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凡星
“哟,今天来得很早啊。”
明天就是元旦,吴歌正在补给吧台的配料,“请假一天有灵感吗?”
“……”请假一天赚外快去了。
昨天我和夏森绪着急忙慌地赶去星座馆,到达第一层的时候我闭着眼睛让夏森绪带着我走。等到达第二层,我睁开眼时差点就要告别人世。第二层依旧是一片又一片的宇宙,我忍住心中的恐惧,颤抖地拿出手机那些各色的星座拍照。
说实话,灵感是有的,看了真的会来灵感,但我不想恐惧与灵感并存。
昨晚我熬夜对着那一张张照片看,看了一个小时,我终于脱恐了,趁着有灵感画了几张设计稿。
今天早起就是为了加紧试一试,免得又瓶颈。
我从早上待到了天黑,总算是磨出一个满意的成品。明天元旦,林昕早早关了店,就连一直待到很晚的吴歌今天也早早下班。只剩下林昕一人,她坐在店内的吧台上,杯子中是少见的茶水。
“老板。”我端出成品,“你看看这次的怎么样?”
林昕审视片刻,“可以,再改一小点地方就行。底就这样,到时候改变一下星座图样就行,明天再优化一下。”
“老板你要吃吗?”厨房内还有两个半成品。
“不了。”林昕一脸惆怅,“我该减肥了,这两年太过于放纵。”
确实过于放纵了,每天在店里至少要吃两个甜品和三杯饮品。
“怎么突然想减肥?”
“家族面子。”林昕自嘲道:“好歹是商业联姻,我也要把自己包装得好看些。”
琢磨出她话语中玩笑的成分更大,我没再多说,这种事不是我能插手的。
“老板你吃蔬菜沙拉吗?”后厨的冰箱还有食材。
“不吃。”她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道:“新年之后我不会天天待在店里了。”
“这样啊……”
她把茶水一饮而尽,少见的发出感叹,“人啊,总是活得不自由,不论在哪都是如此。”
“在国外有认识的朋友吗?”我问她。
“都是一些酒肉朋友,牵扯利益相关的。”林昕反问我:“你在国外是怎么找到华人朋友的?”
“顺其自然吧。”我说:“其实我在国外没有朋友,大家都是同事,有事顺手卖个人情罢了。”
“那你一直是一个人住吗?”林昕忽然问。
“我和一个……”我一顿,又说:“和一个女生合租。”
林昕给我倒一杯茶水,问我:“那相处得怎么样?”
想到沈凡星我话不由得多一些,我说:“其实她这个合租人完全不顾及他人想法,做事总是随心所欲,惹了不少麻烦事,还总是吓我。”
林昕眨眨眼,笑了一下,“那为什么还会愿意和她合租啊?”
为什么呢?
我为什么会和沈凡星合租呢?
林巧巧总说我愚蠢,在沈凡星失去联系之后,她总是不理解我为什么还会替沈凡星说话。
沈凡星本性不坏——我总是这样对林巧巧说,可她不相信。
我初见沈凡星是在一个雨季,那时的p城被一层雨雾笼罩着。沈凡星淋着大雨,怀里抱着一只受伤的猫,血布满她的衣裳,她毫不在意。
又一辆的士拒载她,我隔着街看了一会儿,撑着伞走向了她。
再之后,我是在一家咖啡馆见到她,她弹着钢琴,那副不同于夏森绪的优雅姿态,让我眼前一亮。
最终我们相识,理所当然地合租。
她毛病总是一堆,甚至在某些人看来她没有道德观,可我知道,她会对对她好的人很好。我曾被一个男顾客刁难,甚至被尾随了一段时间。她知道这件事后,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这个男顾客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眼前。
后来我们认识了几位同圈的好友,办过几次聚会。她们有次遇到麻烦的房东,是沈凡星帮的忙,那位房东再也不找麻烦甚至对她们毕恭毕敬。
沈凡星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和对她好的人或者事物。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死活,她完全不管。
因此,当初的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无条件相信她。
“她人其实很好。”我回答林昕的问题,“虽然我们不再联系,但我不后悔认识她。”我也因为沈凡星,多多少少有些改变,也知道了自身的弊端。
林昕笑道:“说得像是和平分手的前任。”
我一愣,对上她眼底清明的亮光,不等我辩解,她说:“你其实不用刻意隐瞒的。”
我呆呆地看着她。
她说:“我和吴歌都看出来了,你对女性的态度和对男性完全不一样。”
“……有吗?”我怎么没发觉,我平时都是待在后厨,大多数时候都是和于言言梁优相处,也没和多少男性相处。
“我看得出来。”她笑道:“察言观色是我们这些富家子弟的被动技能。”
……是这样吗?我是穷人不要骗我。
“你在国外的合租人是你的前女朋友吧。”她低垂眼眸,转了转玻璃茶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喝酒。
“是的。”我被迫承认,不过真正承认的时候却又畅快不少,像是梗在喉中的东西终于消失,能够正常呼吸了。
以前在国外时,我曾想过那里不同于国内,大家一定觉得同志习以为常。可能是我太想当然和天真,在第一份工作时,被华人朋友问起对象的问题时,我说我喜欢女生。
这之后,这位华人朋友不再叫我的小名,就连不小心被我碰到胳膊她都有点过激。
后来不是必要情况,我从不会轻易出柜,甚至也隐瞒过一段时间,结果却被同事误会我是她的情敌,又有几次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三角恋中。
“我能问问你们分手的原因吗?”林昕问完觉得越界,又补充一句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我喝一口茶,给自己几秒的思考时间,我在想该如何组织语言。因为我和沈凡星分手没有什么理由,说到底只是我们不相爱罢了。
“她说我太过于温柔。”我想了想沈凡星的措辞,有点想笑,“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只是喜欢对方而已。”
只是喜欢。
“没有爱?”林昕说:“喜欢是一个开始,相爱是过程。口口声声说是喜欢没有爱,其实只是没那么喜欢对方而已。要是真的足够喜欢,除去外力因素,你们会努力磨合,会努力在相处时间中慢慢认识到爱,而不是分开。”
“真是一针见血。”我无奈笑道:“也许就是你说的这样吧。”
不论是当初的我和夏森绪,还是我和沈凡星,我们只是没那么喜欢对方罢了。
在我和沈凡星分手后,林巧巧害怕我钻牛角尖,急着给我介绍对象。在她的逻辑里,她认为我是因为忘不了沈凡星才会拒绝新的恋情。
其实不是的。
大多数人介意伴侣在一段恋情中还记着前任,他们认为这是不忠的表现。可我不这么认为,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我都会记得,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都会提起这个人对我的积极影响。
对我来说,避而不谈才是更加放不下。
我在两段没有培养出爱的恋爱中,我终于明白了我自身的原因。
我不适合谈恋爱。
我曾向沈凡星提起过夏森绪,我说:“我的前女友也擅长弹钢琴。”
沈凡星顺势问我:“那你把我当成她了?”
“不,你们完全不一样。”
沈凡星听完翻了一个白眼,“那你提她干什么,真无聊。”
“……”
“好在你的对象是我,不会在意你这句话,要是换做别人早就跟你吵了。”说完,她又补上一句,“你和前女友会分手,估计是你这圣母性格在她面前提到什么人了吧,像你这种说错话却毫不自知的人真是活该被甩。”
“……”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不过你自己也是这种说错话毫不自知吧。”
“啊?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就是因为你是这种烂好人也不会生气我才说的。要是你是房东那种女人,我话都不想和你说。”
后来,我明白了“避而不谈”与“不该说”的区别,也明白了自己可能在上一段恋情中说了许多类似不该说的话。
沈凡星总是会在无意间教会我一些东西,虽然她总是在违法边缘试探。
我想着想着笑出了声,不小心抖掉了一些茶水,取出店内的纸巾擦拭桌上的水渍,纸巾印着店内的logo。
“说起来——我前女友名字和这家店蛮有缘的。”我觉得这个巧合真的太奇妙了,忍不住和林昕分享,“她的名字念起来和‘繁星’一模一样。”
林昕眨眨眼,挽了挽脸庞的碎发,拿起杯子与我碰杯,笑道:“真是巧,这就是缘分吧。”
“是啊。”我正想结束话题回去,夏森绪今晚说了点外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直播到忘记吃饭。
今天是跨年夜,我打算买点宵夜带回去和夏森绪简单的聚一聚。本来是想叫上林巧巧和陈瑜的。可惜林巧巧的男友终于定居在了市中心,他们这两天为了跨年去旅游。而陈瑜,她这几天接了私活,一如既往地埋头工作,简直就是合格的社畜。
周晓更别说了,初试考完后虽然成绩还没公布,又马上着手准备复试。我已经好久没见她了,她经常在群里鬼哭狼嚎哭天喊地,我也只能敷衍地安慰她。
“你该下班了。”林昕看穿我的心思,“把这个带走。”
说着,她走进吧台,翻出了一瓶酒,“店里的人我都送了一瓶,当做跨年礼物。”
我接过沉甸甸的酒,上面是俄文。我不擅长喝酒,第一次喝酒时是在初中的一个新年,我跟着爸爸喝了一小杯白酒,之后喝断片了,我便再也不碰酒。
“这个酒几度啊?”我企图从这密密麻麻的俄文中找出数字。
“十六度左右。”林昕说:“要是喝不习惯的话你可掺点汽水。”
“我有时间就试试……”虽然我不喝,但夏森绪应该会喜欢喝,她以前经常和林巧巧喝酒。
“对了。”林昕又取出两个盒子,“这是赠送的酒杯。”
“为什么是两个?”
林昕调侃道:“给你和你未来对象。”
“她可不是。”我笑道:“另一个杯子我就给我房东了。”
林昕听完,语气意味深长,“她还是你的房东啊。”
我抬抬手,求她饶过我,看时间已晚,我问林昕:“老板你这么晚不回家吗?”
林昕一愣,摇摇头,“我还要在这里多待一会。”
跨年的夜晚如同往常一般寒冷,只不过这股寒冷中有多了几分热闹。今天的人比往常多了一些,经过公寓楼附近能听到几声欢呼,有住户骑着电动车,经过时还能闻到烤鸭的香味。
大家都为了跨年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我到一家卤味店,准备拿早早订好的吃食。店家是个中年大叔,我来的时候,他坐在小店的摇椅上里喝着茶,热气在屋内飘开。他面前大屏电视机放着跨年演唱会,唱得正是热闹的歌曲,可他却微微叹息。
我敲了敲门框,大叔坐起来招呼,还附赠了我几个鸡爪。
在回家的路上,我吸着周身的冷气。
我觉得自己真是幸运的人。
抛开那四年痛苦又孤独的时光,在这三年中,我身边总是有人陪伴。
虽然明年我可能依旧孤独一人,但我不会再像以前那般抗拒。是不是再过一段时间之后,我独自生活也没事呢?
想到这我觉得苦涩,但更多的是欣慰。
我直接打了一辆车,这次比平时更加急着回去,也不知道夏森绪在干什么,是在看二次元的跨年晚会,还是看跨年直播,还是在看番剧呢?
结果都不是……
夏森绪在熬夜剪视频。
“……真是太惨了”
“呵。”