群。
从前厅一直走到书房附近。
眼看四周早已没了人, 陈雾感觉到不对劲,急跑到顾执身侧,再次追问。
“你先回答我。”
可他始终没有开口,只是不断向前走着。
“你是因为从前就认识我, 所以才会救我……”陈雾干脆追着他, 自己分析起来, “还是说你从前就在暗恋着我,所以第一反应才会是提出结婚……”
他喋喋不休的疑问还卡在喉间。
面前的男人却像是被他这番追问逼急,突然毫无预兆地急转身, 猛然朝他伸出双手。
带着呼啸过耳畔的风。
哐的一声。
将他牢牢锁在双臂与墙之间。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
陈雾的背狠狠撞上了走廊墙壁。
一阵隐隐的疼。
走廊安静, 那些嘈杂的声音已被隔绝在很远的地方。
他们之间挨得过分近了。
彼此耳畔, 尽是对方疾走后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陈雾还是第一次见到顾执这样。
他向来不急不躁, 话说冷静平和,办事稳重妥帖。
从未有过眼前这般粗鲁的一面。
可现在,他红着眼看向他。
眉心紧蹙,呼吸粗重。
简直……
简直像极了野兽。
“陈雾。”
他的声音带了些哑。
眸光闪烁着,将他死死框在眼中。
“你难道不明白,结婚了……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将“结婚了”三字咬得沉重且缓慢。
目光慢慢从他眉眼处向下移。
终于落在他的唇上。
陈雾浑身一僵。
仿佛被冻住般再也动弹不得。
一直以来,他对他都太好了。
以至于他将他看作兄长般温柔的存在。
却忘了,他是个比他力气大很多的男人。
还是个和他结婚了的男人。
男人的眼睑有着极为好看的弧度。
垂眸时,睫毛长长地覆下来,将他眼中所有情绪尽数掩盖。
他渐渐凑近他。
唇与唇之间,几乎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空气。
而在将吻未吻的那一刻。
他却倏然抬起了眼。
然后,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惊慌与无助。
以及身体微微的抖。
是让人心生怜悯,却又想狠狠欺负的表情。
顾执颤了颤眼睫。
“害怕就不要问。”
他的吐息轻拂过他的唇。
温热酥麻。
仿佛在他心上轻轻划了一下。
如果非要探究答案,就必须要有承担答案的勇气。
倘若无法承受。
那就算得到了回答,又有什么意义?
顾执将手他身侧移开。
正了正身形。
他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走廊尽头有人惊叹出声。
“wow……”
他们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
双双转头看去,却见是一络腮胡大叔站在那里。
他单手插袋,还捏着一杯香槟。
显然是迷路过来的。
“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这里不是客人该来的地方。”
顾执本就懒于和人打交道,加上今天来的人鱼龙混杂,他也不想在他们身上多废力气。
他冷冷回应一句,转身想带陈雾离开。
却又被对方叫住。
“顾先生,您有时间吗?”
“没有。”
他说着,简单朝对方点头道了个别,便拉过陈雾的手腕,将他带去了书房。
整栋房子只有这么一间书房。
从前是陈风先生在用,如今被顾执买下,自然是成了顾执的办公场所。
自从出事后,陈雾就再没踏入过这里。
他本以为顾执会替换掉一些东西。
可如今进来一看,才发现整间屋子竟还是父亲生前的模样。
陈列摆设,没有一样与从前不同。
本来陈雾还有些置气与尴尬,但此时却被新的问题所覆盖。
“你居然没换任何东西?”
“这些都很好,没必要换。”
顾执回应着,视线扫过书架里一排排书。
问他。
“这都是陈风先生喜欢的书?”
陈氏集团毕竟是家医药方面的公司。
陈风书架上也多是些医疗、经济、经营一类的书。
但其中也不乏诗集与画册。
“不全是,有些是我妈喜欢的。”
陈雾指了指角落某个小沙发。
“有时我爸办公的时候,我妈会在那边自己看书。”
那张藏青色的沙发勾起了他的回忆。
陈雾至今还记得,母亲坐在那里看书的模样。
母亲是个温柔端庄的人。
虽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也不爱与人打交道,却并不无趣。
他会成为一个受女孩子们欢迎的人。
和母亲的教导分不开。
不论是要时刻保持绅士风度,还是如何辨别她们的是非与小心思。
这些,都是由母亲教给他的。
那么父亲呢?
父亲则教会了他如何对待这个世界。
当初对富二说的那句“不要把欺压弱者当成强大,更不要把侮辱女性当作光荣”。
正是出自陈风之口。
而那只是前半句。
后半句是:“越是强者,就越要担负起保护弱者的责任。”
这句话,几乎贯穿了他仓促的一生。
陈风不是一个会捐钱给爱心基金会的人。
在他的认知里,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人,远比一群未知的苗更有价值。
苗们不一定喜欢读书,那些钱多数都用不到准确的地方。
无非是盲撒网。
那就和打水漂没有太大区别。
而偏偏是一些确实拥有才能,出身贫苦却不足以被基金会资助的年轻人。
反而不会被救济,也不会被关注。
但陈风会认为,这些年轻人才是最值得,也最需要帮助的。
于是他成了著名的天使投资人。
受过他资助并成功的人不计其数。
倘若不是万枯散播谣言。
他的死,本应是件令人震惊而痛心的事。
可如今,却成了大家奚落嘲笑他活该的话柄。
一想到万枯与卜凉。
陈雾终于记起今早和卜凉说的话。
虽然刚才在走廊里的事仍令他心有余悸,但事关父母的死,事情该说还是得说。
更何况他们住在一起,不能一直这么僵下去。
“顾执,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在花园里装几个摄像头?”
“花园里?”
陈雾连忙将刚才和卜凉的对话告诉顾执。
又道:“可我这不是说谎嘛,我们才刚搬过来,哪有那么多摄像头。”
是的,他说谎了。
花园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摄像头。
也根本没拍到任何证据。
但是真是假本就无关紧要。
卜凉从前跟了他那么久,对他的性格脾气肯定一清二楚,知道就算服软,他也还是不会饶过任何人。
就算真的有录到,也不可能令他松口吐出半句真话。
顾执皱眉:“你想让他感到恐慌?”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陈雾想了想。
“我是这些案件中唯一的生还者,就算哪天被凶手再次盯上也不奇怪,他们就算暗中把我处理掉,也可以推卸到凶手身上,加上你对他们而言难以打压,这会令他们更倾向于杀害我。”
顾执愕然:“你这是要用自己的命去赌?”
“也不算赌。”他垂下眼,“我记得父亲在世时曾跟我说过,屋后的那片森林里有栋小木屋。”
“所以?”
“所以从明天开始,我要养成每天去小木屋散步的习惯。”
他说罢,笑着看了他一眼。
“把风声传到他们耳朵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
“偷情视频不过是破坏家庭和谐,顶多让他们闹个丑闻,跌跌股价,但蓄意谋杀就不同了,一旦有了录下来的证据,那可是要坐牢的。”
他这是在请君入瓮。
明确地放出自己每日会去森林散步的消息,让他们觉得有机可乘,森林那么大,就算发出些声音都没几个人能注意到。
加上还有个小木屋,那几乎就是最好的杀人场所。
他们如果要动手,势必会去那附近。
只需要派人蹲守在小木屋周围,那就算不上多么危险的事。
顾执问:“那如果他们不上钩呢?”
陈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当纯粹散步咯。”
第二天,陈雾开始了他的散步之旅。
苏秘书提早用无人机查到了木屋的位置,规划好路线,与他
一起往目的地进发。
森林静谧。
树与树之间紧密相接,一直蔓延至无限远。
陈雾一边走,一边用手机记着时间。
在差不多23分47秒时,终于到达了木屋前。
木屋已经很破旧了。
森林里的潮湿,将木板边缘腐蚀成了脏脏的灰黑色。
苔藓几乎爬满了半面墙。
恍惚间,陈雾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和顾执身上的味道非常相近。
像是落了雪的松枝味道,还混合着一些极淡的烟草气。
潮湿阴郁,像是灰蒙蒙的天。
他忍不住问苏秘书。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味道?”
苏秘书疑惑地跟着四下嗅了嗅。
“我没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吗?
陈雾又仔细闻了闻,那股味道却反而再也闻不到了。
这其实很正常。
人的嗅觉适应性极佳,就算刚到某处时觉得有味道,但只消过一小会儿就不会再感觉到。
有些喷香水的人自己感受不到香水味浓烈,也是这个道理。
他努力分辨着味道,不由呢喃:“和顾执身上的味道好像啊……”
苏秘书听到了他的疑惑。
“顾先生的话,之前确实有来过这里几次。”
“???”
陈雾震惊地看向他:“他来过?”
苏秘书努力回忆了一下:“大约是……三年前?”
“三年前?!”
三年前,顾执就来过这里了?
这栋木屋的位置离外面任何一条大街都相当远,徒步进来怕是要走上好半天。
唯一挨得近的,只有他家那栋宅子。
难道说……
“我家……哦不,我是说我们现在那栋房子,顾执是什么时候买的?”
“……当然也是三年前。”
苏秘书被他吓了一跳,非常认真地回忆了半晌。
“没错,确实是三年前。先生买下这栋宅子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这间木屋。”
???
陈雾清楚地记得,母亲告诉过自己。
这间木屋是在他出生前,父亲特意为母亲造来方便去附近写生的。
这就代表,这间木屋只对他们一家三口有特殊意义。
那顾执又为什么偏要来看它呢?
事情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仔细想来也是。
虽说他如今认为顾执是因为觊觎他,所以才会和他结婚,却又有着诸多不合情理的地方。
譬如他明明知道自己看到过什么,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带来这栋房子?
害怕他害怕,是在那之后了。
可那之前呢?
他分明有着近乎无情的企图。
再说,假如他三年前就已买下这栋宅子,那他会救下自己,也就解释得通了。
什么擅长玩乐,审美高级。
这些都是虚假理由。
他一定有什么需要他来完成的事。
可那又会是什么事呢?
试图用房子勾起他的恨意,一步一步帮着他来调查当年的事。
或许……
是想让他对付这件事背后的谁?
假若一定要挑出一个人选,那这个人必然就是叔父。
因为只有叔父,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大的赢家。
既掠夺了他的家产,又以讨厌他纨绔为由将他赶出家门。
他最该恨的,只可能是叔父和那个凶手。
陈氏集团在被叔父接手后,仍然辉煌。
加上从前父亲在a市累积的人脉全都归于叔父,父亲从前资助的年轻人们也懂得反哺。
虽然不及顾执那么飞速,但到底还是在稳步发展的。
与顾执这样突然造出通天塔,根基却浅薄的人不同。
叔父继承了父亲深厚的根基,在a市仍然不可小觑。
倘若是因为商业因素,导致顾执想通过他来对付叔父,那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报他的仇,他创他的业。
本就是双赢。
可不知为什么,想明白这一点后。
心里却突然有点犯堵。
他的心情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不明原因,无法调节。
一如森林里灰蒙蒙的天。
之后的一个月,陈雾仍然坚持每天散步去木屋,后来干脆把颜料画架什么的一起搬了过去。
每天早上都去那里画一会儿画。
回来后再出门去赴那些富家太太们的邀约。
这种约会出席得多了,许多面孔也渐渐熟悉起来。
也不知是因为他是顾执的夫人,还是因为他那张脸。
不少人都表示并不在意他的过去,甚至每次当他答应谁的邀约后,还会抢着求着要参加。
吕太太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卜凉始终没有联系他。
仿佛假装根本没这回事一样。
不过还好。
他找的私家侦探,已经拍到他与吕太太举止过分亲昵的照片。
用吕太太去刺激他,
看来已经没用。
那就得换个地方刺激。
陈雾的表姐陈霜,是个控制欲和占有欲都极强的人。
她从小就喜欢抢他的东西。
但凡他表现出一丁点喜爱之情,她就想要从他手里抢过来。
这样一个人,又怎能忍受自己的丈夫出轨?
陈雾通过苏秘书打探到她的行程,得知他们夫妇每周日会去逛一次商场。
便约上吕太太,借口要挑个送给女士的礼物,让她过来帮忙参详。
一个多月接触下来,吕太太已觉得自己彻底攀附上他。
毕竟他出去玩总是会叫上自己,在一众夫人太太之间,也总是会优先询问她的看法。
这令她相当得意。
连看人都不由有些趾高气昂起来。
与陈霜撞见,是在一家首饰店。
陈雾看过苏秘书发来的短信,收起手机。
随意挑了枚戒指。
回头时,正与走进来的陈霜视线相交。
多年不见,陈霜已长得更为精致好看。
吕太太与她一比,其实压根比不上。
猛然见到陈雾的脸,陈霜惊愕地顿了顿脚步,挽着卜凉的手也迅速收紧,将他一起拉住。
她是害怕陈雾的。
她永远忘不了四年前,他被卜凉揍得血淋淋的模样。
那是个阴雨天。
夏日沉闷的天气惹得她心情非常差,加上昨晚刚和闺蜜嗨到半夜才回来,脑袋还有些昏沉,便在床上一直躺到九点左右。
将醒未醒之际,听到楼下父亲愤怒却压抑的咒骂声。
隐约含着什么“那个败家子”、“废物”、“赶紧把他赶走”之类的话。
她被吵得半醒,头还很疼,却已睡不着了。
烦躁地尖叫了一声,从床上爬起来,愤怒地蹬蹬蹬跑到窗户前往下望。
然后她就看到了他。
也许是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的缘故。
他那时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煞白,衬着如墨的发,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
领口并没有规矩地扣好,以至于衣领被风吹得摇曳,隐约还能看到他锁骨旁的绷带。
他就只是站在那里,听着屋内一声声暴躁的咒骂。
无非是说家里可没钱养他这么个“富贵废物”,别以为他们分到了一些他父母的财产,就有义务得养他,让他滚去其他亲戚那里云云。
陈霜半醉,即便迷离着眼,却也能从他倔强的轮廓里,读出落寞与无助。
楼下的争吵,终于在一只瓷碗的粉碎声中结束。
随即,卜凉走了出去。
少年见有人出来,近乎涣散的眼神终于有了焦点。
却见卜凉板着一张脸,声音里全是敷衍与蔑视:“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走吧。”
“我能去哪儿?”
他的声音低弱,似乎已没多少剩余的力气。
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折的稻草杆子。
“从前……从前叔父明明……”
明明那么疼爱他的。
陈霜了然。
自己的父亲,可是个“大善人”。
他对所有人都是那么温和宽厚,陈风在世时,他三天两头就会登门造访,对这个侄子也是宠爱有加。
即便每次回来,他都会嫌恶地咒骂他。
卜凉是个很莽的人,见他不走,当即就往他胸口狠狠推了一把。
当即就将他推倒在地。
血慢慢从绷带内侧渗透出来,很快就浸过他那身白衬衫。
在胸口染出大片血红。
可卜凉并未慌张,更未就此收手。
反而拎起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溜起一段。
冷冷哼笑道:“小、陈、爷。您可真是好福气啊,听多了我的奉承,就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重了吗?我呸!”
他很啐一口在他脸上。
凶狠地拳紧随其后。
“你还他妈当自己是个爷呢?!”
少年的血很快浸染了全身,不光是胸口,甚至连脸上都满是血渍。
乍然看去,简直像是电视里不可能再救活的伤员。
他像是个毫无反手之力的玩偶,任由卜凉拖拽殴打,要不是看到他胸口细微的浮动。
完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最后,他被卜凉丢到大门外,血淋淋地倒在路边。
这条路和他家那条异曲同工。
同样漫长且无人会经过。
直到傍晚时分,陈霜再次朝窗外看去。
仍然能见到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与上午被丢出去时毫无区别。
趁着夜色,她偷溜了出来。
一路小跑到他身旁。
伸手一探。
还好,还有气。
胸口的血已经凝固了,将伤口凝结住,没有继续往外出血。
而脸上虽然血迹斑驳,却多是卜凉当时在他胸口沾上,又揍到他脸上的。
除了一脸淤青,好在也不算是要出人命的程度。
陈霜虽然喜欢抢他东西,可却并不是真正讨厌他。
她只是嫉妒他身上的那份张扬
。
甚至可以说,她是喜欢这个表弟的。
“喂。喂!”
她伸手拍拍他的脸。
明明只是想喊他起来,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句凶巴巴的:“陈雾,你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我家门口!”
他这才微微睁开眼睛。
那双好看的浅色眼眸黯然无色,与从前清明透亮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些你拿着。”
她没好气地将一叠钱塞进他手里。
也不管他是否握住就松了手,反倒令钞票在他面前散了一地。
“以后别再来了,我们这不欢迎你。”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再从窗口向下望去,正看见少年有气无力地爬起。
半跪着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钱。
明明近看是那么高挑纤瘦的人,但那刻,却格外像个无助的孩子。
颤抖着,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球。
随后过了很久,他才趿拉起脚步。
在夜色里异常缓慢地沿着路往外走。
第二天早晨,门口已没了他的身影。
自那之后,她就再也没听过关于他的消息。
陈霜有时也想过要去查查看,却又害怕知道答案。
反正他家这么对他,就算他过得好,一定也会憎恨他们,一定也会报复他们。
那他还不如过得不好。
甚至不如死了。
如今看到陈雾好端端地站在眼前,她心头不由浮起一丝恐惧。
却不料,他只是相当温和地对她笑了笑。
“表姐,好巧啊。”
“嗯。”
她也想回应个笑,但表现到脸上,却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你还活着啊。”
……
她真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好在陈雾从小到大,早已习惯这位表姐的别扭。
只是略略点头。
“多亏了表姐,我还活着。”
陈霜有些受不了他这副好态度,连忙将眼别开,继而看向他身旁的吕太太。
“你女朋友?”
看来陈霜还不知道他和顾执结婚的事。
估计是因为涉及吕太太的关系,卜凉才没有对家里说。
“不,这位是吕茂先生家的太太。”
“啊,吕太太好。”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闹了误会,忙伸手:“不好意思,刚才是我傻了。”
和陈霜不同,她是谁,吕太太可是心知肚明。
忙堆起笑脸。
“哪里哪里,你把我看得那么年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握完手,陈霜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又重新念了一遍:“吕……太太……”
卜凉紧张地看向她。
却见她思考了一下:“这名字总觉得挺耳熟的……”
“那当然,卜先生和吕太太经常一起逛街的。”
陈雾不露声色地提醒。
“上个月,他们还合伙送了我留声机和唱片呢。”
陈霜当即皱眉,看向卜凉:“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这事?”
“小事而已,不想让你操心,所以没说。”
卜凉咬牙回答。
表情却已彻底僵硬,眼刀毒得简直能把人千刀万剐。
“而且卜先生好像每天早上都会去吕太太家,上个月我去吕太太家时还正好撞见了。”
陈霜的眉皱得更深了,盯着卜凉看了好一会儿。
才眯着眼问他。
“真的假的?”
卜凉急得扯开了嗓子:“这是他在胡说!”
“我胡说,行车记录仪可不会胡说。”
见他着急,陈雾嗤笑一声。
“表姐不用去听司机怎么说,直接查查行车记录仪不就知道了?”
陈霜知道陈雾从不说没根据的话。
下意识便是相信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卜凉,气到手指直抖。
“你给我等着。”
说罢,当即转头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砖上,敲出一记记愤恨的声响。
听得卜凉心里发慌。
他扭头看向陈雾,气到五官都扭曲。
“你完了!”
“谁先完还不一定呢。”
目的已经达到,看戏的也已经走远,他也不必要继续装下去。
“你今天就算糊弄过去,别忘了我手里还有什么,卜凉,咱们朋友一场,我想要的并不难不是吗?”
“我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手段吗?你不把我整到身败名裂不会罢休的!”
卜凉气得直啐他:“你他妈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那你恐怕得快点了。”
少年言笑晏晏。
“我耐心不好,估计……很快就会按捺不住发出去。”
陈雾多日早出晚归,已经很久没能在白天见到顾执。
今天不知怎么的。
他竟然没有早睡,而是在客厅里等着他。
自从那天追问。
他们已经很久没怎么说过话了。
即便每天早上醒来,还是会发现他们
竟然又像海獭般手拉手。
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交流。
家里的灯一天到晚开着,陈雾起初并没发现他等在客厅里。
直到他脱掉外套,刚要迈步上楼时。
他才沉沉出声。
“回来了?”
“?”
陈雾没想到他居然在客厅。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极为滑稽地朝客厅探了探头。
“你怎么还没睡?”
陈雾看了眼墙上的钟,确信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平时这个时间,顾执应该早就睡了才对。
“今天的工作没完成,还在等结果。”
他淡淡回应了一声,抬眼看向他。
“小雾,过来。”
这句话太过耳熟,以至于陈雾突然有点小紧张。
过去,他每次半夜偷偷回家被抓包时。
父亲也是这样在客厅里喊他。
他乖乖走到他跟前,不安地摩挲着大拇指指甲。
问:“我……应该没做错什么吧?”
顾执反问他:“你做了什么吗?”
“……”
总觉得,和他的距离不知为何远了很多。
陈雾忽然有点难过。
一切都是因为他贸然问了那种问题吧?
假如当时没问的话,现在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他踌躇地抿了抿唇,还是选择开口喊他:“顾执。”
“嗯?”
“那天……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是我太过莽撞了。”他忐忑地观察着他的神色,“我后来想了想,应该是我理解错误,误会了你。”
顾执眉心一跳。
问他:“那你现在怎么理解?”
“这一切都是为了打击我叔父,没错吧?”
他望着他,倒是异常笃定。
“你想利用我对我叔父的仇恨,来打败这个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从而在a市站稳脚跟,对吗?”
顾执盯着他看了很久,见他一脸确信。
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真这么认为?”
“不对吗?”
“不,你说得很对。”
顾执叹了口气,仿佛有些低落似的。
连语调都降了几度。
“我确实有这个意愿。”
“你放心,既然你帮我,我也肯定会帮你。”
少年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会做好你所需要的一切。”
“我所需要的一切?”顾执半眯起眼,不太相信地上下打量起他,“你确定你都能做到吗?”
“我能的。”
他急上前一步,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
“只要你说,我都能做到。”
“人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顾执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忽然心情好了许多,“我不希望你是个言而无信的坏孩子。”
他合上电脑,起身走到他面前,拉过他的手。
“走吧,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就没法去画画了吧?”
眼看他拉着自己走出客厅。
陈雾吃了一惊:“嗯?你不是还在等工作结果吗?”
“已经等到了。”
顾执扬起与他紧握在一起的手,眉眼含笑。
“现在,该去感受初中女生睡觉的乐趣了。”
“……”
又过了几天风平浪静的日子,陈雾已经不想再去木屋了。
每天来回要走将近三刻钟。
要是晚上下过雨,还会特别泥泞难走,运气不好的时候,走一个来回简直像是在泥里打过滚。
就连画都会受潮卷边。
“今天怎么又下雨啊……”
他躲在被窝里,声音都被棉絮吸掉了大半,只剩闷闷的哀叹。
睡是睡不着了,起又不想起。
加上今天并没有任何安排。
他选择躺着玩手机。
微博今天的推送很有意思,好像是关于某个视频网站被收购的。
还带着“律师函”三个字。
陈雾本来对这种商业上的事情毫不在意。
甚至把推送都向左划掉了。
可过了几分钟,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那个被收购的视频网站,好像是……
万枯家的?!
万枯家的视频网站从前是另一个名字,后来因为公司重组,所以才又改了名。
他那时忙于生计,只是偶然听到过这个事情。
一时差点都没反应过来。
他家在a市虽然不算是根基异常稳固的,却也不容易被扳倒。
究竟是何方神圣突然收购了他家?
陈雾特地点进热搜榜,果然在第二行找到了这个热搜。
新良财经:
【顾执霸气收购y站!y站ceo含着眼泪进行交接仪式~】
[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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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不是有猫病吧:不知道你们发现没,顾爸爸每次收购都是先发律师函打个招呼,然后再开始收购,太有风度了吧?
又酸又菜又多
余:y站节目组的魔鬼剪辑们醒醒吧,别再乱剪我们崽了,当心顾爸爸给你们批发律师函
该用户名已重复:真的很烦y站的ui,希望以后能好好优化
良人已凉凉:y站自制剧剪辑太恶心了,一集电视剧愣是能剪成三集,每集只有十几分钟正经剧情,而且一半都是预告里放过的!求顾爸爸一定整改啊啊啊qaq
顾爸爸是什么鬼……
陈雾简直无力吐槽。
不过这么一来,万枯家恐怕也会将他们视作敌人了。
而且偏偏是这个时机。
卜凉和万枯,当年本就是在他身边一起玩的朋友。
互相之间也很熟络。
卜凉如今的处境比较艰难。
他既不能让岳父知道,又不能让陈霜知道,那要对付他就会困难很多。
但这次万枯家也遭了殃,他如果与万枯联起手来,对付他的进展就会加速。
顾执这是想推他们一把吗?
陈雾幽幽叹了口气。
决定还是继续躺会儿。
日子一天天过去。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终于不再阴雨连连。
陈雾渐渐也喜欢上了去小木屋画画。
可每去一天,他的担忧便多了一分。
他原本已经准备好要豁出命去,但现在,居然又有点舍不得。
看着大厅里正打着领带准备出门的顾执。
他忍不住走过去问他。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我办事办得好就可以兑换奖励?”
顾执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
却还是点头:“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少年澄澈的眸子顿时明亮起来。
随即清了清嗓子。
“我现在要兑换第一个奖励了。”
“你想要什么?”
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喉结滚动着,将他的不安清晰呈现。
半晌,他才打定主意般看向他。
“可以抱我一下吗?”
顾执以为自己听错了。
满脸都是疑惑。
“嗯?”
“我的第一个奖励。”
他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请你抱抱我。”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