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繁星
“什么?”
我没有反应过来,简单的话语渐渐在脑内消化,而后抓住了各种细枝末节。
怪不得我来这里之后,林昕一直跟我打探国外的生活,怪不得我每次与林昕对话总是会不自觉地想到沈凡星,怪不得王叔要去旅游的地方正好是我待过的地方……
“沈凡星真名林繁星。”林昕取出一张纸,上面印着沈凡星的档案资料,“她作为我们家的私生女,十岁之后被送到国外,我家那边的人美其名曰说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实则就是想支走麻烦。”
我看了眼沈凡星的资料,而后愣住。
“19岁?”
林昕点点头。
“她跟我说她和我同岁。”我有些绝望。
林昕莞尔一笑,“她一直如此调皮。”
“你早就知道了?”我对这一切像是小说的剧情感到奇妙,又忍不住问:“沈凡星现在在哪?”
“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林昕异常冷静,她微微弯起嘴角,一股无形的气场发出,我感到些许的压迫感,她慢条斯理地说:“我有些钱后,每半年都会派人去拜访繁星的母亲。她之前的生活一团糟,我也暗中让人帮衬,只是没想到她的母亲爱错了人,喜欢一个家暴男。”
我顿悟,我一直不理解沈凡星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既然你知道了,你就不帮帮忙吗?”说出这话我就有些后悔,这颇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我也是有些生气,气我自己,因为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关于沈凡星的一切,我从未想过要探寻,也从未真正地了解她。
“是我考虑不周,我派去的人被我家里的一些人买通,他隐瞒了事实。”林昕低下了头,“繁星的母亲嫁给的是一个当地法院的检察官,那位检察官也没有任何不良记录,表面上风风光光,生活美满。我也没有想到那方面去,后面我也是在繁星出事后,才得知她企图杀害继父的原因。”
“什么?她出什么事了?”我听完头更大了,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杀害继父这事沈凡星还真的能干得出来,不如说她是被逼得无路可退只能这样吧。
林昕可能也知道信息量太大了,又说:“繁星她的母亲在去年查出了癌症,不过治愈率达百分之八十,本来可以治好,后来因为继父赌博拿她们抵押的原因拖延了治疗,癌细胞扩散……”
“是和我分手的时候吗?”
林昕一顿,“应该是,我后来无意中发现我派去的人有问题。等我反应过来后,繁星的母亲差点病危,我本来打算给她的账户汇一笔资金,但她的母亲已经在最好的医院治疗,繁星却下落不明。”
当初沈凡星向我借钱,是她真的有需要。
她没有骗我。
我开心又难过,开心的是沈凡星没有骗我,难过的是,沈凡星完全不对我说这些。
我越发心疼她,想到她背上的旧伤,以及她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态度,再加上林昕寥寥几句的对她过往的描述,就算我是一个陌生人,都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太痛苦了。
我不知道沈凡星是怎么撑过来的。
为什么从不和我说呢?难道在她眼里,我是这么不受她信任的吗?
还是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依靠我,根本就没把我当做最重要的人呢?如果她认真和我说的话……
——“我的人渣继父赌博欠了巨款,母亲住院病危,因此我需要一大笔钱。”
不对,是我的问题。
现在想来,她可能是因为母亲病危所以和我分手,而她故作无所谓地说出这句话时,我根本没想过要去了解她,要去问她,要去看望她的母亲。
原来如此,她说得没错。
我根本不没那么喜欢她,哪怕一次也好,我也没想过要挽留她。
当初夏森绪和我提分手时也是如此。
哪怕一次也好,我也没想过要挽留夏森绪。
难怪她们会和我分手……
“她现在在哪呢?”我有些着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她,“她的继父还会继续伤害她们吗?她企图杀害继父是被发现了吗?”
“她的继父进监狱了。”林昕神色平静,轻描淡写地说:“以前我可能没办法,现在我有能力了自然能帮到她。繁星她现在——”
林昕故意拖长了音,看我着急得不行,她话锋一转,“我后面找到了她,她帮忙照顾母亲,钱的事她过一阵子会直接还你,这家咖啡馆一部分算是我给你的谢礼,还有另一部分就是我认可你的能力。”
我听完长舒一口气,“她没事就好,帮我托句话给她可以吗?”
林昕抬眉,“可以。”
“虽然她经常带着我做一些乱七i八糟的事,但我想谢谢她,谢谢她那两年一直陪着我。”
林昕眨眨眼,我从她漆黑的双眸中看见正在微笑的自己,我第一次见自己笑得如此开朗。
我回到家与夏森绪说起这件事时,夏森绪没有进行任何评价,她靠在我的肩上,握住我的双手。
“怎么了?”我看她的情绪并不高。
“没有。”她侧过脸,平淡地说:“挺好的,这样你就不会念叨她欠你钱了。”
“你一直在吃醋吗?”我捏了捏她的脸颊,“吃我和沈……林繁星的醋。”
夏森绪被我气到,她拍开我的手反手握住,从我旁边翻了一个身跨坐在我的腿上。
暖橙色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她刚刚洗完澡,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散落的头发落在我的手臂上,痒痒的。
我搂住她的腰,“你——唔。”
她堵住了我的嘴。
这之后我倒在了沙发上,在走神的时候我瞥见漆黑的电视屏幕中映着我们的身影。我享受这一时的欢愉,夏森绪捏了我一下,把我唤回神。
“走什么神。”她更加生气,微湿的发丝黏在了我的手臂上,也贴到了她微红的面庞上。
不知从何而起,每当到了晚上,我看着面前的人总觉得不真实。也许是生活屈于平淡,我总是会回想我的过去。
不论是和夏森绪分手的那份痛楚,还是在国外的一切,这对如今的我而言早已不痛不痒,只是一道浅浅的伤疤。可我依旧无法忘记我感受过的每一次痛苦,虽说生活总是在变好,但那些受过的痛是真真实实的。
我用力地抱紧夏森绪,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和她合二为一,像是混在一起就沦为一体的水,分开了也仍旧有对方的一部分,我希望和夏森绪变成这种更加亲密的关系。
我不希望身边再有人离开,我不希望一直是一个人,我希望我今后的生命中都有她的存在。
永远不分开。
“森绪……”
我面前一片模糊。
“怎么了?”
我望着天花板的灯,精神恍惚地脱口而出,“你可不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感受到夏森绪微微僵硬的身子,她肯定会冷静地说未来不确定,她一向如此理性,她的这一点也令我向往。
夏森绪贴到我的身旁,而后我听到她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
我眨了下眼,泪水缓缓落下,夏森绪笑容落尽了我的眼中,她拭去我眼角的泪水。
原来是这样啊……
我忽然明白了,夏森绪一直在等我说句话。
她的温度逐渐升高,我觉得自己也跟着烧起来般,像是火苗一般,在疯狂地燃烧。
好烫。
好幸福啊。
……
后来我们依偎在一起,我把玩着她的头发,说:“我之后可能会忙起来了。”
“我也是,七八月份活动很多,我现在要做准备。”夏森绪依偎在我怀里,“你忙的时候不用做饭,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嗯。”我没有拒绝,但我还是想做饭给夏森绪吃,“昱昱的比赛怎么样了?”
我忽然想起这回事,随口问了一下。
夏森绪却说:“通过选拔赛了,争取得个第一吧。”
“这么严格啊。”我难以置信。
夏森绪笑了一下,“我妈这样挺高兴的。”
“对了。”提到夏阿姨我突然记起一件事,问道:“哪天夏阿姨和叔叔有空,我打算把做的一些新品给她送过去。”
“你倒是积极。”夏森绪笑了一声,虽然是有些嫌弃的口吻,但我觉得她挺高兴的。
“我下个月可能要去见见我父母。”我长叹一口气,“我打算和他们说我回国,之后会怎么样……我也不确定了。”
夏森绪有几秒没说话,在我以为她要睡着后,她突然来一句,“他们会把你关起来吗?”
“没那么夸张。”我说:“他们很看重面子,我再好好和他们谈谈,不过他们可能不会认可我。”
“那我也一起去吧。”夏森绪突然说。
我一时有些开心,嘴上却说:“不太好吧,我怕他们骂你。”
“他们不是很在意面子吗?”夏森绪笑道:“在我面前他们会收敛一点。”
“真聪明。”我抱住她忍俊不禁。
我们又闹作一团。
隔天我到店里面,没想到被店员围攻了。
“老板什么时候走的!!!”梁优拉高了声音,“我给她准备的送别礼完全没送出去啊!”
“你怎么不和我们说,我都早早订好饭店了!昨天晚上你就该抓住她!”吴歌直摇头。
“我们的曲子白费了。”兜帽组合也很难过。
吧台的员工们也盯着我。
“这——”我只能说:“情况太紧急了,她跟我聊了一会后,才说要赶飞机,我都没反应过来她就走了。”
“骗鬼呢。”吴歌一眼看破,“她肯定和你聊了什么吧。”
“私事私事。”我只能这样打发他。
他们见我闭口不谈,也没再问,都在工作群发一堆表情包艾特林昕。
这之后,我的甜品设计顺利了许多,不是说林昕不在,可能跟我的心境变化有关,这个咖啡馆半个归我管,我对蛋糕设计也就更加上心了。
微博的运营也是出了新品才发图和抽奖,但粉丝也是有几个。林昕找了专业的剪辑师,把我们之前胡乱拍的视频剪得像综艺一样。
好在后期都处理了我们各个员工的声音,也挡住了脸。如果被人认出,那也会给夏森绪添麻烦吧。
午休时,我照例教梁优一些技法,其实我没什么可教她的,后期主要是靠她自己多练还有经验积累。
她也逐渐上手,我打算再招两个员工来后厨来磨合一下,后面如果合作方多了,我和梁优根本忙不过来。
虽然于言言曾经有说可以来帮忙,但毕竟是要考研的人,喊来做苦力也太过分了。
后来我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大多是研究新品,或者和梁优熬夜打包合作方的甜品。梁优住在二楼,就方便一些。我晚回去时,夏森绪有空时就会来接我。
后来招了两个员工来后厨帮忙,我和梁优才恢复了正常的下班时间。
忙了好一阵子,我再回头看我的笔记本,已经两个礼拜没动过了。还有当初想的要做一款夏森绪的甜品,也是没有任何进展。
现在闲下来倒是能想一想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
我看着妈妈发来的好几条语音,觉得之前看得那些攻略还是没什么用。我打算找同志朋友取取经,他的农家乐似乎每个月都会有一天举办同志活动,这个月的活动正巧在后天。回到家我问了夏森绪,她那天正好有事要去s市一趟。
我只能一个人去,那天晚上来的人也挺多,认识的客人也就是李楸和他恋人,他们两人和朋友相谈甚欢,我也没必要去打招呼。主要是我怕李楸又拉着我去让我参加马拉松,因为之前工作忙,我已经好久没有和夏森绪进行夜跑了。
我坐在农家乐里的吧台前,等着老板来。老板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他叫小明,因为这个当初没少被人调侃,但他本人很喜欢这个称呼。
他以前和我一起学西点时,在学院里就是个风云人物,每次的作品都是前三,不仅如此,他在恋爱方便也是赫赫有名。谈男朋友简直就是轰轰烈烈,像是一场年度大戏。
“说吧,这次找我来是什么事?”看我今天没有伴,他给我调了一杯无酒精饮料。
“你和家人顺利出柜了吗?”我问。
他了然,说道:“我是出柜了,但不存在所谓的顺利,我只是告知他们。”
“他们不生气吗?”我又说:“你后来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他擦了擦杯子,“看你怎么衡量了,我从不在意他们是否认同我,因为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尽到我的赡养义务,每个月给钱就行了。我告知他们,他们再伤心也就过去了,比起欺骗伤害他人,爸妈的伤心算不了什么。再说了,他们伤心能怎么样,是他们把我生成这个样子,他们自己养了我这样的儿子,那就只能说这是他们的命了。”
我都忘了他是一个话多的人,一下子巴拉巴拉说了一堆,但完全没有有用的意见。
“你是说放着不管就好了吗?”
“也不是不管。”他叹气,“我当初给他们看了资料,也让他们加了同志亲友会,但他们心底就是无法接受,因为他们不认同我,所以再多资料摆在面前他们都会觉得我有病。当你意识到你和家长真的是无话可说的时候,那就算了吧,对他对你来说都好。”
我能理解他这句话,这两年我和父母吵架数不胜数。加上从小他们的一些错误教育,不知不觉,我对父母的“恨”多于“爱”。
可我又偏偏很想得到父母的“爱”,这才是我一直希望他们认同我的原因吧。
“多想想你自己吧。”他说:“在亲情中,如果互相从中得到幸福,那么这份亲情是值得你守护的。可当亲情成了对双方的一种牵制、一种伤害时,那就趁还没彻底毁掉一个人时,把亲情放一旁吧。”
“你说得有道理。”
“你自己好好斟酌,我是这样想的,祝你好运。”他对我举杯。
我和他碰杯,把饮料喝完后打算去吃点东西,在挑菜品时,我听到烧烤桌旁有熟悉的声音。
“来来来!想划拳的同志们快来!谁赢了我买单!”
这是自助烧烤,钱大家早就付了,买啥单啊。
我心底吐槽着,怀着不好的预感,看着那个站在椅子上熟悉的背影,以及逐渐清晰的声音。
我大受震撼。
“林巧巧?”
你一个直女来什么同志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